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萬利弗爾?你在說什麽呢?!”


    即使是國王路易十五,聽到這個數字也露出了一瞬間的驚愕,懷疑是不是自己年老體衰聽錯了什麽。


    他哪怕對於錢財再沒有概念,也清楚三千萬利弗爾是何等規模的一筆財富。


    千萬這個數量級再加上利弗爾這個單位,路易十五隻在那些自己幾乎不看的國家財政報告上見過這種數字。


    艾吉永公爵更是完全愣神在原地,腦袋裏麵全是數字三和後麵的那一串數都數不清的零。


    “怎麽可能...一家公司怎麽可能聚攏如此數量的錢財...”


    作為一位在政壇中卓有地位的公爵,艾吉永公爵很清楚這筆財富到底有多麽的誇張。


    三千萬利弗爾完全可以支撐一場小型戰爭的全部花銷,甚至可以直接抹平法蘭西兩年的財政赤字。


    就算市值並不等於實際的財富,這個數字仍然讓艾吉永公爵冒出了一陣冷汗。


    而宴會桌上更是一片寂靜,每個人,包括杜巴利夫人都忍不住捂住了嘴巴,飛快地在腦海裏思考著這個數字到底意味著什麽。


    “陛下,起初我也不相信這個消息,是經過數次確認之後才向您匯報的。”


    新聞官連聲說道:


    “而且...根據王室在公司裏的份額來算...這裏麵有將近六百萬利弗爾是屬於王室的。”


    “六百萬利弗爾,完完全全的王室財產?”


    路易十五難以置信地說道。


    雖然他並不理解市值和實際價值的區別,但是這個驚人的數字就已經讓路易十五感到一陣輕微的眩暈。


    畢竟對於王室來說,這完全是一筆橫財。


    王室什麽也沒有付出,單單依靠著勞倫斯與舒瓦瑟爾公爵那薄薄幾張紙的條約,就將這筆巨款名正言順,不含任何剝削地攬在了凡爾賽宮裏。


    就連路易十五本人,也覺得科西嘉國家白銀公司這名字愈發變得悅耳動聽起來。


    而到了這時,宴會桌上已經沒有人蠢到再去攻擊路易王儲擔任公司董事的事情了。


    主動發難的艾吉永公爵臉色是一片鐵青,他也知道再拿這件事做文章也沒有意義,畢竟自己可拿不出六百萬利弗爾送到凡爾賽宮來。


    至於外國宮廷可能的非議,心情大好的路易十五更是完全不在乎。


    如果真有哪位國王對此指指點點,路易十五恐怕會直接反嗆一句:


    “把你的王子公主全派到市場上去,看看他們能不能帶迴來六百萬利弗爾!”


    盡管這筆資產一時半會也不能變現,但路易十五仍是為此感到十足的愉悅,輕哼著小曲說道:


    “勞倫斯與舒瓦瑟爾真是能耐非凡的臣子,這才幾天不到,就又給我送來一份大禮。你說對吧,艾吉永公爵。”


    艾吉永公爵硬著頭皮,十分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他與舒瓦瑟爾公爵不僅是政治對立,更是有私人恩怨,哪怕是表麵上的承認都讓艾吉永公爵感到一陣反胃。


    “莫普侯爵也不知道怎麽想的,當初竟然要叫停這樣的公司上市。”


    路易十五忽然想到了前幾日莫普大法官叫停國家白銀公司上市的事情,皺眉念叨著:


    “還好沒有讓他亂來,希望他後麵的工作不出這樣的紕漏吧。”


    一旁的艾吉永公爵聽罷不禁打了個寒顫,就連對政治不上心的杜巴利夫人也流露出了不甘與憂慮。


    很明顯路易十五這話是刻意說給他倆聽的。


    兩人也都明白,被國王漸漸疏遠的舒瓦瑟爾公爵必然會因為此事挽迴不少地位。


    至於本來就受到路易十五器重的勞倫斯,毫無疑問會更加得勢了。


    ......


    與此同時,巴黎證券交易所,梅利勳爵的私人辦公室內。


    “幹杯!老朋友,還有波拿巴閣下,我必須敬您一杯!”


    蒙馬特爾先生舉起盛滿香檳的高腳杯,眉飛色舞地對身旁的梅利勳爵和勞倫斯說道。


    從他那紅潤的臉色和藏都藏不住的笑容來看,蒙馬特爾先生一生中可能都沒有如此得意開心的時候。


    至於原因,隻要去樓下的交易所大廳看看就明白了。


    偌大的大廳內滿是摩肩接踵的投資人,哪怕是午間休市時也是一樣。


    蒙馬特爾先生發誓這絕對是他有生以來見證過的證交所最為火爆的一天。


    而這些人來到證交所的目的也幾乎隻有一個——科西嘉國家白銀公司。


    在昨日的新聞發布會之後,各家報社都爭先恐後地將這場發布會的內容當作了毫無爭議的頭版,並且在下午之時就開始聯係印刷廠提前加印。


    而到了今天上午,隨著第一批泛著油墨香味的報紙被送到巴黎市民手中,巴黎的金融市場瞬間為之所引爆了。


    投資人們那原本心如死灰的心態像是過山車一樣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他們先是悶悶不樂地接過報紙,而後疑惑震驚地看了一眼標題,隨即便貪婪且癡狂地閱讀著上麵的每一個單詞。


    哪怕是個傻子都能看出來,既然波拿巴閣下已經否定了莫普大法官管控金融界的意圖,那麽金融市場持續數天的低迷也必然會隨之結束。


    換句話說,現在就是抄底的絕佳時機,因為市場必然會迎來一波上升行情。


    投資們閱讀完報紙之後便立刻不顧一切地飛奔趕往巴黎證交所,就像是饑荒的災民嗅到了享用不完的山珍海味一般。


    那些本來因為市場低迷而閑置的資金也頓時變得活躍起來,爭先恐後地湧入金融市場。


    尤其是那些親自參加了昨日發布會的頭部投資人們,他們早已經蓄勢待發,係好了餐巾,準備享用這場資本的盛宴。


    至於這場盛宴的主角,毫無疑問就是科西嘉國家白銀公司。


    每一份報紙都從證交所拿到了這家公司的披露數據,並且將其當作僅次於頭版的新聞放在了扉頁。


    讀到報紙的投資人們這才恍然大悟明白過來,這家公司能夠被如此多政治人物青睞的原因是什麽——一座史無前例的巨型銀礦。


    而且是一座幾乎完全沒有被開采的銀礦。


    也就是說,隻要這座銀礦開始開采,國家白銀公司開始盈利,其股票價格就必然會上漲。


    而這意味著什麽,每個投資人也都明白:對國家白銀公司的投資絕對是穩賺不賠的,並且是投得越多,賺的越多。


    人們抱著這樣的想法,一大早便聚集在了巴黎證交所門口,排成了數條長龍等候開盤。


    排隊的隊伍一直延伸到了廣場另一頭的聖保特來大道上,期間甚至還有不少人因為插隊的問題大打出手。


    畢竟在這種緊要關頭,早一步踏進證交所的大門就能多賺十個利弗爾。


    到了今天上午九時,巴黎證交所正式開盤。


    狂歡也隨之開始。


    大股的人流爭相湧進交易所大廳,其中有不少都不是職業投資人,而是得到了風聲的小市民或是勞動階層。


    他們揮舞著手中的匯款單和錢袋,大聲催促著交易經紀人完成他們的訂單。


    大廳正中央用來公示價格的告牌幾乎每隔五秒鍾就要更改,上麵的數字也是在不斷攀升,向所有人昭示著股市迴暖的事實。


    至於今天交易所大廳裏的主角,國家白銀公司,更是受盡了眾人的矚目。


    它的股票價格甚至單獨使用了一塊告牌,懸掛在大廳上方。


    而這張告牌上的價格每一次更改跳動,都會引得滿廳的投資者發出如潮般的歡唿聲。


    有些見好就收的小市民在開盤的時候買入國家白銀公司股票,並在休市之前全部售出,這樣一來一迴,就讓他們的腰包裏多了幾百個利弗爾,心滿意足地走出交易所。


    更多人則是寸步不離地守在交易經紀人的桌旁,一旦國家白銀公司的股票出現餘量便立馬毫不猶豫地吃下來。


    在他們眼裏,這就是妥妥的買到就是賺到。


    僅僅是這一個上午,法蘭西商業銀行所承包代售的國家白銀公司股票便全部售出。


    ...


    “簡直是太美妙了。”


    蒙馬特爾先生深深嗅了一口香檳的醇香味,仿佛從裏麵聞到了銀幣的味道,滿臉陶醉地說道:


    “真沒想到如此的順利,我一定要把今天設成我的幸運日。”


    作為國家白銀公司的原始股東,蒙馬特爾先生自然也從火爆的股市中獲益頗豐。


    勞倫斯小抿了一口香檳,笑著問道:


    “所以,現在公司的財務是個什麽情況?”


    蒙馬特爾先生大笑著說道:


    “相當的美好,波拿巴閣下,如今我們的市值在三千萬利弗爾以上,其中...”


    “我對市值這些不感興趣,我更想知道公司手裏有多少現金。”


    勞倫斯搖搖頭,打斷他說道。


    在勞倫斯眼中,市值的數字再大也是虛假的。


    因為那座銀礦的報告和公司的財務報表本就是虛構的,計算出來的市值自然也沒有任何意義。


    而且,勞倫斯根本沒想把國家白銀公司當作一個正常企業來經營,僅僅是將其當作一個完完全全的斂財工具而已。


    畢竟,科西嘉島上可沒有那座僅存在於報告中的巨型銀礦,有的隻是一條平平無奇,儲量一般的銀礦脈。


    “哦現金,當然,我看看...”


    蒙馬特爾先生放下酒杯,熟練地翻閱著桌上一遝文件,點頭說道:


    “我們對外公開的現金流是一千八百萬利弗爾,這個數字很誇張,但其實也合理,因為公司才剛剛上市,手裏肯定全是流動資產。”


    “實際上的呢?”


    勞倫斯搖頭問道,他知道這個對外公開的數字是算上了財務報表裏那些虛構的資產項,對自己沒有任何意義。


    “實際上...嘿嘿”


    蒙馬特爾先生悻悻地笑了兩聲,雖然這辦公室隻有他們三個人在,但作為一個銀行家,被提到這樣造假的行為還是讓他有些羞愧:


    “實際上就要打個折扣了,因為公司的現金全部來源於今天的募股,當然還有我那微不足道的一百萬利弗爾。加起來差不多是一千萬利弗爾。”


    “一千萬嗎...確實比我的預料要好一些,至少科西嘉的建設是不會缺少資金了。”


    勞倫斯這才滿意地點頭說道。


    這一千萬利弗爾可是相當於數年的科西嘉國民生產總值,更是十幾年的財政收入。


    有了這一筆資金,勞倫斯至少在好一段時間內不用為財政問題而擔憂了。


    至於將公司的錢挪用到財政上,也不過就是左手倒右手而已。


    “哈哈哈,來來,我再敬您一杯。”


    蒙馬特爾先生見勞倫斯終於露出滿意的表情,也是大笑著舉起酒杯說道:


    “梅利,老朋友,你也來一杯...嘿,你怎麽愁眉苦臉的?”


    這時,蒙馬特爾先生才注意到,一旁的梅利勳爵臉上卻是沒有一絲的笑意。


    他的麵色反而相當的凝重,眉頭也緊鎖著,似乎有極深的愁緒困擾著他。


    勞倫斯瞥了一眼梅利勳爵,大概知道他為什麽如此凝重,但沒有主動開口。


    “老朋友,你怎麽啦?幹嘛這副表情?”


    蒙馬特爾先生拍了拍梅利勳爵的肩膀,而後直接搭在他肩膀上笑著說道:


    “光是這一個上午證交所抽成的傭金和印花稅就有幾十萬利弗爾吧,這可是你的政績啊,你怎麽還愁眉苦臉的。”


    “唉...”


    梅利勳爵長長歎了一口氣,小心地看了一眼勞倫斯,猶豫兩秒後還是開口說道:


    “我隻是有些擔憂...說實話,我沒想到國家白銀公司會如此火爆,幾乎有八成的投資者今天都是奔著這家公司來的...”


    “這不是好事嗎?你自己不也持有幾千股國家白銀公司的股票嘛。”蒙馬特爾先生不在意地說道。


    “是...短期之內是好事,國家白銀公司把整個市場的熱情都拉高了。不過...”


    梅利勳爵又看了一眼勞倫斯,咬了咬嘴唇說道:


    “這家公司的報表有如此多的虛構成分,萬一將來暴露了出來...它就會成為摧毀整個金融界的炸彈。”


    作為證交所主席,梅利勳爵自然對國家白銀公司的風險十分擔憂。


    本來他以為這家公司隻會成為一家普通的勢頭較好的企業而已,所以對協助勞倫斯造假並沒有特別的在意。


    但他實在沒有想到,國家白銀公司已然成為了整個金融界的風向標。


    在這種情況下,這公司一旦出什麽問題,那責任可不是梅利勳爵一個人能擔得起的。


    要是梅利勳爵知道連那座銀礦的報告也是虛假的,恐怕會當場暈厥過去。


    “你放心,梅利勳爵。”勞倫斯笑著說道:


    “短期之內不會有任何問題的,投資者那邊對公司的熱情會越來越高的。”


    對於勞倫斯來說,隻要把一部分投資的資金當作利潤返還給投資者,營造出高利潤率的假象,就能吸引更多投資者進入,從而維持這個局麵,一個簡單的龐氏騙局而已。


    “是,短期應該沒什麽問題。”梅利勳爵點點頭,大概猜到勞倫斯的做法,但還是擔憂不已地說道:


    “但是長期呢...這顆炸彈最終一定會爆炸的,而到了那時,我們都...”


    蒙馬特爾先生也頓時反應過來,被巨大收益衝昏的頭腦也終於清醒了幾分,臉色和梅利勳爵一樣變得凝重起來。


    這些內幕如果真的被曝光,他們二人的命運就不用多言了。


    而隻見勞倫斯忽然站起身,拍著梅利勳爵的肩膀輕笑著說道:


    “勳爵先生,炸彈這東西,是一種讓我們自掘墳墓的危險品,也是一種極為高效的工具,還是一種殺傷巨大的武器。而這些的區別就在於...它炸的合不合時宜。”


    “您...您的意思是...?”梅利勳爵不安地問道。


    “國家白銀公司一定會爆雷,但隻要時機合適,我們不僅都會安然無恙,還能再次撈上一大筆。”


    勞倫斯看著兩人,沉聲說道:


    “而在那個合適的時機之前,還請二位仔細嗬護好這顆炸彈,可不要讓我們自掘墳墓了。”


    梅利勳爵與蒙馬特爾先生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而後沉重且無可奈何地點了兩下頭。


    他們現在不僅被勞倫斯綁上了同一艘船,還是一艘隨時可能沉沒汪洋的危船。


    除了相信並聽從船長勞倫斯的指揮之外,兩人已經沒有了任何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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