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七公?”老叫花立時呆愣原地,就連額頭上的冷汗都凝住了,不知是該滴落下來,還是繼續掛在額頭上。


    申小甲聳著肩膀笑了笑,一臉得意道,“被我識破了是不是很意外?雖然你各方麵演的都很好,但還是被我這雙雪亮的眼睛瞧了出來……你就是丐幫幫主,北丐洪七公!”


    “確實很意外!”老叫花摳了摳鼻子道,“我甚至都不知道北丐洪七公是何許人也……”


    “又開始裝了不是……”申小甲嘖嘖歎道,“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我從小就聽你們的英雄傳說,沒想到有朝一日能見到活生生的真人,簡直太夢幻了!”


    “我也覺得挺夢幻的,”老叫花側臉看向旁邊的花緋,好奇道,“你聽過他說的那些什麽神通嗎?”


    花緋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沒有,我隻聽過劍聖女帝鬼麵人,還有一個怪和尚……”雙手捧著臉頰,直勾勾地盯著申小甲道,“不過聽上去東邪西毒的故事也很有趣,趕緊給我講講!”


    申小甲撓撓頭道,“你也沒聽過?”


    “不隻是她,”陌春風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季步和鍾厘末,淡淡道,“還有我……還有我們都沒有聽說過什麽南帝北丐中神通的傳奇故事。”


    “你們是不是江湖中人啊,”申小甲癟著嘴道,“居然連這幾位的傳說都沒有聽過……南帝,原本是一個皇帝,後來出家當了和尚……”


    花緋忽然插話道,“和尚?那個難了大師以前竟然是皇帝?哪個國家的皇帝啊?”


    “不是難了,”申小甲輕咳一聲,解釋道,“我說的這個和尚叫一燈大師,人家的絕學是一陽指……難了的武功是大慈大悲普渡掌和無劫指,完全不一樣。一燈大師是大理國的皇帝,後來因為情愛糾葛出了家,一生之中救了許多人,是個真正值得尊敬的高僧。”


    老叫花清了清嗓子道,“那麽這個洪七公又是怎麽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呢?”


    “你看看,這就開始自誇起來了!”申小甲對老叫花擠眉弄眼一番,砸吧兩下嘴巴道,“不過,洪七公確實也很了不起,乃是丐幫第十八代幫主,絕學是降龍十八掌和打狗棒法,為人率直,仗義豁達,因為隻有九根手指,所以別人又叫他九指神丐!”


    老叫花伸出雙手,眨了眨眼睛道,“那麽,你數數看,我這兒到底有幾根手指頭……”


    申小甲盯著老叫花的十根手指怔了怔,摸著下巴道,“難道你現在還沒有走到斷指那一步?不應該啊,你已經這麽大一把年紀了……”忽地響起了什麽,一拍腦門,尷尬地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是我記岔年代了,洪七公三百多年前就死了……不對啊,那你們怎麽會沒聽說過他老人家的事跡,那可是個大英雄啊!”


    “三百多年前?”老叫花撫了撫胡須道,“或許有可能是當年大閔文宗皇帝命人重修典籍時,刻意隱去了這些故事。”


    申小甲歪著腦袋看向老叫花,皺眉道,“既然你不是洪七公,那你是誰?”


    “我?”老叫花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就是我自己啊,一個逍遙四方的老乞丐而已……”


    “我好像一直都沒有問過你的姓名。”


    “同時天涯飄零客,姓甚名誰並不重要。”


    “重要,很重要!”申小甲一隻手搭在老叫花的肩膀上,意味深長道,“咱們也算同生共死過,如果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也太說不過去了,而且我早就把自己的姓名告訴了你,為了公平起見,你也該把自己的姓名說出來。”


    老叫花低著頭一邊開始料理兩隻野雞,一邊輕聲地吐出三個字,“我姓朱,單名一個立字,站立的立。”


    “朱立?”申小甲抓了抓額頭的發絲道,“這名字怎麽聽著有些耳熟……”


    “當今大慶的皇帝也叫朱曆,”季步冷冷地盯著坐在祠堂門口的鍾厘末後背道,“不過是曆曆在目的曆。”


    申小甲重重地拍了一下老叫花的肩膀,嘟著嘴道,“老叫花,這我就要說你兩句了,你說自己想當乞丐皇帝也就罷了,怎麽還起了一個和人家真龍天子如此相像的名字,知不知道這很犯忌諱,一不小心是要被拉去菜市場砍頭滴!”


    “怕什麽,就許他們姓朱,我就不能叫朱立了?”老叫花故作渾不在意道,“他朱曆的老子也是乞丐出身,誰也不比誰高貴!”


    “英雄所見略同!”申小甲點點頭道,“我也覺得人人生而平等……不過,你這話跟我們幾個說說也就罷了,千萬別再和其他人講,畢竟人家現在坐在龍椅上,而你隻是個乞丐。”


    “要是和別的人在一起,我也不會說這些話嘛……”老叫花將兩隻野雞分別用木棍串起來,架在火堆上烘烤著,從懷裏摸出一包海鹽,嗬嗬笑道,“好了,等一會烤得差不多了,再撒點我這珍藏多年的鹽巴,那才叫一個美味!”


    申小甲看了一眼那兩隻野雞,瞟了一眼老叫花手裏的那包鹽巴,撇撇嘴道,“這就是你說的叫花雞?你這粗糙得跟大米一樣的海鹽也能叫精鹽?”


    “我本來說的就不是叫花雞啊,”老叫花吸吸鼻子道,“先前我說的是富貴雞……我這包海鹽可是從濱海鹽官那邊順來的,本是進貢給皇宮的珍品,你別不識貨……”


    “我不識貨?”申小甲冷笑兩聲,將那兩隻被插在木棍上的野雞取下來,活動幾下脖子道,“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麽才是真正的富貴叫花雞!”


    噌地一聲抽出火刀,反手握刀,申小甲用刀背輕輕地敲擊兩隻野雞,瞥了一眼還在津津有味啃咬野果子的陌春風,不緊不慢道,“春風,幫我去外麵摘兩片荷葉迴來,”停頓了一下,將三條泥鰍倒在地上,隨手一揮火刀,切成六截,又補充了一句,“順道再用這個瓦罐裝點泥巴,不要太稀,也不要太幹。”


    陌春風眼神漠然道,“不去,泥巴太髒。”


    “你要是不去的話,”申小甲轉向那頭已經被季步開膛破肚了的野豬,細致地將野豬表皮的毛樁刮去,不鹹不淡道,“那你今晚就吃那些野果子吧,別的一口都不要妄想,世上沒有不勞而獲的好事。”


    陌春風冷冷道,“那兩隻野雞是我帶迴來的。”


    “我可以現在就將它們還給你,你自己拿去生嚼!我免費給你烹飪還不領情,不是看不起你,”申小甲滿臉不屑道,“這麽多年你自己做過幾迴飯,分得清是生是熟嗎?”


    “會做飯的就是有底氣……我去!”陌春風憤憤地吐出一句,扔掉手中的野果子,快步來到申小甲身旁,端起地上的破爛瓦罐,而後化作一陣清風飄出祠堂。


    “所以說,要想栓住一個男人的心,必須要先拴住他的胃……”申小甲摸出一包細細的井鹽,慢慢地塗抹在兩隻野雞和那頭野豬的身上,得意洋洋道,“就憑你那張好吃嘴,我這輩子都栓死你了!”


    老叫花麵色怪異地看了申小甲一眼,注意到那包細如塵沙的井鹽,驚奇道,“這是什麽?”


    申小甲語氣平淡地吐出兩個字,“鹽巴。”


    老叫花用手指蘸了一點喂進嘴裏,頓時雙眼放光道,“還真是鹽巴!居然這麽鹹!竟然這麽細!你哪來的?”


    “我自己提煉的,”申小甲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月城有一口鹽井,但是因為那些鹽官認為濃度太淡,所以一直廢棄著……恰巧我懂得一門可以提煉精鹽的法子,便以一兩銀子的高價買下了那口鹽井……”


    老叫花臉色泛起異樣的潮紅,破口大罵道,“蠢貨!簡直是蛀蟲、敗家子!竟然一兩銀子便賣掉一口鹽井!難怪每年朝廷財政都是赤字,就是因為這些蛀蟲、敗家子太多了,應該把這些人統統砍頭抄家……”


    “話不能這麽說,”申小甲撅了撅嘴道,“常人確實無法從那口井裏撈到什麽好處,一直荒廢在那裏才是浪費,賣給我還能換一兩銀子,拿去貼補一下家用也好。”


    老叫花氣得吹胡子瞪眼道,“這是貪汙!這是公器私用!”


    “此言謬矣,”申小甲又取出一包曬幹的老薑,切成碎末,放進野雞和野豬肚子裏,剩下的都倒在一片幹淨的青瓦上,悠悠然道,“你是不知道行情,沿海一帶的鹽官確實能撈到不少油水,可月城的鹽官那叫一個慘啊……每月的俸祿全都扔進那些愚蠢的人造鹽田裏了,卻收不到一丁點成果,還要想辦法向上麵交差,日子苦得都揭不開鍋了!”


    老叫花沉聲道,“人造鹽田很愚蠢?大慶很多地方都在進行這項改造,而且成效斐然,很快全天下的百姓就都能吃上平價鹽了……”


    “你聽過南橘北枳的故事嗎?”申小甲一邊示意讓季步將野豬架在火堆上,一邊在紅衫上擦了擦油膩膩的雙手道,“原本甜蜜蜜的橘子移植到淮河之北,就會變成又酸又苦的枳。”


    “鹽巴又不是橘子。”


    “所以鹽官們最後連個壞果子都拿不出來,隻能自己想辦法應付上麵的任務,鹽價飛漲,尋常百姓更加不可能買得起鹽巴。”


    老叫花思忖片刻,收起臉上的怒容,認真地盯著申小甲,心平氣和道,“那你以為應當如何?”


    “因地製宜,”申小甲蹲坐在火堆旁,看著那些飄忽的火苗,眼簾低垂道,“適合養殖蠶絲的江南大力扶持桑農,適合提煉鹽巴的濱海鼓勵開墾鹽田,適合開采礦石的地方全力發展工業製造……各施所長,百花齊放,百姓才能安居樂業,國家才可長盛不衰!”


    老叫花深深地看了申小甲一眼,讚歎道,“沒想到你還有這番見解,不簡單呐!”


    正當申小甲想要謙虛兩句的時候,坐在祠堂門檻上的鍾厘末忽地站起身來,緊握雙鐧,寒聲道,“有人來了!”


    申小甲不以為意道,“是春風迴來了吧,他做什麽都很快。”


    “不是春風兄弟,”季步也抽出了腰間的短戟,護在申小甲身前,雙耳微動,低聲道,“來的人武功不是很高,但人數不少,好像是在追殺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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