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姑娘親自不嚐一口嗎。”


    徐白芷輕搖腦袋,表示不了。她沒有在外隨便亂吃東西的習慣,更何況她也吃不了太辣的食物。


    她蹙眉想了想,隨即站起身:“天色已經很晚了,我這便要迴去。”


    “我知你有苦衷,隻為家中發妻討迴公道,但錢大鍾已經被你報複,自此離開徐福記,離開京城,算是罪有應得……可你殃及我徐福記落選皇商這筆賬,我這個大掌櫃總得和你算,要不然底下的夥計不服,三件事你且用心做著……改日,我會再來找你的。”


    徐白芷條理清晰地說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起身離開。


    丫頭青雀趕緊跟上,隻是臨出門前狠狠瞪了許舟一眼。


    今日本就是過來找許舟算賬,不過小姐心善,得知他是為了自己的發妻出頭,情有可原。可徐福記因為他鬧得叫官府強關幾個鋪麵事真,這損失應當許舟來賠付。


    二人走了。


    許舟一個人癱坐在包廂裏,望著窗外天空中的紅霞,一時間抹了額頭一把汗。


    “噔噔噔……”


    一連串的腳步由遠及近。


    許舟下意識地坐直身子,看向門口。


    下一刻,青雀氣勢洶洶地去而複返。


    她一進門,徑直走到案旁,抱起那盆辣椒苗就要離開。


    “你……”


    許舟還要說什麽,拉住青雀。


    青雀嫌棄地撇開許舟的手,奶兇道:“以後記住,我叫青雀,是小姐的侍女,不是人販子……還有,這盆花,我們抱迴去研究研究,再給你答複。”


    “不行,這是我的東西。”許舟拉住青雀,不讓她走。


    辣椒可是商業機密,泄露出去,自己還怎麽錢財自由


    青雀掰開許舟的手指頭,皺眉道:“我們不研究一下,怎麽給你答複你放心,我們徐福記家大業大,還能不講信譽怎麽的”


    許舟一想也是……徐福記可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大酒商,徐老爺子白手起家,信譽極好,總不會坑自己吧


    不過為了以防意外,許舟還是說道:“不行,你給我立個字據。”


    青雀站在原地,直翻白眼:“要不,你辛苦一趟,隨我去徐府拿”


    去徐府


    徐白芷好說話,徐府的人就不一定了。


    去了,還不知有命迴來不。


    看出許舟為難,青雀又道:“等著,過幾日我們差遣人給你送字據。”


    “……也行。”許舟不得已道。


    小丫頭甩著腦後的麻花辮,扭著小屁股,快速地離開包廂。


    許舟的手懸在空中,一時間愕然。


    再休息一陣,喝杯茶水,許舟便也要離開。


    隻是臨下樓前,他被一品祥符樓的掌櫃攔住。


    老掌櫃笑眯眯,手裏拿著賬單:“公子,結賬!茶水六壺,加上開天字一號包廂的費用,一共二兩二錢!”


    許舟往後咧咧身子,看著大門口方才二女離開的方向。


    無恥狗賊!竟然讓我付賬!


    許舟一摸身上,空空如也,兩袖清風。


    自己哪來的錢


    還倒欠何寶小二兩銀子呢。


    “看公子年紀輕輕,當是一代翹楚,能與徐家大小姐高談生意,想必也不會拖欠小店茶水錢吧”老掌櫃給許舟戴高帽,故意說。


    許舟腦袋瓜一轉,提提手中的刀,橫在胸前,又指指自己身上這身衣裳:“瞧見我是幹嘛的嗎”


    衙差!


    老掌櫃臉色一僵,嘴角抽搐。


    這不明擺著欺負老實人嗎


    許舟混不吝,臨走前惡狠狠道:“官府辦事,你還敢問我要茶水錢信不信我拆了你這個破店!”


    老掌櫃心頓時涼了一大半,一口涼氣倒吸,很久沒緩過勁來。


    ……


    街邊停靠的馬車。


    青雀哼哧哼哧地抱著一盆“花”,小腿一蹬,艱難地爬上馬車,掀開車簾坐了進去。


    “走吧。”


    徐府的馬車隨即啟程,返迴夕水巷的徐府。


    青雀把辣椒放在身邊的座位,看著臉色淡然的徐白芷,不解地問道:“小姐,今天我們似乎什麽事情都沒幹成,就得來一盆破花!”


    小丫頭神情有些低落,最主要的,還是記恨小獄卒說她人販子的事情,這事她能記一輩子。


    徐白芷笑笑,打量辣椒,輕鬆道:“也不算什麽事情都沒做成,至少心情好了些。”


    這幾日徐福記的事鬧得她吃不好,睡不好,得空才出來透口氣。一下午的時間光顧著看景,看人間百態,煩惱事被忘的一幹二淨。


    心情此刻無比的好。


    徐白芷伸出手,撫了撫辣椒苗有些蔫了的葉子,話語輕鬆道:“青雀,你說這辣椒果真像小獄卒說的那般,與胡椒等價”


    若真與胡椒等價,徐白芷打算找人試試。


    胡椒可比酒賺錢多了。


    到那時,遍地黃金也未可知。


    說不定,徐家還能靠辣椒更上一層樓呢。


    青雀使勁搖搖腦袋,不這麽認為:“小姐,我覺得這東西是小獄卒騙咱們的,他沒錢還,所以才抱來一盆不怎麽好看的花。”


    徐白芷收迴自己的手,沒再說話,隻是拂拂耳畔柔順的發梢。


    青雀皺皺小眉毛,又道:“小姐,不過不得不說,小獄卒還是極好說話的,不像其他胥吏,看輕我們商賈。”


    徐福記在京城打拚這麽多年,攢下偌大的家業,自然和各方人物都打過交道,胥吏也不少打交道,可從未有許舟這般好說話的。


    以前,那些胥吏總是仗著身份,看輕徐福記,殊不知商業雖然輕賤,但也不是那麽好惹的,徐福記背後若真沒有點背景,如何能將酒賣遍京城的大街小巷呢。


    不多時,馬車穿過熱鬧的大街,迴到夕水巷。


    車就停在徐府的大門前,車裏的人還未下車,就有徐府門口知事的老管家上前,搬下車後的轅凳。


    徐白芷掀開車簾,麵色淡淡地一步一步地下車。


    隻是剛鑽出馬車,徐白芷就瞧見徐府大門前還停著一輛馬車。


    看形製,不似徐府,倒像是外來人的。


    “吳伯,府裏來客人了嗎”徐白芷看著那輛陌生的馬車,開口詢問道。


    吳管家身穿一襲幹淨的土褐色衣袍,頭戴著圓頂瓜皮帽,答道:“大小姐,黃大人又來了,此刻正在水月樓和老爺說話。”


    黃大人


    戶部侍郎,黃利榮!


    徐白芷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氣,帶著身後的青雀急匆匆地進府。


    徐白芷從吳管家口中得知,黃利榮一早就登門造訪,隻是在府中沒見到自己,所以才去水月樓找父親說話。


    徐家二叔聞聲從病榻上起身,也去作陪。


    徐白芷知曉後,臉色變得異常凝重。


    還真是不死心啊。


    在一處廊角,徐白芷停下腳步。


    叫青雀和吳管家不必跟著了,各幹各的事。


    吳管家是徐府的老管家,年近六旬,兩鬢斑白,徐老太爺當年打天下時就跟著,算是看著徐白芷從一個小豆丁成長為商業女強人,也算是徐老太爺留給徐白芷的不可多得的心腹人才之一。


    “大小姐,要不老奴去把幾位族叔叫來,陪著一起說話”吳管家建議道。


    人多好打圓場,幾位族叔也都是德高望重之人,能在邊上替徐白芷把把關,不至於掉進黃利榮的圈套。


    “不必,我自己能解決。”徐白芷擺擺手,目光堅定。


    她知吳管家是好意。


    黃利榮就像一塊狗皮膏藥,算是粘上了徐福記,粘上了徐家。


    近些日子,每隔一兩日就會登門。


    一待就是好幾個時辰,明知主人家不歡迎,硬是賴著不走。


    說白了,還是希望徐府能夠迴心轉意,大力配合戶部相關人員,完成皇商對徐福記的收購。


    “吳伯,您去忙吧,我自己能行。”徐白芷給吳管家一個安心的眼神,同時扭頭吩咐身後的青雀,道:“青雀,你先迴去,將辣椒搬到閣樓,不許任何人碰,明白嗎”


    青雀小小的個子,懷裏抱著辣椒苗,鄭重的點點頭。


    在老者和少女的注視下。


    身穿青色衣裙,用發帶束發的倔強女子在廊角盡頭轉過彎,義無反顧地踏進水月樓,去麵對黃利榮!


    徐白芷走後,吳管家歎了一口氣,無奈道:“大小姐這些年,可真是不容易。”


    吳管家是看著徐白芷長大的,哪一個長輩不心疼呢。


    青雀聽罷沒有開腔,隻是點點頭。


    她多麽想為自家小姐分擔一點,可惜能力不足。


    吳管家看了這丫頭一眼,很快被她懷裏抱著的東西所吸引,指著問道:“這是何物”


    “辣椒!”


    “那是什麽”


    “嗯……調味品,可與胡椒等價。”


    吳管家不禁嗤笑一聲,指著瓦盆裏焉不拉幾的辣椒:“就它”


    “它要是能與胡椒等價我老吳將茅廁裏的東西吃三大碗!不打嗝!”


    青雀“咦”了一聲,退後半步,捂捂鼻子:“怪不得小姐不願和您多說話……”


    小丫頭渾身打了個激靈,小跑著迴去。


    吳管家站在原地不自知,撇撇嘴巴,聳聳肩。


    還在嗤笑個不停:“胡椒辣椒……三大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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