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孤月懸空。


    午後一場暴雨的緣故,讓晚上的溫度下降不少,京城一百零八坊繁華依舊,眾人該吃吃,該喝喝。城外方家莊一戶慘遭滅門的消息,還需幾日才能發酵完全,到那時,定是茶樓酒肆中不錯的談資。


    皇城司,詔獄。


    詔獄在地下深處,構造複雜,像一座巨大的迷宮。


    若沒熟人領路,很可能下去就上不來了。


    詔獄裏常年暗無天日,老鼠和蟑螂橫生,是皇城司用來審問犯人,關押犯人的地方。


    詔獄不同京城其他大獄,進入這裏的人犯,二十年間,七千多個日日夜夜,從來沒有人活著走出來,沒有例外。


    詔獄一間明亮的審訊牢房中。


    花公子身子懸空七尺有餘,吊在高處,雙手雙腳被鎖鏈鎖住,成一個“大”字。


    為了防止這位魔教中人使小手段,從他被押迴詔獄的那一刻,就有經驗豐富的審訊人員,挑斷他的手筋腳筋,令其不能動彈,而且還用鐵鉤鎖住了他的琵琶骨,並且喂他服下“化氣散”,不出半個時辰,他一身的魔功就會被化去,武功全失,變成一個廢人。


    “咯吱——”


    厚重的鐵門發出刺耳的聲響,朱烈聞訊,從平安縣衙趕迴來,進屋後,他又將牢房的門重新關上,坐到最靠邊的位置。


    人已到齊,可以開始最後的詢問。


    皇城司除開“閉關”的朱雀使薑紅豆,其他三位主事的司使前後腳到齊,連皇城司的指揮使賈盛也親臨現場。畢竟花公子背負命案,白虎幫死了幾個無足輕重的捕快一事先不論,單雲陽侯之死就足夠眾人重視。


    皇城司必須盡快破案,給雲陽侯府一個交代,給朝廷諸公一個交代。


    “開始吧。”


    身穿藏藍圓領衫的大宦官賈盛,麵無表情,輕輕地一揮手。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


    下一刻,沾滿鹽水的細長藤條鞭子就落在被吊在空中的花公子身上。藤條鞭子又細又長,硬度十足,這一鞭子抽在人身上,免不了要皮開肉綻,下手再狠一點,力道再大一點,白骨都要顯露在外麵。


    硬生生地挨了一鞭子,花公子嘴裏悶哼一聲,全身都在痙攣,額頭上冷汗直冒。


    若平時挨這一鞭子也沒什麽,頂多就是撓癢癢。


    可如今他被皇城司的人硬灌下化氣散,體內的真氣十不存一。


    這一鞭子下來,帶落一串血水,疼的他眉頭緊皺,嘴唇都差點咬破。


    “說說吧,為何要殺雲陽侯”


    耳邊傳來磁性十足的嗓音,花公子抬頭,視線落在章官生身上,落在這位皇城司的玉麵書生身上。


    二人走的是同一個風格,皆白衣飄飄,風流倜儻....章官生因年長的緣故,身上少了幾分輕浮和桀驁不馴,花公子好似在章官生身上看見了十年後的自己。


    “想殺,便殺嘍...”花公子忍受劇痛,語調輕佻。


    話音剛落,藤條鞭子再在花公子身上留下一道血痕,沾滿鹽水的藤條讓疼痛無疑加了一個度,花公子險些沒挨住,疼暈過去。他知道這是抽鞭子人的拿手好戲,能讓自己疼到極限,咬牙切齒,又不讓自己徹底疼暈過去。


    這便是詔獄的手段。


    藤條鞭子還隻是開胃菜,好戲和硬菜還在後頭,如果自己堅持嘴硬的話。


    又見漢子揚起手中鞭子,花公子急忙開口:“雲陽侯那是誰我隻記得我殺了一個正在寫字的富員外!”


    章官生還欲開口,但被賈盛伸手攔住。這件事雖然一直是邱螢和朱烈牽頭在辦,但這二位坐鎮皇城司的人物平時也沒少操心,對案子的細枝末節掌握的事無巨細。


    賈盛站起來,雙手負在背後,語氣淡淡道:“大家都是聰明人,何必如此就不要浪費彼此寶貴的時間......你為何殺雲陽侯,殺了雲陽侯後,為何又去殺一個早就卸甲歸家的方平”


    “理由人盡皆知....是因為二十年前的一場舊事吧。”


    二十年前,大周皇帝昏庸無能,濫用佞臣奸臣,致使民不聊生。


    各地藩王打著“清君側,靖國難”的旗號,千裏起兵。


    仗打了三年多,到達京城的幾路藩王實力大致相當。


    為了不起摩擦,他們私底下商議,誰最先攻入京城,便奉誰為天子。當年,還是城門校尉的雲陽侯,主動棄暗投明,為藩王之一的離王打開城門,至此離軍才能最先攻入京城。


    後離王登基,為昌明帝。


    著重嘉獎了此戰的最大功臣,封雲陽侯,世代襲爵。


    二十年後,雲陽侯被殺,死在自家書房,緊跟著死的便是雲陽侯當年的副官,方平。


    “既然你都知道,又何必來問我”花公子艱難地抬起頭顱,嘴唇發白皸裂,布滿血絲。


    賈盛搖搖頭,又道:“我們想知道的不是這個.....我們想知道,你背後那人是誰又藏在京中何處”


    目前,皇城司的判斷是:小小花公子不可能悄無聲息,不驚動外人的情況下,殺死雲陽侯,他背後定還有幫手。


    花公子聽聞,竟然啞笑一聲,緊跟著身子顫抖個不停,忽的咳出一口鮮血,臉色慘白道:“我神教威武,離朝命不久矣!”


    “我一人足以碾死當年的那些叛徒,一個都不留.....”


    “不不不。”賈盛搖頭:“憑借你一人的實力,還不足以悄無聲息的殺掉雲陽侯。”


    “就是我殺的!”花公子眼神堅定道。


    賈盛還要說話,哪知一直在後麵看戲的邱螢,有些不耐煩地開口:“指揮使大人,多費口舌作甚再硬的骨頭,打了才知道到底有多硬。”


    言罷,邱螢給手執鞭子的漢子使了一個眼色,漢子隨即揚起手中鞭子,在空中揮舞一圈,唿唿作響。


    賈盛看了花公子一眼,隻好退迴原位。


    之後的時間,便是慘無人寰的酷刑環節,每一鞭子落下,都會帶下血水和肉沫,前幾鞭子,花公子還能隱忍不發,到最後疼的實在忍不住,叫出聲音。


    那一聲聲哀嚎,聞者心驚。


    “說不說那人是誰藏在京中何處”


    “說你奶奶個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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