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動不了朱小腰,”方恨少“軍師”仍十分“軍師”地說,“感動她。”


    “對對對,”張炭把握時機調侃他,“買對豬腰送給她,感動不了她至少也驚動她。”


    唐寶牛隻覺這種佛偈式的對白令他十分“迷惘”,隻苦著臉問:“她連舞都不跳了,卻是如何感動她?”


    “山人自有妙計。”方恨少仍顧盼自得,“本公子自有分數。”


    “耗子自有貓耍。”張炭一副隔岸觀火的樣子,“我們的唐巨俠可給你整慘了。”


    “我整他?你沒見過一個戀愛中的男人坐立不安的樣子?”方恨少火道,“我是在幫他。”


    蔡水擇忍笑道:“你怎麽幫他?”


    “我把對方也變成戀愛中的女人,讓她也試試戀愛使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方恨少故作猙獰地吟道:“天機不可泄露哩,而且,這可不止是天機,所謂情場如戰場,這還是一級軍機呢!”


    “軍機!”大家都為之咋舌,“好嚴重!”


    顏鶴發死了。


    他的屍首仍然給抬了迴來,王小石將他厚葬於賴蕉花園。


    他的墳前草青青。


    草不高,向有修茸。


    種有花,也時插著鮮花。


    香火常見。


    ——準確一點說,是初一十五有人上香,每天早上有人送花來。


    送花來拜祭的人自然就是腰兒高高、腰兒細細、腰兒長長、腰兒纖纖的朱小腰。


    其實,一直要到顏鶴發死了之後,朱小腰才覺察到自己對他是有點真情的。


    ——那種感情到底是什麽,如何分類,一時可也說不上來。


    最分明不過的,就是沒有顏鶴發,就沒有今天的朱小腰。


    至少,朱小腰還是感激他的。


    她深知顏鶴發:看來猶如閑雲野鶴,其實卻很怕死,甚怕孤獨,更怕沒有人理睬。


    她現在就來理他。


    ——再怎麽說,他也是一手把她自汙泥裏拉拔出來的人,就算她也付出了極高的代價,但顏老予她的,還是足夠償還她應得的。


    所以她常來拜他,到他墳前芟除雜草,有時,也在他墳前說話。


    包括目下她的困擾和煩惱。


    “老顏,現在,你可安安樂樂地休歇了,你這一撒手,可什麽都不理了。”朱小腰半哂笑半自嘲喃喃地說,“我可煩了,有個大肉包子老是打了過來,我不吃,他纏著煩;要是吃了,怕哽著了。有你在,你來出麵,好應付。現在你去了,你說說看,大家同一夥兒,又不好拆破了麵,我用啥來搪著?”


    說著,她也有點警省起來。


    這幾天,她因在“小作為坊”負了點傷,所以就沒來拜祭顏鶴發的墳。


    可是有件事卻很奇怪。


    這墳依然有人勤加掃理,從香枝和謝花看來,隻怕天天都有人來送花點香。


    ——誰那麽有心?


    據朱小腰所知:顏鶴發並沒有什麽親人。


    ——以前的五、六聖,已給新進的五、六聖害死了,至於鄧蒼生和任鬼神,也各事其主,不便來祭,顏鶴發就連朋友也不多個!


    那麽說,是誰那麽好心天天給他打掃,還送花上香?


    “誰給你掃墓,你泉下有靈,當然心知肚明。”朱小腰俯身獻上了菊花,小聲說給自己鼻尖聽地道,“是不是你又到處留情,有了些小老婆,連我也瞞著?”


    她灑然又道:“要是這樣,你就別怪我了,是你先有小老婆在先的。我也有人借頭借路的來親近,隻是本小姐沒意思要累人累己罷了。你要是老尚風流,我還怕砸貞節牌坊嗎!”


    說到這裏,她陡叱了一聲。


    “出來!”


    她手上已一下子扣著三十一枚暗青子,眼裏刹地閃著比蛇和兇殘的魚更怨毒的神色來。


    “是誰?!快給我滾出來!”


    隻聽墳後有人慘聲道:“我滾出來,你先不要動手,好不好?”


    朱小腰一聽這個聲音,臉上通紅了起來,一味地冷笑幾聲,看來似怒多於嗔,但仔細看去,仍是嗔多於怒。


    那人自墓後真的滾了出來,“滾”到一半(一半就是屁股、腿、踝、足還有一小半的肥腰,都在碑後現了身了),又陡停了下來,艱苦地問:


    “我可不可以不用滾的?滾出來既尷尬,又難看。你可以賞我個臉嗎?用跳的好不好?這樣或許威風些!不然,用爬的也可以,就是不要用滾的——我塊頭大,不適合滾,對不起嘛——”


    朱小腰寒了臉色。她的粉臉一旦發寒,眼神就很歹毒,令人心驚。


    “你為什麽要來這裏?”


    “……我近日天天都來——”


    “你來幹什麽?!”


    “……我來替顏老掃墳。”


    “你——!”朱小腰這才把挾著暗器的手垂下,可是餘怒未消,“我呸!你跟老顏非親非故,用得著你這般好心眼兒?!”


    唐寶牛搔搔頭皮,硬著頭皮,向墳前畢恭畢敬地拜了三拜,道:“說老實話,我不是為老顏,我掃墳為的是你——”


    “去你的!”朱小腰一向伏犀一般的眼波也禁不住吐出銳利的殺氣,“你敢詛咒我——?!’“不不不,我是說真話。”唐寶牛忙分辯道:“我看你前幾天受了傷,這當口是沒人料理這兒,我便——”


    忽又聽朱小腰急叱一聲:“還有誰人——?!”


    “人?”唐寶牛左望望右望望後麵望望,然後前望朱小腰,嗤啦一笑,說,“沒有人啊。隻有我一個——”


    話未說完,驟變就遽然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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