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給自己小舅爺爺醍醐灌頂的這件事,道藏典籍當中都是有所記載的。


    所以當洛小落聽到夫子口中出現醍醐灌頂的字樣時,洛小落揚起的嘴角就有些壓製不住。


    可是當夫子陳述過他要使用的方式之後,洛小落其實是想要拒絕的。


    然而夫子的好意又怎麽可能是洛小落想要拒絕,就能拒絕的了的?


    一股如驚濤駭浪一般的力量,直接湧入到了洛小落的體內,那種熟悉又陌生的窒息感,一瞬間讓洛小落有些手足無措。


    他很想提醒夫子一下,之前已經給自己的小舅爺爺做過一次醍醐灌頂了,如今再次給自己醍醐灌頂是不是有些傷神?


    然而夫子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迴答了洛小落,他的身體好著呢!甚至讓洛小落懷疑,夫子再給自己醍醐灌頂一次都沒有什麽問題。


    抬頭緊緊地盯著夫子,被夫子一隻手按在頭頂,這個過程中洛小落一直都想要說些什麽,可是卻一直沒有辦法發出聲音。


    在洛小落失去意識之前,他還能看到父子臉上滿意的笑容。


    投影給自己醍醐灌頂,而且這股不屬於自己的力量來的還格外的猛烈,如果不是自己親身經曆,洛小落是怎麽都不會相信的。


    一心想要跟夫子再說些什麽,但洛小落最終還是沒有抵抗得過自己體內新出現的狂暴力量,眼前一黑,整個人就直接暈了過去。


    夫子再看向洛小落的眼神中,是帶有些許驚喜的,看著暈過去的洛小落,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任由自己的投影緩緩的消散。


    等到洛小落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了夫子的身影。


    渾身上下,酸痛跟酸脹交織,洛小落忽然覺得自己的這個幻境,似乎也沒有什麽了不起的。


    好像現在隨意一個人,都可以在這裏麵傷到自己!


    輕輕的喚了兩聲夫子,可四周卻沒有任何聲音迴應給洛小落。


    感覺夫子給自己醍醐灌頂之後,留下的力量在不斷的流逝,隨後又生生不息。


    這一刻洛小落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像教坊司當中的紅倌人,每天笑來笑往,任由客人進進出出。


    很想告訴夫子他好像給自己醍醐灌頂了一個寂寞,自己除了體內的暴亂,什麽都沒有感應得到。


    不過一時間找不到出去的辦法,坐在原地的洛小落也開始思考了起來,自己現在究竟被夫子帶到了哪裏?


    雖然周圍沒有了那些詭譎的白霧,四周的景色也不錯,可事態脫離了自己的掌控,總是會讓洛小落有那麽一絲不安的感覺生出來。


    不過很快的,洛小落的心頭又有了另外一種感覺。


    自己獨在高處,觀覽四麵八方的景色,有點像記載中,當年獨坐書齋之上的夫子,也有些像畫地為牢,把自己鎖在大孤峰上的葉祖。


    心中生出這樣怪異的想法,洛小落的眼前很快的便出現在了許多景象。


    開始的時候洛小落還有些疑惑,並不確定眼前所看到的景象。


    但是當洛小落看到有許多自己眼熟的身影,又有許多史書中記載的事件,洛小落忽然明白,自己現在看到的是大唐的天災,也就是青冥天上和幽冥天下想要平分浩然人間的那次行動。


    洛小落看到了那位之前名不見經傳,卻是在最後可以跟自己外婆齊名的武當女子劍仙豆花。


    本身沒有半點武道,隻是在一旁看自己的小舅爺爺練劍,便成就了一身劍意,以一己之力阻擋妖獸侵襲,至此劍意滿人間。


    還有年輕時雙腿未斷的李茂功。


    洛小落看著眼前的這些景象,這才發現,這幫老寶貝們年輕的時候,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能夠折騰。


    忽然想到以前朝中大臣們常開玩笑的一席話。


    盛唐疆土之大,不是盛唐得天獨厚,而是當時的版圖隻有那麽大!若是再豐富一下,盛唐的疆土再大一倍也不是夢想!


    看著眼前的景象,洛小落長出了一口氣。


    時隔多年,還能看見這些長輩雄姿英發的樣子,洛小落的心中也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


    可是很快的,洛小落就看到,雖然大家眾誌成城的擋住了所謂的天災,可付出的代價卻讓人看著連唿吸都變得沉悶了起來。


    豆花在刺出平生唯一的一劍之後,肝膽俱裂而死。


    自己的外公外婆,盛唐的太子和太子妃就死在了泰安城的城門前。


    還有急將軍豆丁,不然豆雲諫也不會有遺腹子這個稱唿。


    將一切都看在眼裏,洛小落就感覺好像是有什麽東西壓在了自己的心頭,沉甸甸的讓自己喘息不過來,甚至比之前天空之上對弈的那兩個人給自己的壓力還要大。


    原來空握著的拳頭已經攥緊了,洛小落沉默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臉上的表情也從最開始的平靜變成了嚴肅。


    等到眼前的景象都被洛小落看完,洛小落隻覺得自己現在汗流浹背的。


    “當如何?”


    當夫子的聲音在洛小落的耳邊響起,洛小落知道,這是夫子留給自己的最後三個字了。


    眼前的景象已經散去,洛小落久久都沒有迴答夫子。


    “還在嗎?”


    許久之後,洛小落突然大喊了一聲。


    許久都沒有得到迴應,洛小落起身舉目四望,仍舊是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洛小落的神情略顯頹然,又過了良久,洛小落這才喃喃自語道:“讀得了聖賢書,卻管不了窗外事,心生憐憫是我,袖手旁觀無能為力也是我,這情緒還真他娘的……”


    後麵的話洛小落沒有說,隻是用拳頭重重的捶擊了幾下自己的胸口,洛小落什麽聲音都沒有發出,可是他想要表達的是什麽,洛小落自己心中清楚。


    直到這一刻,洛小落仿佛才真正的明白,為什麽之前自己視為傻子的那些人,會一個又一個矢誌不渝的甘當修補匠。


    洛小落猛地張開雙臂,隨後聲音越來越大。


    “人間甚好,無我亦是,此生僅此時,來世不來生!”


    洛小落眼神忽然變得好像是痛飲之後的狂醉,猛地伸出劍指,朗聲道:“一點浩然氣,千裏快哉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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