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靄靄。


    雨未停。


    臨河坊,清水大街。


    陸芸早早地將酒肆的門關掉,站在堂屋屋簷下,看著自家小丈夫在菜地裏忙活。


    許舟迴來有一陣子了,他沒把報複錢大鍾的事對陸芸托出,而是一頭紮進菜地裏。


    雨越下越大,他怕地裏的幾棵辣椒苗淹死。


    於是隻身冒著雨,扛著鋤頭,在菜地周圍挖了一圈排水溝,還在辣椒苗上方搭了一個簡易遮雨棚子。


    也不知道這雨還要下多久,如果辣椒苗全死的話,許舟就不是掛逼了。


    不是掛逼,那還怎麽玩?


    “夫……小舟,快進屋吧,一會該染上風寒了。”陸芸攏攏衣領,搓了搓胳膊,被凍得渾身發抖。


    許舟嫌濕衣裳貼在身上礙事,已經把上衣脫掉,褲腿也高高地挽起來,幹的正起勁。


    “不用,芸娘先去做晚飯吧,我這裏馬上就好。”


    精心照顧自己的辣椒苗,許舟像看脫光的小美人一樣,稀罕的不得了。


    同時他又在思考:該怎麽利用僅有的辣椒苗創造最大的利潤。


    做菜販子,靠賣辣椒顯然不靠譜。


    那需要鋪開人手,許舟現在信任,能用的人,一隻手都能數過來,這個方法果斷pass掉。


    所以辣椒隻能賣給別人,讓他來賣。


    這個人最好有點實力,能看清辣椒廣闊的前景市場。


    可找這樣一個人不容易啊。


    將雨棚和排水渠弄好,許舟躲進廚房。


    拿條毛巾擦擦身上的雨水,許舟主動坐在灶台後,承擔看守灶火的重任。


    陸芸腰間圍著裙子,屋裏的油燈忽明忽暗,女人白豆腐般的臉蛋能掐出水來。


    發現丈夫盯著自己看,陸芸有些不自在。


    “小舟,你總盯著我看做什麽?”


    許舟笑笑,撐著下巴,情話攻擊:“因為好看,芸娘最好看。”


    陸芸臉蛋瞬間通紅,低頭不敢對視。


    “芸娘,你認不認識批發蔬菜的商人,二道販子也行,最好是實力比較雄厚的?”許舟病急亂投醫。


    陸芸搖搖腦袋。


    她就是一個山溝溝裏來的,一個開酒肆的小婦人,哪裏認識什麽菜販子。


    “對了,還有個事情要跟你說。”許舟撓撓眉頭,道:“這兩個月,我可能一枚銅板都拿不迴來,俸祿全被我花光了。”


    許舟說這些話時,有些可惜,也有些心疼。


    他提前把兩個月的俸祿支出來,全部給了春秀,畢竟請人辦事得花錢不是。


    還有,當提前預支自己兩個月俸祿的時候,許舟才發現獄卒真不是人幹的,平時不撈點油水,真的活不下去。


    許舟現在是普通獄卒,幹滿一個月,官府才給四兩多一丟丟,給春秀的十兩,他還問何寶借了不少。


    所以說,現在的許舟是一個窮光蛋,還倒欠著別人的錢。


    陸芸抬頭茫然看著許舟,忽又笑笑,說道:“不要緊的,我有錢,我可以養著夫君的。”


    許舟:【微笑jpg】


    難道,這就是吃軟飯的樂趣所在嗎?


    陸芸確實有錢,有一箱子錢,那四十七兩夠許舟幹一年的。


    許舟點點頭,笑笑:“芸娘真好,不嫌棄我就好。”


    “夫君不嫌棄我就好.....那個,小舟,我....”陸芸欲言又止。


    許舟看著她:“有什麽就說,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我想要個,要個孩子!”陸芸說話,心髒慌的像一頭亂撞的小鹿。


    許舟:“.......”


    我隻想吃軟飯,你竟然想讓我給你生孩子?


    .....


    與此同時。


    夕水巷,徐府。


    溫暖如春的閣樓,昏黃的燭光搖曳,打在女子玉蔥一般雪白的臉蛋上,她長長的睫毛微顫,許是累了。


    徐白芷坐在書桌後,翻閱手邊摞的像小山一樣高的賬冊。


    屋中燭火明亮,熏香渺渺升起,有安神的作用。


    徐白芷合上一本剛剛看完的賬冊,抬手揉了揉發懵的額頭。


    已至深夜,樓下的男人早已停止咳嗽,陷入沉睡。


    按理說,這個時辰她應該感到輕鬆才是。


    她最怕聽那人咳嗽,那聲音就好似一道道催命符似的。


    咯吱——


    閣樓的門被推開,走進來一個年僅十五六歲的小巧侍女。


    侍女名叫青雀,從小照顧徐白芷,對徐白芷忠心無二。


    “查的怎麽樣了?”徐白芷未抬眼,輕聲問道。


    青雀雙手緊貼小腹,福福身子,這才答話:“迴小姐,人已經查出來了。”


    說罷,侍女青雀上前幾步,從袖口中掏出一張信箋。


    午後從徐老爺子那裏離開,徐白芷就開始暗查今日在廣順街發生的蹊蹺事情。托人去打聽,花了些銀兩,此事很快就有了眉目。


    徐白芷接過信箋,從前往後細細看下去,心中有個大概。


    將信箋重新遞給青雀,徐白芷讓她也看看。


    青雀是徐白芷最信任的人,知道些什麽無關緊要。


    “青雀,你怎麽看這件事?”徐白芷托著精致光滑的下巴,想先聽聽青雀的意見。


    青雀看罷,眨眨眼,微微頷首:“奴婢以為,可單獨約此人出來見一麵。”


    “哦?”徐白芷發聲,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青雀又道:“此人設計連環計,壓的錢大鍾喘不過氣,心計可謂無雙,或可為小姐所用。”


    信箋上說的很明白,此事的布局者是平安縣衙的一名獄卒,名叫許舟的。


    徐家生意起家,對消息的敏感程度不亞於官府。


    從春秀和鬧事的關捕頭身上出發,抽絲剝繭,層層排查,很快查到後麵的主謀。


    春秀是被一名叫何寶的獄卒花錢請來的,關捕頭則是被一個叫陳無德臨時請出來喝酒的。


    而何寶和陳無德平日裏並沒有太多聯係,頂多就是上司和下屬,最近才走的近,二人之間的橋梁是許舟。


    再從這件事最關鍵的人物著手,錢大鍾。


    錢大鍾在京城並沒有仇人,唯一的便是這個人好色了些,再結合他這半個月都去了哪裏,做了什麽事情,結果一目了然。


    徐白芷點點頭,對青雀的意見表示讚同。


    “那就約個日子,約他出來見一麵。”徐白芷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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