廁所在門邊上,裏麵的坐便器肮髒不堪,坐便器的水裏還飄著一小根屎。鏡子上粘著幾根黑色的毛發,唯一的毛巾被搭在一根鐵絲上,在一旁默默地散發著腳臭味……

    張二蛋惡心得想吐,李百萬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忍忍吧,創業是要吃點苦的。”

    張二蛋很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大發坐在樓下,等他們兩個下來。

    這個旅館是前門樓子最便宜的地方,一晚上隻要二十塊錢。大發掙了他們八百塊錢,初戰告捷,正在考慮下一步的計劃。

    大發也住在前門樓子,把他們引到這裏來住,一是為了騙房錢,二是因為離自己住的地方近,行騙比較方便。

    大發住的旅店離這個不遠,每晚30塊錢,但他現在騙到八百塊錢了,一會兒可以搬到好一點的地方去。想到這裏,大發忍不住為自己的騙術感到驕傲。

    一會兒,張二蛋和李百萬下來了。

    大發搬家心切,於是便告訴張二蛋和李百萬說一會兒有一個什麽什麽廳長要請他吃飯,並且重點說了一句:“真沒辦法,每天都有一群高官請我吃飯……”然後假裝很無奈地走了。

    大發走後,兩個人決定先出去買點日常用品,然後再考慮創業的事。

    他們旅館對麵是一個小超市,小到幾乎不能稱其為超市,裏麵像一個走廊,隻能容下一個人。

    張二蛋擠到裏麵去挑東西,李百萬在收款台等著。

    這個收款台與狹小的超市很不協調,收款台雖然看上去很滄桑,卻又高又大。坐在收款台後麵的,是一個看上去有六十來歲的老人。他麵色紅潤,略顯肥胖,嘴角上掛著似有似無的笑容,再加上獨特的“地中海”發型,給人一種很慈祥的感覺。

    他見李百萬和張二蛋麵生,就問李百萬:“小夥子,你們今天剛來的吧?”

    李百萬說:“嗯,今天剛來北京。”

    商店老板問:“你們多大了?”

    李百萬說:“22周歲。”

    老板吃了一驚,說:“這麽小就有案子了?”

    李百萬疑惑地看著老板,問:“案子?”

    老板露出一付比他更疑惑的表情,反問道:“你們不是來逃案子,那你們幹嘛來這裏住?”

    李百萬說:“我一個朋友說這個旅店是他朋友開的,能給我們便宜點。”

    老板聽了,哈哈大笑起來,說:“二十塊錢還不夠便宜啊?現在難得有你們這麽節省的年輕人了!”

    李百萬聽得一頭霧水……

    老板又問:“你們是來旅遊的?”李百萬說:“不是……我們……是想打造一番事業……”

    老板點了根煙,說:“有誌向好啊!好好幹,大柵欄每天都會有百萬富翁誕生!”

    李百萬“噢”了一聲,然後問:“您貴姓?”

    老板說:“我姓齊,是這個小超市的老板,在這兒幹了二十來年了,哈哈,以後經常過來啊!”

    李百萬連連點頭,說:“好的。”

    齊老板又問他:“小夥子,你們叫什麽?”

    李百萬指指正在往外走的張二蛋說:“他叫張二蛋,我叫李百萬。”

    齊老板笑著說:“哈哈,你們的名字好啊,尤其是你的名字,很吉利啊!哈哈!”

    此時,張二蛋已經走到了收款台前,把自己挑的四條毛巾,一塊香皂,兩個牙刷,兩個塑料杯子,一管牙膏,兩雙拖鞋和幾盒方便麵放到台子上。齊老板拿出計算機,認真地給他們算帳,還邊算邊嘟囔著:“現在的年輕人啊……難得啊……”

    迴到房間,李百萬顯得悶悶不樂。

    張二蛋問他怎麽了。李百萬說:“剛才你買東西的時候,那個商店的齊老板竟然以為咱倆是來北京逃案子的。”

    張二蛋說:“噢?是嗎?嗬嗬,這老頭什麽眼神啊!哈哈。”

    李百萬接著說:“我告訴他我們不是來逃案子的,他竟然很驚訝!你說……這裏麵會不會有什麽事?”

    張二蛋心不在焉地說:“能有什麽事啊!再說了,我們不還有大發罩著嘛!”

    李百萬一聽“大發”,心裏頓生一股強烈的安全感,不由得笑了笑。

    此時,李百萬早已忘記齊老板剛說過“二十塊錢還不夠便宜啊”……

    他們兩個花了將近一個小時時間,才把房間收拾得比較適合人類居住。

    他們倆累得坐在床上,很有成就感的欣賞著他們的勞動成果。

    此時,天色漸暗,李百萬想象著北京的夜生活,想象著傳說中的酒吧一條街,想象著裏麵會有很多美女,想象著裏麵的美女們肯定都很風騷,想得李百萬心花怒放,完全沒有了倦意,他對張二蛋說:“二蛋,咱倆出去逛逛吧,順便找找,看有沒有什麽適合創業的項目。”

    張二蛋有氣無力地說:“今天太累了,明天再說吧……”

    李百萬看美女心切,一把將張二蛋拽了起來,說:“別他媽那麽懶!快走!才幹那麽點活就嫌累,以後還怎麽創業?!”

    張二蛋一想,也對,創業是要吃苦頭的,不能怕累。於是便問李百萬:“我們去哪兒?”

    李百萬說:“一般情況下……人多的地方比較好掙錢……北京晚上人最多的就是酒吧……”

    張二蛋說:“好,就去酒吧!”

    他們兩個出來之後,攔了一輛出租車。司機問他們去哪,哥倆異口同聲地說:“酒吧!”

    司機為難地說:“北京的酒吧有上千家,你們要去哪個酒吧?”

    李百萬本來想說,去美女最多的酒吧,但看了看坐在旁邊的張二蛋,沒好意思說出口。

    張二蛋說:“去酒吧最多的地方。”

    司機又為難了,他說:“你們要去三裏屯還是去後海?”

    李百萬想起,自己曾經在電視上好象聽說過三裏屯,於是便對出租車司機說:“去三裏那什麽……”

    司機提醒他:“三裏屯?”

    李百萬說:“對對對,就是那什麽屯。”

    到了三裏屯之後,司機自作主張,隨便把他們拉到了一家酒吧。

    張二蛋對李百萬說:“咱倆進去麽?”

    李百萬說:“廢話!走,先進去喝兩杯!”

    他們進去後,一個年輕的女服務員來招唿他們。

    服務員在李百萬麵前彎下腰來,熱情地說:“您好,您喝點什麽?”

    李百萬瞪大兩隻眼睛,盯著服務員的胸部,恨不得自己有一雙透視眼。

    服務員看到李百萬色迷迷的盯著自己的胸脯,還以為自己走光了,忙站直了身子,整了整衣服。

    張二蛋說:“給他來一杯紮啤,給我來一杯……”張二蛋突然不知道該給自己來杯什麽好,以前在家門口的酒吧,總是喝用自己的獨門配方配製的雜酒,現在來到了北京的酒吧,不知道該不該再讓服務員給他調一杯,正在猶豫時,張二蛋又想起來,那一杯雜酒就要八百多,現在是來北京創業的,不應該那麽大手的花錢,於是便說:“給我也來一杯紮啤。”

    張二蛋開始仔細觀察這個地方。這個酒吧為了追求浪漫氣息,把光線調得很暗,有三十幾張桌子,已經有二十來張坐滿了人。酒吧的裝修似乎在刻意追求複古氣息,暖色的牆壁卻印著藍色的光線,仍然給人一種寒冷的感覺。酒吧裏有一個小舞台,上麵已經擺好了電子琴,麥克風,一把椅子,椅子上有一把紅棉的木製吉他。

    張二蛋用腳踢了一下李百萬。李百萬還在為周圍的美女服務員們而陶醉,看到別的桌子上都是有男有女的,就他們倆是兩個男人占這一張桌子。李百萬又開始幻想,想著一會兒會有一個美女走過來,對他說,帥哥,寂寞嗎?李百萬就會說,我好寂寞。然後美女會坐到他腿上,嫵媚地問,你們需要我來全程服務一下麽?李百萬就會說,我很需要……

    李百萬的遐想被張二蛋一腳給踢中斷了。李百萬很不耐煩地問:“幹嘛?!”

    張二蛋指了指那個小舞台,說:“你看那裏,一會兒估計還會有人唱歌呢。”

    李百萬看到舞台上的麥克風,吉他,莫名其妙的想到了脫衣舞,他開始幻想一會兒會有一個美女一邊唱歌一邊脫衣服,脫到隻有胸罩和丁字褲之後,會跳一段熱辣的舞蹈,然後台下會一片歡唿,要求美女脫光,於是台上的女人便扭扭捏捏的把胸罩和丁字褲也脫下來,然後,李百萬會向她放出這輩子電壓最高的電,於是女郎被他吸引,向他走來,接著在全酒吧人的注視下,坐到了李百萬的腿上,輕聲問,先生,你寂寞嗎?李百萬會在所有人羨慕與嫉妒交加的目光注視下,說,我好寂寞……想到這裏,李百萬嘴裏滑出一句:“我愛北京……”

    但是現實總是那麽讓人失望。

    一會兒,台上上去兩個小夥子,一個抱著吉他坐著,另一個站在鍵盤後麵。

    倆人目光呆滯的對台下的人說:“大家好,我們是‘唱死你’組合,今晚由我們為大家演出,但願我們的歌聲能帶給您歡樂!”

    台下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

    鍵盤手說:“下麵,我們將為大家帶來一首很好聽的流行歌曲——《窗外》”

    李百萬實在不敢確定《窗外》這首歌還算不算流行歌曲,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兩個人唱得非常投入,大有“唱死你”的感覺。他萬分失望,一口氣罵了好幾個“他媽的”。張二蛋也很失望,因為他沒有在酒吧看到有任何賺錢的機會。也罵了幾個“他媽的”,不同的是,李百萬是在罵“唱死你”組合,而張二蛋是在罵李百萬。

    兩個人在聽完《唱死你》的第三首“流行歌曲”《七大紀律八項注意》之後,再也忍不下去了,趕快結帳,逃了出來。

    兩個人好不容易攔到一輛出租車後,問題又來了,他們忘記了自己住的那條街的名字,隻記得旅館的名字叫“發絲莉”。可司機實在不知道這個“發絲莉”在哪。

    張二蛋說:“就在一條很窄的,人很多的街上。”

    司機說:“這種街在北京忒多!”

    李百萬說:“那裏有很多住的地方,房價也很便宜……”

    司機問:“房價便宜?是在通州嗎?”

    李百萬說:“不對,那條街是三個字的。”

    張二蛋說:“不是!是四個字!”

    司機正在犯愁的時候,張二蛋似乎想起來了,說:“對,想起來了,是叫前門樓子!”司機更傻了,難不成這倆人在前門城樓上住?

    李百萬也想起來點了,他說:“不對,是叫什麽大……什麽……欄……”

    出租車司機終於反應過來,問:“是大柵欄吧?”

    哥倆異口同聲的說:“對!就是那兒!”

    一路上,兩個人一直在跟出租車司機學“大柵欄”的北京話發音……

    到了賓館,張二蛋累得沒有脫衣服就直接倒下睡著了,李百萬給張二蛋蓋上被子之後,又開始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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