劍傷瘡三字一出,亭內亭外所有人麵色都變得古怪起來,尤其頭前還有四個字風吹沙壁,其內涵不言而喻。


    這簡直說出了許多人的心聲,當然得是申小甲勝出,必須是這風吹沙壁劍傷瘡勝出!


    劍傷瘡諧音的間山創,是一個有名的才子,雖常年生活在某座海島上,但他的名字卻流傳到了海的這邊。即便很多普通人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也一定知道他畫的那本《進擊的劍人》。


    此圖冊乃前兩年最火爆的幾本之一,短短半年時間,銷量高達百萬,風靡整個慶國。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掙著大慶白花花銀子的才子,卻說出了許多侮辱慶國的話,引得慶人盡皆憤怒,不少人都開始堅決抵製那本《進擊的劍人》,但人家已經賺得盆滿缽滿,絲毫不放在心上,依舊大肆宣揚著慶國人傻錢多的言論,恨得慶人牙癢癢,若不是隔著大海,早就撲上去咬死那廝了。


    所以申小甲的這句「海的那邊是小醜,風吹沙壁劍傷瘡」,令許多人都打心眼裏認同,包括安建章在內,也忍不住點了點頭。


    忽地迴過神來,安建章想起自己此刻還在和申小甲比拚對對子,幹咳一聲,繼續出題道,「再來!死誌未盡枉成敗,大意退軍軍未行!」


    申小甲淡然一笑,又是抿了一小口清酒,意味深長道,「生意不要談感情,小心下馬馬不停!」


    「可惡!」安建章狠狠地掐著自己右手虎口,伸長脖子,口水狂噴道,「十五月前尋先祖,二更枝頭三鸞升,八方風去千山登,泣飲三杯,昔人何在?」


    申小甲淡定地擦了擦臉上的口水,抓起兩三粒花生米扔進嘴裏,搖頭晃腦道,「千百年後問你孫,兩個茅坑一人蹲,四條腿來六臂立,笑摸兩頭,哎喲我去!」


    亭外的四皇子朱元直眉毛一挑,驚歎道,「哇擦!這簡直是工整他娘帶工整去吃福島三文魚,他娘工整得變異!」


    站在旁邊的那名紈絝撓撓頭,好奇道,「何為福島三文魚,何為變異?」


    「變異乃血衣侯曾在月城講解名為進化論奇聞中的詞語,意思是因為某些緣故,你變態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樣,比如屁股長在了胸上麵……」朱元直抱著膀子解釋道,「福島就是那位劍傷瘡的家鄉,他們那兒為了趕上咱們的冶煉水平,近幾年瘋狂地建造各種武器作坊,然後將那些冶煉武器的廢水倒進海裏,導致大海裏許多魚兒都發生了變異……」


    那名紈絝似懂非懂地頷首道,「竟是如此……又漲知識了!」


    亭內的安建章冷哼一聲,不服輸地又出一題,「如果這個對子你還能對上來,我就發誓這輩子再也不對對子,最後一題……天地開之,戰火紛飛,伐晝徹夜謀,窮兵黷武,王封蚩尤,涿鹿定九州!太公棄商,兩鬢斑黃也未遲,伴江日炎,垂竿消夏帝王師,文王多助,兵將相輔,霸業摧城樓,爵製分五,幽王褒姒,烽火戲諸侯!孔子悲秋,訂六經周遊列國,傳道向西,滋萬世春雨不休,百家爭雄,稷下學宮,六合不求同,屈原如一,統懷諫畢七言離騷泣,商鞅變法,廢田興***中律,長平一戰,天下尊秦千古帝!率軍逐匈,奴散漠北,鼎立封驃騎,劍指南天,下使西域,百戰漢武績,曹操篡國,火燒連營醉赤壁,玄德複漢,烈酒杯三,今結義!」


    眾人皆是屏息暗歎,此聯竟將自開天辟地後,華夏大地上的曆史事件也串在其中,浩浩蕩蕩,可謂是古今第一絕對!更讓眾人目瞪口呆的是,此聯居然出自安建章之口,對比早先那些詩詞,簡直是雲泥之別,也是直到此時,眾人才明白身為宮中編撰之子的安公子,以前不過是扮豬,並非真的是豬!


    那名紈絝也不禁讚歎起來,「果然是書香世家,底蘊深厚,這等奇絕的聯子恐怕沒人能對得上來……」


    仿佛在迴應那名紈絝的話一般,申小甲哈哈一笑,一仰頭,吞下杯中酒,摔杯起立,昂然道,「就這?聽清了,下麵是最後的對子……雲山敝之,亂雨盡散,連綿廣陵散,貴紳難更,迭斬嵇康,八王亂四方!靈運離朝,千山踏青猶未老,倚風月晉,登樓望南北池上,隋文將神,州官同助,盛世開皇路,科舉薦貞,觀花賞月,河通下揚州,詩仙好酒,靜夜思神遊八方,興邦承隋,傳千秋唐風無雙!千書文造,極盛學府,金戈紙上舞,棄疾如鐵,馬作的盧,文繁破陣子,可汗改製,行省固權兵騎囂,崖山滅宋,八荒歸元天之驕!攜兵戰固,國聚南京,皇帝出布衣,刀斬元末,代出西洋,強權大閔立!池夕垂簾,罪焰滔天毀宮跡,普衣難明,深宮亡齊,作古去!」


    所有書生不禁倒吸一口氣,交頭接耳地開始討論著安建章和申小甲的對子,有的說安建章的自遠古而始更加高絕,有的則認為申小甲的貼近當下更有意義,各執一詞,誰也說服不了誰。


    便在這時,二皇子清冷的聲音忽然從亭外人群之後傳來,「安建章和血衣侯的對子可不是表麵看上去這麽簡單,你們把每四句對子的首尾相連,便會發現更有趣的東西……而能對出安建章的對子,還能將其上升一個層次的血衣侯明顯技高一籌,誰勝誰負,不言而喻,有何好爭論的!」


    安建章原本還在得意自己的對子,聽見二皇子如此評判,微微一愣,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麽,伸出右手在酒杯裏蘸了蘸,而後以指代筆在桌上來迴畫著兩個緊貼在一起的圓圈,喃喃道,「晉,八王之亂,南北朝,更迭連綿,隋,河通神州,唐,貞觀盛世,宋,文繁造極……」側臉看向申小甲,指著自己在石桌上畫出的那個圖案,「這是什麽符號?」


    「那是一個數學符號,名為無窮,我的心願便是天下無窮……」申小甲麵色平靜地說道,「安公子,你今夜當真讓我小小地驚訝了一下,原來如你這般的二世祖,也不盡然都是不學無術。」


    安建章強壓心中一口鬱悶之氣,突地陰惻惻笑道,「好一個無窮!你這是在譏諷當今聖上治理無方,天下有窮啊!我以前就聽人說過,你曾在月城的一家青樓裏寫過不少反詩詞,今夜又在這清風館大放厥詞,暗諷聖上……你是想反了嗎!」


    話音一落,亭內亭外頓時嘈雜一片,有的向身旁之人打聽月城反詩的來龍去脈,有的則是在無窮二字上大作文章,融合著各種稀奇古怪的自我觀點,剖析申小甲對子裏的反意。


    一名書生非常適時地拋出申小甲乃前朝皇子的事實,有力地佐證了對子裏暗含反意的論斷,引導眾人將關注點放在申小甲的言談舉止上,而後又從這些言談舉止間挑出諸多暗含深意的東西。


    罵聲漸起,甚至有人開始高喊寧殺錯,莫放過的奇葩言論,沒人再在安建章和申小甲的對子本身上點評。


    輿情愈演愈烈,言論觀點已經並不重要,大家都隻是在發泄自己的情緒,麵部的表情也越來越扭曲,如惡鬼一般。


    申小甲卻依舊雲淡風輕地站在桌邊,拿起桌上的青玉酒壺,咕隆咕隆地往肚子裏灌著清酒,一副小爺就是如此,爾等能拿我如何的模樣。


    一名激憤的書生遠遠地朝申小甲啐了一下,忽地撿起一塊石頭,奮力擲向申小甲,怒罵道,「亂臣賊子,滾出大慶!」


    又一名書生將手中的雞骨頭扔向涼亭,大喝道,「女幹佞小人,該當千刀萬剮!」


    某位紈絝憋紅了臉,支支吾吾半天才吐出一句,「你們說得對……剁了這混蛋的嘴!」


    申小甲冷哼一聲,一展衣袍,露出腰間的十八把飛刀,吸吸鼻子道,「來!我這兒就有刀,誰剁一個給我瞧瞧!」


    「猖狂!」有人羞惱。


    「混賬!」有人氣極


    。


    但沒有人真的敢衝進亭子裏,更不敢真的去拿刀剁申小甲的嘴巴。


    二皇子和四皇子遙遙相視一眼,並未出聲幫申小甲說話,而後靜觀事態的發展。


    就在眾人心中的憤怒達到極點之時,安建章輕咳一聲,忽然道,「諸位!血衣侯畢竟還是個十八歲的孩子,每個人的出身都是天定的,誰也無法左右……我們應該就事論事,如果血衣侯真有反意,那便勇於檢舉,幫朝廷除去隱患,但若是血衣侯沒有反意,那我們便欠他一句道歉……做人呐,要將心比心!」


    一時間,人群中又分出一撥,怒聲指責那些剛剛舉動過分的人,稱讚安建章頭腦清醒,看得通透。


    爭吵聲越來越大,安建章的人氣名望也隨之越來越隆,竟有人將之放到與那名太學博士相同的高度。


    申小甲沉沉地歎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酒壺,用袖子擦了擦嘴道,「聒噪!天底下還真是沒有新鮮事,千百年前有人啃人血饅頭,千百年後依舊如此……」扭頭看向安建章,微微一笑,笑容裏有些輕蔑,還有些厭惡,「告訴我,仁、血、瞞、透這四個字是你的想法,還是那什麽鹽玉豬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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