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夫人表情的變化很微妙,但卻被一直關注著威廉夫妻倆的徐雲看到了眼裏。


    作為一位熟知曆史的後世來客,他很快便想到了威廉夫人在擔心什麽:


    不出意外的話,威廉家裏的米缸應該要見底了。


    按照正常的曆史軌跡。


    原本威廉認為隻會持續兩三個月的黑死病瘟疫在年後進一步發酵,持續時間遠遠超過了整個家庭所能負載的經濟極限。


    因此無奈之下。


    小牛同學隻能被迫搬到了漢弗萊·巴賓頓家裏,給漢弗萊·巴賓頓的弟弟做起了扶導.....啊不是,是輔導。


    差不多是半工作算半寄宿的搞起了研究,從而接續出了後半部分成果。


    而威廉這人對於小牛的感情那是沒得說的,做到了一個親戚的極致,基本上是把小牛當成蛾子來看待。


    能讓小牛被迫搬離這裏,由此可見威廉家那時候已經窘迫到了一個什麽樣的地步。


    因此眼下擺在徐雲麵前的是一個選擇:


    幫還是不幫?


    於情來說。


    威廉一家給徐雲的觀感還不錯,幫助他們也顯然可以獲得一定的小牛好感度。


    於理而言。


    如果小牛搬到了漢弗萊的家裏,徐雲怎麽跟去也是個問題。


    因此很快,徐雲心中便有了一個決斷:


    當然是幫!


    雖然按照任務的提示,自己不可輕易涉及本人未參與的曆史事件。


    但這個限製最終反饋出來的應該是任務評分,而不是規則上的直接否定。


    也就是說如果自己主線任務的完成度夠高,這部分的分數應該是可以對抵掉的——相當於是一類前期的投資虧損。


    改善威廉以及牛頓本人的經濟條件+合適時機給牛頓來個學術上的啟蒙,雙管齊下要是還沒法成為小牛的朋友,那麽徐雲也沒啥話好說了。


    當然了。


    話是這樣說,具體的切入點還需要仔細考慮考慮。


    至少一些非民生領域、不該出現的、可能會深遠影響曆史的東西還是別出現的好——具體的東西懂的都懂,就不多贅述了。


    畢竟這裏雖然是平行時空,徐雲也還是希望本土那邊能盡量不被自己這雙蝴蝶翅膀給影響到。


    視線再迴歸原處。


    雖然家中的儲備糧早已所剩不多,但場上真正對此心中有數的隻有威廉夫人與莉莎一大一小兩個女性。


    加之此時的莉莎依舊時不時的與小牛在吧嗒吧嗒,因此徐雲這頓飯的氛圍並不沉悶,反倒是有些歡快。


    熱情好客的威廉也和徐雲介紹了不少自己的生意見聞:


    比如他在去利物浦的時候曾經滑過一跤,丟掉了一座準備送給莉莎的仿真皇冠,又比如他去過米蘭,很喜歡那兒的香檳等等......


    徐雲也分享了不少中土的故事:


    比如中土那邊有個川省,每家每戶都養著一頭叫做滾滾的生物,川省隔壁一些則是晉省,那兒的人打開水龍頭流的都是醋......


    威廉夫人則對中餐比較感興趣,問了幾個與小牛類似的問題,但沒有提出讓徐雲掌勺的想法——很明顯,她對徐雲的廚藝還是有一定懷疑的。


    就這樣,一頓不怎麽樣的午餐在相對快樂的氛圍中結束了。


    隨後威廉夫人帶著幾位女兒將餐盤收拾完畢,威廉則帶著徐雲與小牛二人離開了屋子。


    “對了,肥魚先生。”


    出了門後,威廉猶豫了一番,最後還是說道:


    “肥魚先生,三天後是禮拜日,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鎮上的禮拜堂?”


    “額,禮拜堂?”


    徐雲聞言眨了眨眼,下意識的便準備拒絕,卻忽然想到了此時英國的國情:


    國國教已經脫離天主教教會快100年了,而轟轟烈烈的新教與天主教的30年戰爭正打的如火如荼,並且小牛同學和家人都是虔誠的教徒。


    加之此時黑死病還沒有傳到伍爾索普,人群聚集其實沒啥問題。


    因此徐雲想了想,將即將脫口而出的推辭改口道:


    “沒問題,我會按時赴約的。”(本來不想影響大家閱讀體驗的,但怕起節奏就先說一下,我尊重一切信仰,所以也不會去黑、粉國內任何宗教,徐雲去做禮拜隻是為了符合實情以及後續的一個情節,不是為了入教。之前有次類似的情節我沒解釋,直接被別有用心的人帶歪了,等我發現的時候已經三百多樓了。)


    威廉聞言頓時大喜,拍了拍他的肩膀:


    “hallelujah!肥魚先生,上帝一定會喜悅你的!”


    徐雲幹巴巴一笑,沒有再接話。


    隨後他和小牛客氣的與威廉告辭,就此離去。


    轉頭揮手時,徐雲的餘光掃過二樓,發現閣樓的窗戶邊正有一個身影依舊在朝小牛吧嗒吧嗒——話說也不知道這兩貨是怎麽能保密到‘分手’的,合著威廉一家其餘五口人都是星際玩家?


    按照正常情況,小牛不早就應該被威廉的貨船送去德意誌看骨科了嗎?


    帶著這個疑問,徐雲跟著小牛離開了威廉家的小屋。


    午飯後的伍爾索普要比白天時熱鬧一點,小牛帶徐雲走的又是鎮子的主幹道,因此不可避免的遇到了一些路人。


    其中有推著板車的老漢,四五十歲,個子瘦小,滿臉皺紋。


    老漢見到不遠處的另一位路人時還友好的笑了笑,但在看到小牛的瞬間便變成了笑川臉。


    還有衣著破爛的放羊娃,裸露在外的踝關節凍得通紅卻仍舊滿不在乎的揮舞著狗尾巴草。


    目光瞥見小牛時卻癟了癟嘴,奶聲奶氣的哼了一聲。


    並且隨著行人的增多,這種情況還遠不止一例。


    很明顯。


    在過去的這段時間裏,小牛同學已經展現出了他的罵街天賦。


    一嘴遮天,毒斷萬古,噴遍鄉鎮無敵手。


    沒錯,除了校園暴力者外,小牛還是個噴子——越老越妖的那種。


    他在六歲那年就學會了噴人,12歲那年噴的老師差點開除他,如果不是因為威廉的作保,這次的小牛大概率是個鄉野閑漢了。


    而這還沒完呢,在三一學院的時候因為一對情侶經常在他宿舍的窗外唧唧我我(根據三一學院的布局圖來看其實隔著有四五十米),他甚至拎著一壺水跑到男生宿舍門外噴了幾個小時。


    口渴了就喝一杯水繼續噴,硬生生把那對小情侶噴的含淚分手......


    至於後來他和胡克的罵戰就更別說了,妥妥的青史留名。


    老牛在1715年曾經親筆寫下過一句話,叫做‘能指著鼻子罵我有罪的隻有牧師’,也算是對自己性格的一個概述吧。


    本土很多人用一半天使一般惡魔去形容theshy,但這個詞其實也同樣適合於形容老牛的學術與品行。


    不過噴了一輩子世間無敵手的老牛,在互聯網時代卻也吸引了一大堆噴子的火力,某處意義上來說也算是天道有輪迴了。


    當然了。


    路人們雖然對小牛嗤之以鼻,但投向徐雲的目光卻各有不同:


    有因著敵視小牛而連帶的憎恨,有驚訝,有恐懼,也有好奇。


    畢竟在伍爾索普這個小地方,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東方人這個概念的。


    黑發的認知倒是有,但這實際上指的是意大利人和伊比利亞、葡萄牙之類的拉丁裔。


    拉丁裔的發色雖然近黑,但仔細看的話他們其實是一種在強光下很深的褐色,並且還會卷曲,和徐雲的情況差別明顯——真要論黑色直發,歐洲真正符合條件的隻有一個匈牙利人。


    什麽,你問莫妮卡·貝魯奇為什麽是黑色直發?


    染發和拉直聽過嗎?


    加之徐雲那相對明顯的黃膚黑眼以及著裝,一路上倒確實引起了不少話題。


    不出意外的話。


    估摸著明天一大早,沃爾索普的村口就會熱鬧起來了——得虧這不是13世紀的歐洲,否則保不齊啥時候就會有些中二勇者找上門來把他當成boss來刷。


    徐雲就這樣跟著小牛走了一段路,結果忽然發現哪兒似乎有些不對:


    “艾薩克先生,這個方向不是迴家的路吧?”


    小牛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說道:


    “當然不是,我們先去割草。”


    “割草?”


    “沒錯,割草。”


    也不知是想到了徐雲答應的生活費還是有關‘此子’的那番話,小牛罕見的多解釋了一句:


    “晚上你睡覺的被褥我可以借你,但你總不會打算直接躺到地上吧?凍死了可就沒人能付我錢了。”


    徐雲撓了撓頭發,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晚上還得打地鋪來著。


    小牛的那間園林房通體木製,保溫效果肯定要遠遜色於威廉他們的紅磚房,夜間四處漏風也不算意外。


    加之小牛臥室的地麵帶有大量因往來而攪入的灰塵,沒個東西墊著肯定是不行的。


    羊皮啥的就別想了,小牛自兒個都隻有胡斯褲呢,因此隻能找些比較保暖的東西墊吧墊吧了。


    隨後在小牛的帶領下,二人抵達了一處長有蘆葦的塘地。


    見到這片蘆葦後,徐雲頓時眼前一亮:


    看來小牛同學的經驗還是可以的,今晚可算能有個不錯的‘床墊’了。


    農村裏待過或者經常野營的朋友應該知道,蘆葦是一種非常優質的草支墊材料。


    蘆葦做的草支墊夏季隔熱冬季防涼,同時還能夠還吸潮,躺上去的舒適感非常好。


    除了人工床墊以及動物皮毛外,蘆葦應該算是自然界中最合適做床墊的幾種材料了。


    很明顯。


    長期的獨居經曆,令小牛擁有了不少生活技能方麵的精通。


    抵達蘆葦塘後,小牛將先前砍樹的斧頭遞給徐雲:


    “肥魚,你砍那邊,我砍這邊,砍完一簇就先放到邊上曬幹。


    冬天太陽下山早,我們得在四個半小時內把蘆葦曬幹。”


    徐雲接過斧頭,輕輕點點頭,沒有對小牛口中冒出‘小時’這個詞感到驚訝或者違和。


    本土古代文明將一天劃分成十二個時辰,歐洲則在公元前100年的雅典便出現了以一天24小時為基礎的機械漏刻,公元1510年德意誌的紐倫堡便出現了帶發條的懷表。


    因此對於小牛這種大學生來說,口中蹦出小時啊分鍾啊什麽的刻度並不奇怪。


    隨後徐雲接過小牛的斧頭,兩人開始賣力的砍起了蘆葦。


    五個多小時後,天色已晚。


    蘆葦被砍完、曬幹。


    徐雲二人互相抱著一大束蘆葦開始往迴走,當他們迴到園林房時,時間估摸著已經接近了七點。


    小牛很數量的打開門,進屋後先是點起了油燈,帶著徐雲將蘆葦鋪好。


    接著又從收納櫃裏拿出了一床燈芯草填充的被子,蓋到蘆葦墊上,徐雲的小窩就此完成。


    “唿......”


    徐雲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問道:


    “艾薩克先生,這麽晚了,我們還去威廉先生家吃飯嗎?”


    小牛朝他搖了搖頭,走出客廳,片刻後拿迴了一個裝有麵包的籃子:


    “今晚我們吃這個。”


    徐雲打量一番這幾塊麵包,烙印的痕跡似曾相識,若有所思的問道:


    “這些麵包是......?”


    “舅舅那邊拿來的,一周和他們拿一次,午餐去他們家吃口熱的燉菜,晚飯就拿點水就著吃。”


    說完小牛隨意拿了塊麵包遞給徐雲:


    “晚飯就這一塊,多了沒有,”


    待徐雲接過麵包,小牛又從中拿出了兩塊更大點的,放到了自己的餐盤裏。


    徐雲:“......”


    他這會兒算是明白上輩子那些沙雕讀者在看到自己甩論文時的想法了——不愧是你。


    看著手裏的麵包,徐雲忽然又想到了什麽:


    “艾薩克先生,既然麵包是威廉先生他們那兒拿來的,那您之前說的風車磨麵又是......?”


    小牛有些費力的咽下一小塊麵包,視線瞥了他一眼:


    “當然是幫我舅舅家磨麵了,每天吃他們的麵包喝他們的湯,好歹也得做點事吧?


    還有這處莊園也是,再過一個多星期就是蘋果收成的日子了,到時候你也要來幫忙。


    如果蘋果能賣出去一些,接下來的日子可能會好過一點。


    要是賣不出去......”


    說道這兒,小牛的眼中少見的浮現出了一絲憂慮:


    “我倒還好說,但舅舅一家可能就麻煩了,整整六口人呢。”


    聽到這番話,徐雲有些意外的看了小牛一眼。


    雖然他知道小牛和威廉的關係很好,但沒想到居然會好到這地步?


    能讓小牛主動做事,這擱遊戲裏都能算是高難度的成就點了——比如月見黑啥的。


    難怪威廉去世的時候,小牛會淩晨四點從瑞士趕迴來奔喪呢......


    隨後二人就這樣慢慢的吃著麵包,沒有交談


    過了一會兒,小牛忽然說了一聲:


    “肥魚,可以睡覺了。”


    此時屋外的天色已黑,徐雲判斷不出具體的時間,大致估計可能七點半前後。


    這個時間睡覺對於現代人來說相當早,但在生產力匱乏的17世紀,有相當部分人在這個時間已經進入了夢鄉。


    加之近乎整日的砍柴、行路、砍蘆葦,使得徐雲的身體已經疲憊了。


    因此他很快同意道:


    “沒問題,艾薩克先生,我想先氵......”


    徐雲後半句還沒說完,小牛便唿的一下吹滅了油燈。


    徐雲:“......”


    沒有刷牙,沒有洗臉,沒有洗腳,甚至沒有換衣服。


    真是個糟糕的夜晚。


    然而以小牛的性格,顯然不可能再給自己有清潔身體的機會。


    因此徐雲隻好歎息一聲,鑽進了自己簡陋的被窩裏。


    .......


    這一晚,徐雲睡得並不安穩,心中有個疑惑一直消散不去:


    為什麽從來沒人告訴我......


    牛頓睡覺tmd會打唿嚕啊!!!


    ........


    注:


    嗯,又有人舉報了,還好提前預判了一下。


    這裏再申明一次,本文曆史事件全部發生在平行時空,給我套曆史虛無主義是沒用用噠,一樣的伎倆就別在我身上用第二次了。


    另外感謝舉報提供的一個追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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