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歲就出現在彼此生命裏的兩個人,現在站在太陽底下。那些好的,不好的,遺憾的,還有現在努力要重新開始的,都在太陽根兒底下曬著。曬得人直發熱發燙,都快曬焦了,也曬得人心直疼。第47章 車裏,野外,或者……方言車門拉不開,桑奕明還在想方言剛剛說的那句話裏,沒注意到方言甩過來的眼神。方言看桑奕明沒反應,自己伸進桑奕明褲子口袋裏去摸車鑰匙,左邊的口袋沒有,又換到右邊的口袋,摸出車鑰匙摁了解鎖鍵,拉開車門上了副駕。方言鼻子四周很快纏上一圈車載香水味,味道不重,是淡淡的摻雜著果香的木質味道,聞起來有一種獨特的安定感,穩穩拖著方言胸膛裏撲通撲通跳著的心髒。桑奕明上車點火,沒著急開走,隻是開了空調。方言鼻頭有點兒癢癢,掰下副駕的小鏡子看了看,可能是被太陽曬的,他整個臉都有點紅,下巴跟鼻頭尤其明顯,鼻梁上還熱出了一層細密的小汗珠。桑奕明抽了張紙巾遞給他,方言接過紙巾擦了擦鼻子上的汗,擦完汗的紙巾沒地方放,方言就一直攥在手心裏,捏來捏去最後都把紙團捏實了。“喝水嗎?”桑奕明又問。“喝。”方言確實渴了,剛剛在工作室裏沒喝,現在喉嚨裏都快要冒煙了。十月的太陽並沒有多熱,方言知道,他現在的反應,大多是心理作用在作祟。桑奕明掀開儲物格盒子,從裏麵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後遞給方言。方言接過礦泉水仰頭喝了幾大口,剛剛被太陽烤得發熱的身體溫度慢慢降下來,喝了水之後幹癟的意識又一點點膨脹開,身體裏涼快了不少,心裏也舒服了不少。方言喝完水,桑奕明接過瓶子也喝了幾口。沒離婚之前,桑奕明偶爾也會用方言的水杯喝水,桑奕明做這些事都很自然,方言也沒特意留意過。但是他們現在已經離婚了,所有的親密動作有了那層離婚證的隔膜後再做起來,就顯得過於親密跟曖昧。尤其是桑奕明喝水的時候還一直看著方言,方言被他盯得不自在,不甘示弱扭頭對視迴去,看著桑奕明喝水時喉結滾著,耳朵裏是桑奕明喉嚨裏細細的咕噥聲。隻是一個非常正常的喝水動作,偏偏被方言看出了七拐八拐的樣兒。方言偏偏還揪住了這些細枝末節,讓他不注意這些小動作很難,他本身就是敏感的人,在跟桑奕明鬧離婚的那大半年了裏,他屏蔽了自己的敏感係統,一心隻想離婚。現在他的敏感觸須又一次重新打開,任何情緒跟動作都會被他的敏感放大。方言挑著視線:“你喝水就好好喝水,看我幹什麽?”桑奕明又喝了幾口,擰好瓶蓋把礦泉水放迴儲物格,給方言指了指副駕窗外:“那邊的路口好像有人在吵架。”方言也扭頭去看路口,確實有人在吵架,他說:“原來你剛剛喝水的時候在看路口。”“沒有,”桑奕明說,“我剛剛喝水的時候是在看你。”方言:“……”--中秋節那天,桑奕明頭天晚上迴了趟爸媽家,第二天吃了頓中飯就開車迴來了。小姨跟小姨夫去旅遊了,棲南去了外地拍照,家裏就姥姥姥爺跟方言三個人。桑奕明迴來正好趕上晚飯時間,姥爺正在廚房裏忙活。桑奕明帶來了一筐大閘蟹,方言剛從臥室拿了手機,正準備去旁邊的超市裏買幾隻,以往中秋節都是一大家子人一起過,晚餐桌上必定要有大閘蟹,雖然今年家裏隻有三個人,但也不能隨便對付,畢竟是過節。桑奕明看方言穿了外套,看著是要出去,把大閘蟹放進廚房又出來:“要去哪兒?我跟你一起。”“正準備去超市買大閘蟹,你帶了,那我就不用出去了。”方言又把外套脫了,進廚房幫姥爺做飯,桑奕明也挽挽袖子跟著方言進了廚房。方言摘菜,桑奕明處理大閘蟹,準備吃蟹的蘸料,他倆手裏都忙活自己的。姥爺一邊顛勺兒一邊問桑奕明:“怎麽沒在家多待兩天,你爸媽身體還好吧?”“他們挺好的。”“挺好就行。”其他菜還沒弄好,螃蟹也不能蒸太早,最好吃飯的時候剛出鍋上桌,要熱的才好吃。桑奕明把洗好的螃蟹放在旁邊,看姥爺顛勺兒顛得滿頭汗,過去想要接手炒菜。以前姥爺做菜是不會讓人幫忙的,全家人進廚房都是給他打下手,但這次看見桑奕明過來,把手裏的勺柄遞給他,抬起胳膊擦了擦頭上的汗,長出了口氣:“這人呢,不服老不行,前兩年顛勺兒還不覺得什麽,現在顛兩下就一頭汗。”“姥爺你去坐著吧,我倆做就行。”方言讓姥爺出去歇著。姥爺往外走了兩步又折迴來:“你倆做吧,那個砂鍋裏燉的是排骨湯,不用管,小火咕嘟著就行,開飯的時候再關火。”“好了好了,”方言把姥爺推出去,“你去看養生節目去,不用你操心,我們來做。”蒸好的螃蟹跟蘸料一起上桌,方言中午就沒吃多少,現在聞著就開始流口水,隻是他不怎麽會拆螃蟹,一個蟹肉扒拉半天才進嘴。桑奕明把拆好的螃蟹放在方言盤子裏,方言又把螃蟹遞給了姥姥。姥姥又把盤子推給他:“你吃,我拆螃蟹可比你倆快多了。”確實,姥姥跟姥爺愛吃螃蟹,也很會拆,比桑奕明拆得快多了。方言吃著現成的螃蟹肉,餘光瞥向桑奕明,不說別的,這種麻煩飯能直接進嘴的感覺,真不錯。吃過飯方言窩在沙發裏看手機上的同城新聞,姥姥正在跟小姨視頻,方言時不時湊到姥姥屏幕前,跟小姨說兩句話。“你想不想去看燈會?”桑奕明突然把自己的手機拿給方言看,他剛剛在工作群裏發了個紅包,裏麵有人發同城燈會的信息,他點進去一篇文章給方言看。方言瞄了一眼,桑奕明指了指上麵寫的位置:“離我們不遠,也就七八公裏。”小姨在屏幕那頭也聽見了,出聲攛掇他們:“去吧去吧,年輕人就是要多出去玩玩,別總悶在家裏。”兩個人晚飯都喝了酒,不能開車,方言叫了一輛車,司機離得很遠,位置半天不動,後來幹脆給方言打電話,跟他說抱歉,他的車壞了,來不了。方言想重新叫車,桑奕明指了指路邊的共享單車:“要不要騎這個?我高中之後就沒騎過自行車了。”方言以前如果不想走路去學校,就掃一輛共享單車,慢悠悠騎著去上學。桑奕明看見過好幾次,但他從來沒試過,現在倒是很想試一試。桑奕明挑剔得很,掃了三輛都試著騎了幾下,最後確定一輛趁手的自行車,方言也掃了好幾輛才找到一輛騎著舒服點的,畢竟七八公裏,雖然不遠也得騎40分鍾。路上有落葉,自行車軲轆壓過去沙沙響,兩個身高腿長長得又養眼的人,慢悠悠騎著自行車,路上吸引了不少人。本來半個多小時就能到,兩個人硬是騎了一個多小時。--燈會上商業氣息很濃,各色大小各種形狀的燈籠掛滿了整條街,還有龍燈巡街,漂亮是真漂亮,熱鬧也是真的熱鬧。方言買了兩個大燈籠,手上還拎了一堆小孩兒才會玩的小玩意兒。從街頭到街尾,方言看到什麽都好奇,這個攤位站一站,那個攤位停一停,還有賣小兔子的,他還買了根胡蘿卜喂。出了燈會街區,桑奕明看方言意猶未盡,問他要不要走迴去。方言擺擺手:“不走了,人太多,有些悶。”“旁邊就是山,我們要不要去爬山?”桑奕明不是突然想起來才問的,他們剛剛逛燈會,身後一直跟著幾個小男孩兒,討論看完燈會之後去哪裏玩兒。其中一個男孩兒提出:“要不要去爬山,夜爬。”“爬山多沒意思,”另一個男孩兒覺得沒勁,“要不要跟我來點兒刺激的?”“什麽刺激的?”“我們去飆車吧。”來參加燈會的人太多,街上每隔一百多米有兩個巡邏的警察,幾個孩子要去飆車的話正好被警察給聽到了,他大聲衝著孩子吆喝一聲:“誰說要飆車的?誰說的,飆車犯法知不知道,飆什麽車飆車。”幾個孩子也沒想到自己的話被警察給聽見了,各個跟小雞崽兒一樣:“不敢不敢,警察叔叔我們就是說著玩兒的。”“我們不去飆車,我們去爬山。”有個孩子說。都是十三四歲的小孩子,警察也看得出來,一看就是背著家長偷偷跑出來玩的,他看看手表:“逛完燈會就早點兒迴家,聽到沒有,要爬山白天去爬。”“聽到了聽到了,我們玩兒完就迴家,不爬山,不飆車。”幾個孩子說完,一溜煙兒鑽進人群,跑沒影了。方言說:“你沒聽警察說嗎?要爬白天爬。”桑奕明:“我們是大人,他管不著。”方言被他說笑了,桑奕明帶著方言,拎著倆燈籠打車去了郊區。桑奕明說的旁邊可是一點都不旁,而是在上一次棲南在沼澤地裏拍照的地方,那邊除了河之外,還有一座開發過的山,大多數人都是白天去爬,但是到了晚上夜爬露營的人不少。這個山是開放區域,他們到的時候,山底下已經搭了好幾頂帳篷。兩個人拎著燈籠照明,踩著青石板上的影子往上爬,你一句我一句說著無關緊要的話,時間很快過去。這座山不高,不到半小時就到了山頂。觀景台上沒有人,方言把燈籠栓在欄杆上,燈籠下麵的黃色燈穗順著風晃,兩個人並肩站在欄杆後麵,看著遠處亮著一角的城市邊緣。十月的晚上已經有些涼,爬山淌出來的汗,被風一吹很快就幹了,方言覺得脖子涼颼颼的。好在他們都聽了姥姥的話,穿了外套才出門,方言把外套衣領豎起來擋風。“來都來了,我們看個日出吧。”桑奕明提議。方言掏出手機看看時間:“還不到12點。”“也就幾個小時,我們等一等,再等等天就亮了。”沒有規劃,半夜說出來看燈會就出來了,說來爬山也來了,好像真的不差再看個日出。“為什麽想做這些?”方言問。這種想一出是一出的事,很像是少年人才會做的傻事,以前方言還上學的時候,經常看到有人在宿舍樓下擺滿了花,人站中間談著吉他表白,也有失戀後在大雨裏奔跑的,也有夜行千裏路,隻為了見戀人一眼的。年少時做什麽瘋狂的事都可以,因為瘋狂莽撞都跟青春掛鉤,青春的口號就是不留遺憾。但是這種事兒放在兩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身上,就少了這個年紀該有的理智,至少不會連多一件禦寒的衣服都沒有就說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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