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世到今生,自小便浸在血水中長大成人,申小甲行事向來都是不怎麽講究規矩德行的,隻要能達到目的,隻要沒有什麽逾越道德底線的問題,那便可以不擇手段。


    通常擁有這種性格的都是故事裏的大反派,但申小甲並不覺得自己是反派,至少所作所為最終的結果都是好的,過程也沒有太讓人難以接受的地方,那又何必被那些框框架架所束縛呢。


    人家是絕世高手,自己打不過很正常,打不過對方,總不能就那麽站著被人家打死……那麽,我一上來扔兩個精心研製的超前武器手雷也是合情合理嘛!


    見到李若淳的第一眼,申小甲便已經確定接下來的戰鬥方案,所以按在火刀刀把上的右手隻是幌子,真正的殺招其實是掛在後腰上的那兩顆鐵球。


    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拔出火刀和李若淳拚個你死我活,晏齊的大將軍老爹已經提醒過,他們四人能殺了難了大師是可一不可再二的事情。既然差距懸殊,那便沒有拔刀的必要,如道癡和聞人不語一般悍然進攻,而後被人打得躺在地上狂噴鮮血實在很沒必要。


    但這並不意味著自己就要束手待斃或者光棍地立馬跪下認輸,他還有別的東西,超越現在這個世界上所有人的理科知識。


    他知道手雷需要哪些原材料,該如何製作,也知道一個手雷能有多大的威力,所以為了保險起見,他一出手就是兩顆,滿懷期待地等著驗收自己的實驗成果……


    然而,他忘記了一件事情,一件平常根本不會忽略的事情。


    手雷是需要引爆的。


    受限於這個世界的工業基礎,申小甲所製作的手雷並非那種拉掉鐵環之後很快就能自行爆炸的高科技,而是需要點燃粗短的引線,等待火星躥進小巧鐵球內才能輸出爆炸傷害的落後產品。


    落後和先進從來都是相對的,雖然這種手雷對申小甲前世的那個時代而言是落後產品,但他很有自信在現在這個世界絕對是高科技。


    但他還是下意識裏將這兩個鐵球當成了最先進的那種武器,再加上聽完李若淳那個故事之後,他知道自己和這個長得格外好看的大唐冀王之間必有一場死戰,難免就有些緊張起來。


    忘記點燃鐵球引線便扔投出去這種愚蠢行為,也就自然而然地發生了。


    啵!一聲細微的破碎自帖子與龍頭接觸的地方傳出。


    連一息的時間都沒有扛住,那麵金光閃閃的氣牆便在龍頭虛影撞擊下化為飛灰。


    那把釘在龍頭上,看似沒有劍身的無影劍也在這一刻被頂飛出去。


    不過卻也是有所斬獲,畢竟是藏劍山莊的八把名劍之一,內含恐怖的犀利劍意在無影劍和龍頭分離的刹那,瘋狂斬向龍頭虛影,割出道道裂痕。


    恰巧也在此時,一陣清風從街道旁的屋頂上吹拂而來。


    一柄黃銅嗩呐接替無影劍插在了龍頭虛影上。


    陌春風的身影驟然在屋頂消散,眨眼間又在黃銅嗩呐處凝現,左手一把抓住龍頭虛影的龍角,右手握拳猛地砸在黃銅嗩呐上,一拳又一拳,像個舉著鐵錘固執地砸打鐵釘的工匠。


    十幾下砸打之後,龍頭虛影終究不甘地發出一聲淒厲的龍吟,隨後碎裂成渣,四散湮滅。


    李若淳臉上的表情卻並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甚至都沒有多看陌春風一眼,而是右手虛空一抓,將地上的那兩隻小巧的鐵球吸入掌中,滿臉疑惑地翻來覆去查看了一番,好奇道,“這是什麽玩意兒?”


    “你馬上就能知道了,注意保持這個姿勢不要動!”陌春風見李若淳竟將申小甲的秘密武器握在手中,想起先前在東城門看到的場景,麵色一喜,嘲弄兩句,速即遠離幾步,一副準備看好戲的模樣,可靜靜等待了幾息之後仍舊什麽都沒有發生,扭頭看向不斷拉拽韁繩想要逃跑的申小甲,納悶道,“怎麽不靈了?”


    申小甲尷尬地扯了扯嘴角道,“漏了一道程序,肯定是不會靈了。”


    “什麽程序?”李若淳將兩隻鐵球舉於雙眼前,指了指粗短的引線道,“是這個嗎?你也太粗心了吧,怎麽不點火就扔出來呢!”


    陌春風、聞人不語、道癡三人盡皆有些無語地側臉看向申小甲,就像看著一頭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豬。


    有些時候失敗並不是對手太強大,而是自己的隊友太會坑人。


    申小甲幹笑兩聲,一巴掌拍在死活不願挪動步子的颯露紫腦袋上,對著李若淳拱手道,“李兄,人有三急,我先去方便一二,迴頭咱們再詳聊行不行?”


    “不太行……”李若淳從懷裏取出一個火折子,點燃兩隻鐵球的引線,掂了兩下,隨手一揮扔向申小甲,淡淡道,“就算你想尿遁,也應該把這兩個東西一起帶走,亂扔垃圾很沒有素養!”


    申小甲看著飛向自己的那兩隻鐵球,眼皮一跳,迅即拔出火刀,橫拍一擊,彬彬有禮道,“別客氣,送給你了!”


    哐啷一聲,刀身正正地撞擊在兩個鐵球上,將其拍飛,速度比先前更快了一分。


    李若淳盯著飛迴來的兩隻鐵球,右手輕輕地揮了揮衣袖,溫和地笑道,“我來時兩手空空,並未帶迴禮,所以你也就不必送禮,這樣大家都省去一些客套禮節的麻煩。”


    兩隻鐵球又被李若淳衣袖帶出的勁風扇了迴去,眨眼便飛至申小甲麵前。


    申小甲瞟了一眼鐵球上越來越短的引線,急急地又一次揮舞火刀,將兩隻鐵球拍了迴去,口幹舌燥道,“你比我年長些許,這是晚輩孝敬前輩的見麵禮,不用迴禮!”


    李若淳又揮了揮衣袖,嘴角微微上揚道,“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也就三歲而已,算是同輩。”


    “即便隻是年長一歲,那也是前輩!”


    “好吧……就算我是前輩,也不該收你的禮,一般來講,都是長輩給晚輩見麵禮。”


    “誰說的,我老家的風俗就是晚輩給前輩見麵禮,論資排輩嘛……新人要想和大家打成一片,那不得懂事一點,多多孝敬前輩,前途才更光明一些。”


    “我們唐國沒這個風俗。”


    “入鄉隨俗,這裏是大慶!”


    “那這裏也不是你的老家啊……”


    申小甲運起內經,雙掌排出,推起一股綿綿的勁氣止住空中飛行的鐵球,急聲道,“別推辭了,再謙讓下去就要炸了!”


    李若淳緩緩抬起右手,震出一道剛猛的金龍虛影,抵著兩個鐵球的另一端,眼神漠然道,“並非推辭……我真沒有收禮的習慣,你還是拿迴去吧!”


    “真要炸了……”申小甲看著漸漸朝自己這邊偏移過來的兩隻鐵球,額頭冒出顆顆汗珠,咽了咽口水道,“要不咱躲躲?”


    李若淳冷笑一聲,搖了搖頭,十分幹脆地吐出兩個字,“不躲!”


    “沒問你!”申小甲白了李若淳一眼,扭頭看向陌春風三人,惱怒道,“你們是來看戲的嗎,跟木頭一樣杵在那兒作什麽,過來幫忙啊!”


    距離最近的陌春風癟著嘴道,“那到底是要幫忙還是躲躲?”


    “當然是先幫忙,等把這兩記雷送過去了,然後再躲躲!”申小甲沒好氣道,“最多還有三息,別磨嘰了!”


    聞人不語身形一閃,率先來到颯露紫旁邊,強提全身的內力,化為一股溪流匯入申小甲的綿綿勁氣之中,撅了撅嘴道,“我都吐血了,還讓我出苦力……用人也不能把人往死裏用啊!”


    幾乎同一時間,道癡也閃身來到申小甲右側,劍指一揚,點出一線稀薄的勁氣,耷拉著眼皮道,“先聲明啊,我就這一點了,不是出工不出力……”


    “你真的太虛了,拔個劍而已,竟然耗空了全部內力,迴頭趕緊補補身體……”陌春風嫌棄地看了道癡一眼,而後右手一揮,蕩出一片滔滔如江河般的勁風,揚起下巴道,“男人,必須要流量充足!”


    霎時間,申小甲一方的勁氣猛然強盛起來,兩隻鐵球微微輕顫地又慢慢靠近李若淳這一側。


    就在李若淳想要抬起左手再催動一層內力的時候,申小甲突地撤迴內力,躍下馬匹,縮進馬肚子底下,對其餘三人高喊一聲,“謝謝了啊,你們堅持一下,不會太久!”


    陌春風三人麵色頓時變得比吃了死蒼蠅還要難看,心中仿佛有一萬隻吃草的駿馬在奔騰,齊齊歎出一個字,“草!”


    話音還未落下,三息已過,空中的兩顆鐵球立時散出刺眼的白光。


    轟隆!


    兩記震耳欲聾的響雷遽然在陌春風三人和李若淳之間炸開!


    鐵球瞬間融解成無數細小的鐵片,激射四方。


    陌春風三人登時一驚,慌忙地逃向街道左右,避開那些防不勝防的鐵片暗器。


    李若淳卻是穩如泰山地立在原地,雙掌於胸前一壓,周身勁氣鼓蕩,化作一個球形的氣罩,上有七條金龍盤旋遊走,擋下了千百道激射的鐵片。


    隻是仍有一粒細若微塵的鐵屑刺透金龍護罩,紮進李若淳頭頂的金冠之中。


    片刻之後,黑色的硝煙消散,金冠支離破碎掉落地麵。


    一瀑黑亮柔順的秀發垂落雙肩。


    申小甲從馬腹下探出腦袋,驚奇地盯著那秀發遮掩下的俏臉,不由地看癡了一瞬,咧著嘴道,“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李兄!你竟是個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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