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尷尬地笑了幾聲,隨即秘書湊近了提醒,“楊長到了。”


    楊運國自打四年前升至省城,鮮少於政界打交道,他雖是官至省部,但實則受中央軍部統轄,吳慕興到底還是要賣他幾分薄麵。


    於是退了兩步,輕聲道了句,“裴總請便”後就直直迎向紅毯。


    拄著拐杖的楊運國也不需要人攙扶,身後跟著一身挺括軍裝的楊宗慶,自家老伴沒來,他們父子二人也不屑要什麽女伴,直接走了進來。


    “好久不見,楊老長豐姿不減呀。”吳慕興幾乎是諂媚地說。


    殊不知他卻是恍若未聞,目光落在吳蕪身上,森肅的臉上鬆動了許多,難得一笑,“你這丫頭倒是舍得迴來了。”


    吳蕪隻覺得臉上掛不住,訕訕一笑,“楊長——”


    說著她又低頭對兒子說道,“晨允,快叫楊爺爺。”


    晨允來了陌生的地方,臉上也是淡淡的,此時乖巧地叫了一句,“楊爺爺好。”


    楊運國臉上多了一些笑意,甚至還抱起了晨允,難得對裴縉澤讚了一句,“你這個兒子,見了我竟也絲毫不怯場,以後怕是了不得。”


    “是蕪蕪教得好。”裴縉澤聽了這話,隻覺得比稱讚他還高興。


    幾個人有說有笑,倒是完全把吳慕興幾個人給忽略了。


    邵玉燕見丈夫一臉黑,也是站不住,見縫插針道,“楊長,舞會就快開始了,你請上座。”


    楊運國渾濁的鷹眼往她身上一掃,滿是淩厲,本不欲賣她麵子,不過想到兒子難得開口,他也看重裴家,於是笑道,“有勞。”


    話音一落,他就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抱著晨允往主座去,順便對裴氏夫婦道了句,“你們也一塊落座吧。”


    吳蕪正想問肖景然怎麽沒來,不過想到林沁茹也在,不好膈應人,怕是收到消息後不來了吧。


    “在想什麽?”男人見她蹙著眉頭,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才攬著她的腰一並跟著楊運國。


    楊運國占了主座倒也說得過去,但一側的次座可是就給省廳的大領導,冷不丁被占了,省廳的位置被往後挪,這就尷尬了。


    吳蕪想到這一層,忍不住抬頭望著男人,哪知他已經拉開細心地為她椅子,一派心安理得的模樣,還吩咐侍者去給她和晨允拿橘子水過來。


    吳蕪扭頭掃了一眼邵玉燕,隻見她笑容可掬的臉上已經僵硬了。


    原來他圖的也就是一樂。


    她亦心安理得地落座。


    坐下沒多久,司儀出場串詞,幾位說話有分量的領導相繼上台言後,音樂一奏響,舞會正式開始。


    那些舞步,吳蕪以前學過,隱約還記得,不過倒是沒多大趣味。


    沒一會兒,就見場上的女士紛紛受邀步下浴池,她忽覺肩頭一緊,有隻溫暖的大掌抵在她纖瘦的肩頭之上,她下意識地緊緊地攥著手心,


    男人卻是繞到她麵前,烏黑的眼瞳一片脈脈,他望著她,微微一笑,說,“蕪蕪,我似乎還沒有邀過你一起跳舞。”


    吳蕪的嘴唇微微地動了動,那喉間仿佛是鯁了樣東西,聲音更是低不可聞,“我不會挑,晨允也需要人看著。”


    楊宗慶多少瞧出兩人心存芥蒂,巴不得他倆言歸於好,“晨允有我看著,擔心什麽?再說,繼饒的交際舞跳得還真不錯。”


    她搬出來的說辭一下被推翻,隻好頂著眾目睽睽,硬著頭皮把手放在他手心。


    “跟著我的步子,慢慢來,別怕。”他的手攬在她腰間,緩慢地移開腳步,見她很快跟上,卻也仍是慢慢地移動,隻願跟她靠得近點再近點。


    裴氏夫婦在流水一樣的音樂裏翩然慢舞,男的挺拔高俊,女的秀麗溫婉,極為登對養眼,一時不知豔羨了多少人。


    吳蕪隻覺得鼻息間盡是他的味道,微微一抬頭就見他眼神情深如海,直叫人不能逼視,她仿佛被他的目光糾纏得窒了息,全無底氣。


    她隻好緊張地轉過頭去,眼裏一片失措,他的聲音從她的頭頂傳來,低柔的,卻是深情無限,“蕪蕪,等你畢業了,咱們將爸爸接過來吧?”


    她垂下眼眸,眼前慢慢地拂上一層不明就裏,“怎麽突然提起這個?”


    他微微一笑,“有的人天性涼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而爸與你雖與血緣之親,卻勝似父女。咱們隻認你想要的父親,還和以前一樣。”


    他邀她下舞池就是為了安慰一下自己。


    吳蕪心裏泛著不知名的情緒,仰頭望著他幹淨的麵龐,輕輕道了一句,“好,聽你的。”


    男人淡淡一笑,眼裏滿是包容,他理了一下她鬢角的頭,溫聲細語道,“給我一次機會,我欠你的,我總會補償給你。”


    滿目繾綣,卻是她不可承載的深情。


    她的心不由得一慌,才想要退步卻不知被什麽絆了一下,腳下一滑,失去重心的她想立定已經來不及,就聽得他低低地說,“小心!”


    他驚愕的話才說完,吳蕪隻覺得身體一輕,竟是被他一把抱起,那一瞬間天旋地轉,她嚇得低叫了一聲,好在他抱得很穩,她在琉璃燈盞之下打轉了兩圈,並沒有什麽大恙。


    耳邊似乎還有風動的聲音。


    男人一眼瞥見混在人群裏的吳悠,不必多想是她故意使絆嚇得吳蕪臉色白,心下不由狠。


    他不再多想,長腿往前一伸。力道隨不大,不過慣性使然,足夠將吳悠踩下一側的水池了。


    隻聽“撲通”一聲響,吳悠似乎懵了一樣,隻到落進水裏才想到尖叫,“啊——”


    男人卻是充耳不聞,將身上黑色的西裝外套罩在吳蕪頭上,整個人擋在她麵前。


    直到水花亂濺,她才明白男人的用意。


    憑吳悠的心氣,這次誣陷不成功反被踹下水去,自然是不甘心,近旁的人遭殃的幾率也大。


    “沒事吧?”他問完,見她搖頭,臉色仍是不太好,隻一個勁地盯著吳悠,不知在想著什麽。


    男人也不由怒,淩厲的眸子瞪著那女人。


    吳悠精心化好的妝容並不防水,這一折騰,臉上就像調色盤一樣,好不精彩。


    “沒事吧?”吳蕪竟破天荒地上前一步,主動向她施以援手。


    舞會開場前大家夥也都瞧見了,這兩撥人似乎頗不待見,中立旁觀的人也不敢巴結誰。


    偏偏這時,吳蕪主動幫忙,別的不說,單是精神覺悟,那就得問問了,在場的還有誰?還有誰?


    吳悠落魄至極,見風頭還被她搶光了,不由氣憤地拍了一下水麵,濺得吳蕪的裙擺也濕了一片,偏偏她毫不在意,手還停在半空中。


    她也不覺得難堪,反正背罪名的是吳悠。


    而吳悠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臉上登時換做一副委屈哀戚的模樣,好搏取男人的保護欲望。


    “水裏涼,快上來吧。”吳蕪眼裏透著緊張與認真。


    吳悠知她隻是做個樣子,心裏厭惡至極,湊近來隻用兩人可以聽到的聲音挑明來,“少在這兒假惺惺!”


    吳蕪也不氣,睜著無辜的眼睛,正要收迴手,“也是,反正你丟臉已經丟到家了。”


    吳悠一氣,一把抓住她的手,打算拉她下手,誰知吳蕪身後的男人動作敏捷,飛快地攬住她。


    隻聽一聲響徹全場的“嘶啦”聲,誰也沒料到吳悠會二度偷雞不成蝕把米。


    吳蕪滿是詫異地抓著手裏被撕碎的布料,抖一抖,竟然還抖出一對半圓的透明膠裝物。


    而再次落水的吳悠佝僂著身子,雙手捂著心口,隻覺得羞憤難當,因為她的頸項和後背布滿吻痕!


    一個大齡剩女,雖說出身好,但行為如此不檢點,還袒露在眾目睽睽之下,這就尷尬了。


    林沁茹到底不願場麵太過難堪,把邵勁庭的西裝剝下來,飛快地罩在她身上,而後跳下水,抱著吳悠的雙臂往裏間走去。


    吳慕興和邵玉燕這才趕過來,一見女兒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驚訝地叫了一聲,快地張羅著,“快去送一套幹淨的衣服來呀!”


    幾個人吵吵嚷嚷地往裏間走去,剩下邵勁庭頗有深意地睨了臉色平靜的吳蕪,對她不由多了個心眼。


    她似乎並未像表麵那樣無害。


    男人見她捏緊的手心正在抖,心知這恐怕是她的手筆。


    她怕是早料到他不會袖手旁觀,才以身犯險。他不介意被利用,隻是擔心,萬一他趕不及,她豈不是也要落水?


    她總是那樣不愛惜自個兒的身子。


    男人不著痕跡地握緊她的手,俯下身來,低聲道,“你這身也濺濕了,待會叫梅森把你備用那套拿出來,趕緊換上。”


    “謝謝。”她心裏並非欣然接受,隻是照吳悠錙銖必較的變態心理,恐怕不會輕易放過她。


    那也唯有見招拆招,總之她不會輕言放棄。


    從更新室出來,吳蕪底子好,臉上原沒有撲多少粉,隻飛快地打了幾下腮紅,點了唇。


    一出來,果真見吳悠正在梳妝鏡前粉飾著那張暗淡的臉,眉眼瞟了瞟一臉淡漠的吳蕪,腦海裏就不由浮現落水時的慘狀。


    她氣得直咬牙,一跺腳,就攔在吳蕪麵前,“你別得意,就算他肯帶你見人,但你還不是上不了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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