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杜巴利是你的貼心好友,伯爵閣下。”


    勞倫斯意味深長地笑著說道:


    “我也能體會你的焦急心情,但我可不想擔上一個根本不存在的罪名。”


    “你這家夥...”


    法爾科內伯爵眼中兇光一閃,他雖然有些瘋癲但腦子可不傻,一瞬間就聽明白了勞倫斯的話中話。


    勞倫斯這是在暗示自己,他已經從杜巴利那裏獲知了那些關於自己的見不得光的秘密。


    “該死的波拿巴...”


    法爾科內伯爵的表情更加猙獰了,也更加堅定了要把杜巴利帶迴去的決心,誰知道那個該死的皮條客會不會把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招供出來。


    法爾科內伯爵扭頭看了看大門的空穴,那已經能夠勉強容許一個人鑽進去,於是臉色陰沉地說道:


    “哼,那我們就讓事實說話吧。”


    說罷,法爾科內伯爵給喬瓦尼上校使了個眼色。


    上校也連忙帶著幾個部下挨個從中鑽了進去,站在了這座府邸那秀麗的庭院上。


    勞倫斯則是無動於衷地看著他們入內。


    等到第一批進入的幾人全部站在自己麵前之後,勞倫斯才朗聲說道:


    “這是第三次警告了,上校先生,你和你的部下已經構成了侵略。”


    喬瓦尼上校在進入府邸大門之後也是鬆了口氣,說話也硬氣了不少,直接迴應道:


    “波拿巴閣下,我們沒有入侵,這隻是一次合法的搜查...”


    然而,還不等喬瓦尼上校說完,隻聽勞倫斯忽然一聲斷喝:


    “全體聽令!裝填,瞄準,等待指令!”


    喬瓦尼上校,包括所有的警察和圍觀者都是一愣,他們沒有聽懂勞倫斯的意大利語口令。


    但是他們清楚地看見,那二十位剛毅的士兵整齊劃一地將火槍取下並開始進行裝填,隨後將二十個黑漆漆的槍口對準了進入府邸的那幾名警察。


    就連法爾科內伯爵看見那舉起的數十杆火槍也霎時間愣在了原地,而後趕緊躲到了一邊,不知道勞倫斯這是在做什麽。


    喬瓦尼上校的大腦宕機了數秒鍾,那象征著死亡的槍口就瞄準著自己的心髒和腦袋,從戰場上退下之後,他已經許多年沒有這種直麵死亡的感覺了。


    “你...波拿巴閣下,你這是在做什麽!”


    迴過神來的喬瓦尼上校大驚失色,臉上頓時沒有了血色,驚慌失措地往後退去,直到後腦勺撞到鐵門上才反應過來,驚聲尖叫道:


    “快讓你的人把槍放下!我們是巴黎警察部隊!”


    其餘幾名入內的警察也沒好到哪裏去,他們同喬瓦尼上校一樣驚慌,甚至有人試圖順著鐵門上的那個空穴再鑽迴去。


    至於圍觀的市民們更是感到心跳一陣加速,巴黎城內可不是每天都有這樣的武裝對峙發生,尤其對峙的雙方還都是代表著兩大公爵,這可比任何戲劇都要精彩。


    “我不希望發出第四次警告,上校。”


    勞倫斯上前兩步,緩緩將腰間的佩刀拔出在手裏舞了個華麗的刀花,而後將閃著寒光的刀尖徑直對準喬瓦尼上校,冷聲說道:


    “立刻帶著你的人離開這裏。”


    喬瓦尼上校怔怔地看著那指向自己的刀尖,他也算是巴黎警察部隊的高層,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親自被這樣鋒利的刀刃指著了。


    喬瓦尼上校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加速流動,腦袋裏麵更是一片空白,一時間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看見這一幕的市民紛紛忍不住嘖嘖稱奇,不管這位波拿巴總督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他的強硬就已經給這些圍觀者留下了深刻印象。


    而在這時,方才因為害怕被流彈擊中而躲到一邊的法爾科內伯爵終於反應過來了,心中一陣竊喜地想道:


    “不對,杜巴利就在這座府邸裏麵,該死的波拿巴隻是在虛張聲勢而已!他絕對不敢下令開火,一旦開火他就是罪加一等。媽的,想嚇唬我是吧,愚蠢至極!看我當麵戳穿你這點小把戲,讓眾人好好看看你這個負隅頑抗的小醜的可笑麵目!”


    想到這裏,法爾科內伯爵立刻跑迴大門口,親自從空穴中鑽了進去,猖狂地大笑著說道:


    “小波拿巴,讓你的手下把這些玩具收起來吧,你想嚇唬誰呢?”


    勞倫斯眯起眼睛,緩緩將手上的佩刀收入鞘中,微笑著說道:


    “伯爵閣下,你似乎也沒有受到邀請就進入了這座府邸,我單獨警告您一次,這是入侵行為。”


    “入侵?哈哈哈哈”


    法爾科內伯爵笑得更猖狂了,自從他失去了男人雄風之後,還沒有這麽得意地大笑過:


    “我就是入侵者,你想怎麽樣?讓你的部下射死我?哈哈哈”


    勞倫斯微微歎了口氣,拔出了腰間的手槍,親自開始裝填。


    “喲嗬,手槍不錯嘛,是和我決鬥用的那把嗎?”


    法爾科內伯爵死死盯著勞倫斯手中的那把加長手槍,獰笑著大喊道:


    “你掏出手槍又想幹什麽呢,現在我可沒有和你決鬥吧,想要威脅我?別傻了你這蠢貨!我才不吃這一套!”


    勞倫斯一言不發,將手槍對準法爾科內伯爵,閉上左眼開始瞄準。


    砰!


    法爾科內伯爵還想說些什麽,但突如其來的一聲爆鳴打斷了所有的話語。


    一顆高速旋轉飛行的鉛彈從槍膛飛射而出,但並沒有擊中法爾科內伯爵本人,而是打在他身前兩尺的地麵上,濺起一陣碎石。


    槍聲絕對是香榭麗舍大街最為陌生的聲音。


    這裏是巴黎的市中心,權貴們的居所,在一百年前甚至是王宮所在的區域,沒有任何槍聲應該出現在這裏。


    但是此刻,那火藥的爆鳴聲清清楚楚地傳到了每個人耳中。


    那個科西嘉總督真的開槍了,而且是親自扣動的扳機。


    法爾科內伯爵那譏諷的話語瞬間中斷,臉上滿是震驚而不解,還有緊隨其後湧上來的無邊的恐慌。


    “他真的開槍了...他真的敢開槍...他怎麽敢...!”


    法爾科內伯爵瞪大眼睛低頭看著那個距離自己不到一米的彈坑。


    他並不知道勞倫斯是故意打在他的身前,他以為勞倫斯的目標就是自己的心髒,隻不過是射偏了而已。


    “一發子彈射偏了,剩下的呢...”


    法爾科內伯爵猛然抬頭看著那二十杆對準著自己的火槍,瞬間感到後背一陣發涼,似乎下一秒那噴射而出的彈丸就會把他射成篩子。


    “不!不!


    ”法爾科內伯爵雙腿發軟,一屁股坐在地上,帶著哭腔大喊著。


    就連他套褲的襠部也已經出現了一整片的水漬。


    喬瓦尼上校震驚地看著已經被嚇傻的法爾科內伯爵,他也沒想到勞倫斯竟然真的敢開槍。


    不過,盡管喬瓦尼上校對這個伯爵也十分厭惡,但他畢竟是黎塞留公爵的孫子,是喬瓦尼上校得罪不起的人物。


    於是喬瓦尼上校趕緊衝上去扶起法爾科內伯爵,衝著勞倫斯大喊道:


    “波拿巴閣下,我們都看見了!您對伯爵大人開槍了,這是襲擊,不,是謀殺未遂!我們更有理由要求您接受警察部隊的搜查了!”


    說罷,喬瓦尼上校立刻對包圍在外的警察部隊做了個手勢,要求他們繼續進入府邸內部。


    很快又有十幾名警察端著火槍入內,緊張不安地握著槍杆與僅僅二十米開外的科西嘉射手們對峙著。


    雙方的火藥味越來越濃,已有一觸即發之勢。


    勞倫斯站在原地,輕輕揮手將彌漫在身邊的硝煙趕散,把手槍插迴腰間,朗聲說道:


    “謀殺未遂?我隻是在對侵犯領土的暴徒進行防衛反擊而已。”


    “侵犯...領土?”喬瓦尼上校疑惑地眨了下眼睛,注意到了勞倫斯的用詞,隨後不解地問道。


    勞倫斯提起腳跟踏了踏地上的石板,冷聲說道:


    “你們現在踩在科西嘉的土地上。”


    “科西嘉的土地?”喬瓦尼上校皺緊眉頭,大聲否定道:


    “波拿巴閣下,你腳下是法蘭西的土地,是國王的土地。即使從所有權來說也是舒瓦瑟爾公爵的土地,和您沒有任何關係。”


    勞倫斯盯著喬瓦尼上校看了一會兒,忽然露出一抹和善的微笑,攤手說道:


    “上校,似乎你在執行任務之前沒有做足準備啊。”


    喬瓦尼上校怔了一下,他完全不知道勞倫斯說的是什麽意思,每個人都知道這座府邸是舒瓦瑟爾公爵的地產,被借給勞倫斯暫住而已。


    即使這座地產的所有者是勞倫斯本人,他也沒有權力拒絕巴黎警察部隊的搜查,更別提對一位不小心闖入的伯爵直接開槍了。


    “混賬!你在和他廢話什麽呢!”


    被喬瓦尼上校攙扶起來的法爾科內伯爵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惱羞成怒地對上校叫囂著:


    “你沒看見他都對我開槍了嗎!直接衝進去把杜巴利給我找出來然後把這個該死的鄉巴老抓起來!”


    喬瓦尼上校無奈地點點頭,對勞倫斯說道:


    “抱歉了閣下,請你不要阻攔我們的搜查,這隻是一次合理的例行檢查而已,我們也不想讓場麵太難看。”


    說罷,喬瓦尼上校便對自己的部下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開始向前逼進。


    “慢著。”


    麵對越來越多持槍警察的逼近,勞倫斯隻是輕笑著說道:


    “上校,我想你應該還沒看過這份文件吧?亞安,拿過去給上校看看。”


    勞倫斯說著就從懷裏掏出那張厚實的羊皮紙遞給亞安,這正是前幾日由舒瓦瑟爾公爵送來的外交大臣簽署的那份命令文書。


    喬瓦尼上校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但他還是連忙從亞安手中接過那份羊皮紙,展開閱讀了起來。


    “這是...!”


    上校的表情先是疑惑不解,緊接著變得震驚,隨後又呆滯起來,最後則是肉眼可見的惶恐不安。


    “什麽狗屁文件?它上麵說什麽了?”法爾科內伯爵不屑地看著滿臉驚慌的喬瓦尼上校問道。


    “伯爵大人...”


    喬瓦尼上校忐忑不安地將羊皮紙卷好送迴到亞安手中,同時立刻命令自己的部下停止行動,對法爾科內伯爵低聲說道:


    “這裏...是科西嘉大使館。”


    “你說什麽?”法爾科內伯爵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這整座府邸都已經經過了外交大臣的批準被設立為科西嘉駐法蘭西大使館,命令文書在幾天前就簽署了。”


    喬瓦尼上校瞪大眼睛,怔怔地說道:


    “我們根本沒有權力對外交使館進行搜查,而且...”


    上校迴頭看了一眼那已經幾乎不成樣子的大門,咬牙說道:


    “波拿巴總督說的沒錯,這裏是科西嘉的土地,我們這樣強行闖入的行為將會被視為對科西嘉主權的侵犯。”


    法爾科內伯爵頓時暴跳如雷,指著喬瓦尼上校的鼻子罵道:


    “什麽?!一派胡言!那科西嘉的王冠要不了多久就要戴到國王頭上了,還管這狗屁大使館幹什麽!都給我進去搜,把杜巴利找出來!聽見沒有?!”


    喬瓦尼上校咬緊牙關,毅然搖頭說道:


    “抱歉,伯爵大人,我不能...”


    他心裏明白,拒絕法爾科內伯爵的要求無非會得罪黎塞留公爵,影響到自己未來的前途而已,而且黎塞留公爵這樣開明的人物說不定都不會怪罪自己。


    但他如果公然率領警察部隊對一座大使館進行侵犯,甚至險些發生交火,這件事的嚴重程度可是足以讓他的腦袋搬家。


    那些在巴黎設有使館或是代理處的德意誌小國絕對會對這種可能發生在他們自己身上的外交侮辱進行嚴正抗議,這甚至會有可能成為一場外交危機的導火索。


    而到了那時,作為罪魁禍首的喬瓦尼上校無論如何都難逃死罪。


    甚至整個巴黎警察部隊都會迎來一場自上而下的清洗。


    一想到這裏,喬瓦尼上校渾身都打了個寒顫,任憑法爾科內伯爵如何叫囂,他也是急忙命令自己的部下全都撤到大門邊上來。


    “啊,上校,看來我們之間有不小的誤會。”


    勞倫斯輕笑著走上前,徑直略過了無能狂怒的法爾科內伯爵,對著喬瓦尼上校說道:


    “說來也怨我,這份文件還沒有完全向公眾披露,我也沒有在府邸的門口掛上告示牌。”


    心如死灰的喬瓦尼上校聽了這話頓時燃起了一絲希望,他激動地看著勞倫斯,知道這位科西嘉總督是在主動給予自己一線生機,於是連忙拋開法爾科內伯爵說道:


    “不不不,是我莽撞了,真該死,我...”


    “別說了,上校,既然是個誤會,我想我們還是應該握手言和吧?”


    勞倫斯微笑著伸手說道:


    “我很樂意發表一份善意的聲明,來表示對你和你的部下行為的諒解。當然,按照慣例,你也得發表一份公開聲明,用來具體而全麵的解釋整個事情的經過。”


    喬瓦尼上校沒有任何猶豫地握住了勞倫斯的手,這可就是他此刻的救命稻草,如果勞倫斯想要追究他侵略大使館的責任,那他的腦袋是絕對保不住的。


    至於勞倫斯所說的那份公開聲明,喬瓦尼上校瞥了一眼仍在發怒的法爾科內伯爵,立馬就明白對方的意思。


    這是在要求自己在這份聲明中將法爾科內伯爵乃至黎塞留公爵也拖下水,並把這次進攻大使館的責任往他們身上甩。


    “您放心,我在晚上之前就會將聲明寄給各大報社。”喬瓦尼上校緊緊握著勞倫斯的手說道。


    “那麽我也會在晚上之前發表對你們的諒解。”勞倫斯點頭說道。


    喬瓦尼上校感動不已地又握著勞倫斯的手站了一會兒,隨後才轉身對著自己的部下說道:


    “所有人聽好了!把子彈卸了,把槍背好!立刻離開科西嘉大使館的土地。”


    勞倫斯隨即又走到呆在原地的法爾科內伯爵身前,微笑著說道:


    “還有你,伯爵閣下,請你從科西嘉的土地上離開,如果你不想再吃一顆子彈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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