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剛邁了一步,聽到身後有下樓梯的腳步聲,同時聽出了桑奕明媽媽的聲音。“不是說好今天晚上住下嗎?怎麽這麽著急就走?”“方言那邊還有事,等我有空再來。”方言不想討人嫌,立刻往旁邊退了退,閃到一輛高大的越野車後退到昏暗的牆角,躲在一棵都是雪的老槐樹後邊。桑奕明媽媽把手裏的袋子遞給桑奕明:“這裏麵是香腸,你帶迴去跟方言一起吃。”桑奕明把香腸袋子放進車裏,桑奕明媽媽站在車邊跟他說話:“對了,你跟方言最近挺好的吧?”“挺好的。”“那就好,我們也不是看不上方言,當年我們是氣你不聽爸媽安排的更適合你的人,跟從來沒在一起過的方言結婚,現在已經這麽多年了,爸媽隻希望你好好過日子,下次帶著方言一起來家裏吃飯。”“好,我下次帶著方言一起來。”桑奕明從車裏拿出禮物盒:“這是方言給你買的生日禮物。”“那怎麽才拿出來?”桑奕明說:“我怕你又不要,糟踐他心意。”桑奕明媽媽拿出珍珠項鏈仔細看了半天:“這個珍珠好看,我喜歡,替我謝謝方言。”方言在角落裏都聽見了,這一起一落的挺折磨人,正想著怎麽才能假裝不經意地從牆角走出來,像是剛剛才到的模樣。方言剛一抬腿,就聽桑奕明媽媽又說:“那些年我們不接受方言,是你自己有離婚的念頭,要不是那年方言出了車禍,你們估計已經離了,現在既然都挺過來了,就好好過日子。”桑奕明打斷她的話:“媽,以前的事就別提了。”“好,我不說了,你自己也說過,你這性格跟生活習慣,除了爺爺之外,你跟誰都親近不了,跟誰過都是將就湊合,再怎麽樣,十年都將就過來了,兩個人能習慣彼此也就能長久,這也算是你們的緣分……”作者有話說:來了寶子們,文案部分正式開啟……還有我們已經七萬字了,感謝一直陪伴言言跟小明的寶子們,下一章就入v啦,不出意外的話周五晚上會雙更6000加,暫時求不養肥,讓我衝個上架榜單,轉圈兒鞠躬,轉圈兒感謝~第19章 你已經放棄過我一次了桑奕明媽媽也知道自己說多了兒子煩,不再說那些老黃曆,又囑咐他:“天黑,路上慢點兒開車,到家之後給我打個電話。”“好,你上樓吧,外麵冷。”桑奕明媽媽跟他揮揮手,轉身上了樓,桑奕明坐在車裏沒著急點火,降下車窗點了根煙慢慢抽。方言傻站在牆角,他的角度,那縷青煙從桑奕明戴著婚戒的手指中間往上,浮動在路燈投下的光影裏,那股煙很像是什麽東西將滅未滅,就連繞在鼻尖的冷氣裏都多了悶黑的死寂苦澀味。桑奕明抽完一根煙,下車把煙頭碾滅扔進了垃圾桶裏。方言看他下了車,努力縮著自己的身體,不想讓桑奕明看見他,但他身體一動,手裏的禮品盒就掃到了旁邊的一堆冬青樹,弄出了一陣不小的聲。桑奕明雖然隻是餘光裏瞥到了一抹不清不楚的輪廓,但他還是一眼認出了躲在角落裏的人是方言,他往牆邊走了幾步,想再確認一下。方言看見桑奕明朝著他這邊走,後背用力靠著牆,很想直接鑽透牆壁然後消失,但他此刻退無可退,隻能被迫迎著接下來的一切。方言腳下就踩在雪窩裏,積雪直接沒過了腳踝淹到小腿,褲腳裏早就進了雪,被他體溫融化的水順著襪子往腳底下濕,凍得他骨頭生疼。桑奕明越過槐樹邁過綠化帶,踩著雪進去,叫了方言一聲。“方言,你怎麽在這兒?”方言腦子裏還循環著桑奕明媽媽剛剛說過的那些話,那些他從來沒聽說過的話硬生生團成了亂麻球一下子胡亂塞進他腦子裏,還混著冷風跟帶著倒刺的毛邊兒,磨得方言腦子亂成了一盆漿糊。那陣亂糟糟裏,方言能分辨出一絲絲後悔,他後悔自己偷跑過來。“方言……”桑奕明看方言不動,衝方言伸出手,“出來,別站在那了,我們迴家。”方言唿吸很短很急,上一口的氣還沒唿完,下一口已經擠到了胸口跟嗓子眼兒那,讓他沒法兒做出正常的反應,話也說不出來。他就那麽呆呆地望著桑奕明的手,他還記得昨天夜裏給桑奕明戴了戒指,他還說,以後不能再摘了,桑奕明也說以後不會再摘了。桑奕明看方言不動,彎腰要去拉方言的手,桑奕明無名指上的戒指,隨著他的動作在方言眼睛裏劃出了很亮的一道口子。方言閉了閉眼,終於有了反應,躲開了桑奕明的手,強迫自己恢複鎮定,拎著東西從牆角快速走出來。他把東西放在腳邊,又使勁兒跺了跺腳,彎腰拍掉褲腿上的雪沫,裏麵的雪沫怎麽都拍不幹淨,反而越拍化得越快,他襪子跟褲腳都已經濕透了。“我本來想來看看叔叔跟阿姨。”方言不拍了,站起來幹巴巴解釋了一句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但這一句又解釋不了,他為什麽偷偷躲在牆角。桑奕明拎起地上的東西放進車裏:“你什麽時候來的?”“剛到,”方言說完,又很小聲重複一遍,“剛剛才到……”“怎麽來的?”“坐高鐵。”“今天不是有拍攝嗎?”“舒承跟我哥他們昨晚喝多了,早上都沒起來,所以拍攝就取消了。”“怎麽不跟我說?”“我本來……是想來見見你。”桑奕明問一句,方言迴答一句,方言說完這句之後兩個人都沒再開口。方言上了車,桑奕明把空調溫度調高,方言把大衣領子豎起來,拉鏈拉到最頂端,頭一低,下巴跟鼻子都捂在衣領裏,隻露了一雙被凍麻的眼睛。桑奕明開車依舊很穩當,車廂裏很安靜,方言耳朵裏都是跟衣領的摩擦音,夾著汽車高速行駛中的風聲。一直等到上了高速,桑奕明才又開口問方言:“下次拍攝是什麽時候?”“還沒跟舒承定下來。”“下次我陪你去。”方言看向窗外,不管他們再怎麽往前也沒有盡頭的黑不停在往後退。他說:“再說吧,還不知道下次什麽時候拍,萬一到時候你忙。”其實方言想說的是,不用他陪著。桑奕明手指用力握了把方向盤:“那等你定好時間,我們再說。”方言沒應聲,轉了轉手指上昨晚才戴迴來的婚戒,終於還是迴到了他不想但又不得不麵對的話題上。“五年前,你突然摘掉戒指,是因為想跟我離婚,對嗎?”桑奕明張了張嘴,什麽都沒說出口,沉默著就等於默認了,因為方言說的是事實。方言轉戒指的手指頓住,好像戒指燙手一樣,突然彈開手指,眨了眨空洞洞的眼,斷斷續續問:“那後來,你怎麽……沒跟我提離婚的事啊?”這個問題他沒等桑奕明迴答,方言就想起了剛剛在角落裏聽到的他媽媽說過的話,自問自答:“因為我後來出了車禍,所以你沒跟我提。”桑奕明終於聽出了其中不對勁的地方,方言好像從始至終都不知道那年他想過要離婚的事。有什麽即將失控的情緒在身體裏亂躥,桑奕明壓不住,他問方言:“書房裏那份離婚協議,你沒看到過,是嗎?”方言沒聽懂桑奕明話裏的意思,動了動僵硬的身體,望向開車的桑奕明:“我沒有看過什麽離婚協議。”桑奕明沒說話,方言繼續問:“我應該看見過離婚協議嗎?還是……你以為我看見過離婚協議?”“你車禍手術結束後,我迴家拿你的換洗衣服,我看到書房桌子上的東西都散在地板上,離婚協議也在地上,我以為……那時候你看到了……”--車禍給方言留下了很深的陰影,所以車禍前後的事方言都記得一清二楚。人總是在經曆過天災人禍之後,開始複盤自己曾經走過的路跟每一個細微的卻能影響到結局的選擇,試圖從心理上重建,好像這樣就能讓時空扭轉時間倒流,從而避開那些禍端跟每一個錯誤的選擇。車禍之後方言躺在病床上,也總會想,如果他前一天晚上沒喝酒誤事,如果他睡前檢查了鬧鍾,如果他出門沒忘帶書房裏剛批改完的期中考試卷子,如果他不中途折迴家拿,那他不會在那個路口碰到那輛大貨車。方言那天早上開出去沒多久,發現沒帶試卷掉頭迴家,離開書房時胳膊肘碰倒了書桌上的東西,很多桑奕明的文件跟書都掉在地上,但他來不及收拾,更沒留意地上散了一份桑奕明已經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桌上的東西是我不小心碰掉的,我趕時間去學校就沒撿,我也沒看見離婚協議。”“我以為你出車禍,是因為……”桑奕明沒把話說完,他的陳述對方言來說有些殘忍,桑奕明遲鈍的情緒感知還是捕捉到了這一點,原來方言這些年什麽都不知道,可是他今晚聽到了。方言已經能正常思考,身體裏的敏感神經也在重新建立連接,很快理出了前後的所有因果,包括那些他不知道的事。“你一直以為,我是因為看見了那份離婚協議,情緒崩潰所以才出的車禍,是嗎?”車裏的暖風開得很足,淡淡的草木香氣卻讓方言覺得很冷,好像他整個人都埋在凍土裏,放在腿上的手冷得發抖,他隻能用力抓著自己的褲子,每說一個字都很艱難。他給自己陳述了一遍事實:“你沒來得及說出口的離婚,就被那場車禍那麽壓了下去。”--兩個小時他們就到家了,方言還是覺得冷,先進了浴室。熱水沒能讓方言的身體化凍再暖和過來,順著他腳踝浸進骨頭裏的寒意徹底凝在了身體裏。方言自嘲地想,他怎麽忘了呢,桑奕明的性子,對什麽都不會有太大的情緒起伏,所以哪怕是想要跟他離婚,也是悄無聲息地準備,自始至終都沒有讓他有過絲毫察覺。桑奕明媽媽說得或許是對的,或許不管誰跟桑奕明在一起,都不能讓桑奕明滿意,他以前也經常感覺到桑奕明對他的無奈,所以他努力改變自己,讓自己去習慣桑奕明的習慣,努力去適應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讓自己變得安靜,他想讓桑奕明滿意。他以為隻要時間夠久,兩個人在一起總歸是有感情的。是他想錯了,在桑奕明的世界裏,他也不是那個例外。方言自認為了解桑奕明,現在才明白,他其實什麽都不了解。他以為的十年和諧婚姻,他以為的平淡生活才是真,他以為的細水長流,甚至期待跟桑奕明長長久久白頭偕老的日子,這些全部都是他的自以為是跟一廂情願。原來他們之間並不是無風無浪,隻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方言腳下十年的平靜,十年才築建起來的夯實,就這麽輕易被掀翻打碎,腳底下沒了實物,他連站都站不穩。原來桑奕明這十年,一直在將就他,將就這場婚姻……--桑奕明在方言洗完澡後也進了浴室,他洗完澡又把兩個人的衣服洗好晾好,擦幹淨浴室地板,洗了手才出來,走到床邊。方言頭發還有些濕,側躺在床上,背對著桑奕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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