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人馬在小城堡裏休息到了午後二時,隨後舒瓦瑟爾公爵將眾人聚集起來,作為這次狩獵的組織者,他飽含深情地向眾人表達了對於他們應邀參加狩獵的歡喜並宣布這次狩獵正式開始。


    而勞倫斯則沒有時間去聆聽舒瓦瑟爾公爵那過於熱情的演講了,他正待在一間光線昏暗的小房間裏無奈地更換著服飾。


    盡管這次狩獵不是路易王儲組織的,但是勞倫斯既然受邀參加了路易王儲的狩獵隊,按照凡爾賽的規矩,他就得特意更換上一套稱得上是製服的著裝,以此來匹配王家狩獵隊成員的這項殊榮。


    黑灰色的外套,暗紅色的馬甲和馬褲,上身的襯衣是鑲著金邊的,高筒靴也和路易王儲的一樣加高了腳跟,還有一柄並不鋒利但刀柄部分凋刻的很是華麗的獵刀。


    這些都是舒瓦瑟爾公爵十分用心地差人送來的,畢竟他可是將進一步拉攏路易王儲的希望放在了勞倫斯的身上。


    而就在勞倫斯更換服飾之時,一名精密射手急匆匆地跑進了城堡,並盡量不引人注目地繞進了勞倫斯的房間。


    “嗯”


    已經基本穿戴完畢的勞倫斯正站在鏡前做最後的調整,看見這名射手忽然闖了進來,也讓勞倫斯稍微愣了一下。


    不過勞倫斯掃了一眼這射手的長相,認出來他是上午時在半途中就跟隨著格羅索悄悄離開隊伍的那些人,於是也猜到了交給格羅索的任務大概完成了。


    而這名射手也是氣喘籲籲的樣子,顯然是一路奔跑著趕迴來的,身上的衣物也很是淩亂,上麵沾了不少灰土與枝葉,甚至他腰間的佩刀上還有幾絲不易察覺的血痕。


    盡管在進入城堡前他已經稍微收拾了一番,但還是能看出來,在這六七個小時中,他們這些人在樹林裏估計有一番劇烈的活動。


    勞倫斯將食指放在嘴巴示意這射手先不要說話,隨後謹慎地走到門口向外張望了兩秒,確保無人注意到這裏之後將房門關上,並把門鎖也從裏扣上。


    “所以,你們那邊都完成了”


    在確認隱秘之後,勞倫斯還是壓低聲音問向這名射手。


    這也不是勞倫斯過於謹慎,實在是這件事一旦抖露出去,那將會對他相當不利,牢獄之災都算是輕的。


    這射手也同樣小聲迴答道:


    “是的,大人,格羅索大人已經搞定了,基本滿足您的要求。”


    “很好,沒有被人發現吧”


    勞倫斯滿意地點著頭,繼續追問道。


    射手點頭答道:


    “沒有,那裏的護林人睡的和豬一樣,我們還順手從他的小屋外拿了些工具。”


    “護林人”勞倫斯皺眉問道:


    “後麵的那些事沒有被他察覺吧”


    “並沒有,我們之後往林子裏走了好幾裏地才開始行動。”


    “嗯...那就好。”勞倫斯也稍微鬆了口氣,緊接著安排道:


    “你迴去讓格羅索待在原地,注意警戒周圍不要被發現,至於其他的,他知道該怎麽做。”


    “是。”


    那射手應聲答道,正準備離開,忽然想起了什麽,連忙將口袋裏的一包東西交給勞倫斯,說道:


    “對了,這是格羅索大人給您的,他說您隨身攜帶著就好。”


    勞倫斯看了看那玩意兒,裏麵是一串野獸的牙齒,上麵還沾著新鮮的血液,至於包裹它的則是一小塊同樣剛剝下來的野獸毛皮。


    勞倫斯心領神會地點點頭,將這串牙齒和毛皮一起塞到衣服的內袋裏,自言自語著說道:


    “我倒沒想到,這個布置竟然能用到路易王儲身上,真是一次突如其來的驚喜。”


    ......


    待到勞倫斯更換完服飾走出城堡時,已經有一大半貴族結伴帶著自己的獵犬鑽進了樹林之中,路易王儲和他的隊伍倒則很耐心地等待在城堡前。


    這片王家林場的麵積十分之大,除非相當有緣分,否則兩隻狩獵隊伍撞在一起的可能性還是很低的,因此路易王儲也沒有急著進入獵場。


    “啊,波拿巴總督,你可算來了。”


    路易王儲遠遠地看見勞倫斯就衝著他招手說道。


    勞倫斯也掛著充滿歉意的笑容,小跑著上前對著路易王儲以及隊伍裏的其他貴族道歉說道:


    “真抱歉殿下,這身衣服屬實花了我不少時間。”


    “沒事沒事,這也怨我。”


    路易王儲微笑著擺擺手,作為一個仁慈寬厚的王儲,他對勞倫斯的遲到並不在意,反而略帶自責地對著隊伍裏的其他人說道:


    “是我臨時邀請波拿巴總督的,沒給他太多時間準備,耽誤了大家的時間,我得為此致歉。”


    “哪裏哪裏,殿下您言過了。”


    隊伍裏的貴族們連連搖頭說道,畢竟路易王儲道歉是他自己平易近人,但他們這些人要是真的接受了道歉,那可就是僭越禮製了。


    勞倫斯也趁機掃了一眼路易王儲的狩獵隊,除了王儲本人以及三名向導隨從之外,隊伍裏隻有四個和勞倫斯一樣打扮的貴族,他們則是提前了許久就接到了路易王儲的邀請。


    這些貴族都十分年輕,看上去大都是某些強大家族的嫡子或是繼承人,盡管現在他們還沒什麽地位,但日後這裏麵估計有一大半都會繼承公爵爵位。


    他們雖然對勞倫斯的突然加入以及遲到行為感到有些不滿,但是在路易王儲麵前也不好發作,隻得麵無表情地看著勞倫斯。


    勞倫斯則沒有在意這些貴族少爺們的注目,而是默默清算著這支隊伍的人數,在數清楚這支隊伍隻有九人之後也讓勞倫斯放心了不少。


    畢竟這支隊伍人數越少才會越有利於勞倫斯的布置。


    而且很讓勞倫斯感到慶幸的是,路易王儲在今天並沒有選擇進行一場田獵,而隻是攜帶少量隨從進行一場普通的狩獵。


    田獵是大貴族以及國王們所喜愛並經常進行的,畢竟也隻有他們的財力能負擔得起。


    在田獵中,國王會攜帶上百甚至幾百名隨從,這些隨從會在一塊巨大的獵場裏對裏麵的獵物進行包圍驅趕,從四麵八方將獵物趕到國王所處的位置。


    而國王幾乎隻需要站在原地,不斷地拉弓射箭即可,甚至有時國王如果射空了,他的身邊還會有老練的獵人立馬補上一箭,將獵物射死之後,所有人還會心照不宣地裝作這是國王射中的。


    事實上,路易十六在繼位後所沉迷的就是這樣的田獵,否則以他那肥胖的身軀,想要在普通的狩獵中像真正的獵人那樣完成如他日記所說的那般一個月殺死1500頭獵物,這完全是癡人說夢。


    至於小貴族與有錢有閑的地主們,他們想打獵就隻得帶上或者聘用少量的獵人當作隨從,像是遊山玩水一般進行一場持續好幾天的狩獵。


    俄國的作家屠格涅夫便很是喜歡這樣的狩獵,他特地為此寫了一部著作《獵人筆記》來記錄他在打獵途中的見聞。


    “那麽我們就出發吧。”


    路易王儲見隊伍湊齊之後也變得興奮起來,親自將長弓取了過來套在身上,隨後拍了拍他的向導說道。


    眾人也是紛紛點頭,抖擻起了精神,開始跟著向導朝著密林深處行進。


    ......


    凡爾賽的林場的皆為王家林場,路易十五也經常在這裏組織盛大的狩獵,從他每次那滿載而歸的收獲來看,這裏的獵物可不在少數。


    尤其是凡爾賽的牡鹿,這在法律上可是隻有王室成員及其近親才有資格狩獵的,而作為和路易王儲同一狩獵隊的成員,這些貴族們在今日也得到了這樣的特權。


    即使對他們這樣有著尊顯地位的人來說,如果能獵得一頭雄壯的牡鹿迴去,那也是相當有分量的一份榮譽,因此包括路易王儲在內的每一人都對這次狩獵充滿了期待。


    而勞倫斯對此倒是沒什麽興趣,盡管獵得一頭牡鹿再獻給路易王儲是一個很不錯的拉進二人關係的方法,但勞倫斯也對自己的打獵水平有良好的認知,很明智的放棄了這種不切實際的辦法。


    當然,這也是因為勞倫斯有一個更加有效的拉進與路易王儲的辦法。


    眾人在向導的帶領下穿梭在樹林中,路易王儲的兩名隨從也拿著類似開山刀的寬刃劍替後麵的紈絝子弟們將路上的雜草和荊棘劈開,免得弄髒了他們的衣物。


    也許是運氣不太好,也可能是這些新手獵人們根本沒有注意隱藏自己的氣息和動靜,眾人在樹林裏穿行了良久卻連隻牡鹿的影子也沒看見。


    倒是路易王儲的兩名隨從看上去經驗豐富,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幾隻肥大的野兔,用寬刃劍割破動脈之後獻給了路易王儲和其他貴族,免得眾人迴去之時空手而歸。


    “哦,真糟糕。”


    路易王儲在又一陣行進之後逐步感到有些疲倦,盡管他現在隻有十六歲,但在每日山珍海味的喂養下身材已然有些走樣,經過這一番運動之後難免有些微微喘氣。


    一名貴族瞥了一眼路易王儲疲憊的臉色,很是精於察言觀色地說道:


    “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殿下,要不我們返迴吧”


    路易王儲長長吐出一口氣,看了看漸漸昏沉的天色,又看了一眼僅僅算得上安慰的獵物:幾隻血都要流幹了的野兔。


    盡管有些不甘心,路易王儲還是皺眉說道:


    “好罷,太晚迴去可就找不到路了,至少今天我們還是有收獲的不是嗎。”


    旁邊的幾人立馬奉承著說道:


    “當然,我敢打賭有很多人空著手迴去呢。”


    “而且您看,這幾隻野兔多麽的肥美,絕對能抵得上半隻牡鹿了。”


    “你們啊...”路易王儲笑著搖搖頭,對著向導說道:


    “既然這樣我們開始返迴,請帶路吧。”


    那向導恭敬地點點頭,正準備開始折返,卻忽然眉頭緊皺起來,下意識地弓起腰,謹慎地看向四周並側耳傾聽著什麽。


    在場的眾人皆是奇怪地看向這向導,不知他這是什麽反應,唯有人群邊緣的勞倫斯兩眼一亮,知道這是格羅索開始行動了。


    “嗯你在做什麽呢”路易王儲有些不悅地問道。


    “抱歉殿下,但是...”


    向導作為一個嫻熟的獵手,此刻卻十分緊張地說道:


    “樹林裏剛剛有動靜,應該是一群動物穿過灌木發出的。”


    “哦一群動物不會是鹿群吧”


    路易王儲聽罷頓時摩拳擦掌起來,興奮地問道。


    那向導臉色蒼白地說道:


    “不不不,殿下,鹿群不會主動靠近我們的,看這樣子,應該是某種野獸...”


    “野獸”路易王儲愣了一下,他可從未聽說過這片區域有什麽野獸,哪怕是隻黃鼠狼都會被這裏的王家護林人捕殺掉。


    那向導已經沒有時間解釋了,那聲音越來越近,很快,他驚恐地用獵刀指向左邊,同時揮手示意眾人向後退去。


    而隻見他所指的那片的灌木叢中發出一陣聲響,隨後在眾人緊張的注視下,三頭毛皮灰暗的野狼從中鑽了出來,熒綠色的眸子緊緊盯著眾人。


    “嗯怎麽隻有三頭...不過該死的,這絕對是三匹餓狼。”


    那向導愣了一下,有些奇怪於這狼群稀少的數量,但他也沒有因此而放鬆,因為從這三頭狼的空癟的肚皮來看,他們絕對已經餓了一整天了。


    正常情況下,三頭野狼在麵對如此數量的人類時是不會敢於發起襲擊的,但這些野獸如果陷入了饑餓,那它們可就奮不顧身了。


    向導咽了口口水,扭頭看了一眼眾人,包括路易王儲在內的貴族們已經嚇傻在了原地。


    在他們的認識中,狩獵就是拿著弓箭去射擊那些根本不會還手的動物,至於野獸,他們最多見過陳列室裏懸掛的那些獸頭。


    見這些貴族子弟們完全幫不上忙,這向導也隻得對著另外愣神的兩名隨從招手大喊道:


    “我們拖住這些畜生,讓大人們快走!”


    那兩名隨從頓時驚醒過來,他們也明白,他們三人合力還是很有機會製服這幾頭野狼,雖然會付出受傷的代價,但若是讓這些貴族尤其是王儲出了什麽差池,那他們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劊子手去砍的。


    見那三人主動上前,硬著頭皮持劍和三頭野狼周旋對峙著,對此早有預料的勞倫斯則沉著地走到路易王儲身旁,拽著他的胳膊說道:


    “我們快走吧,殿下,他們不知道能拖多久。”


    路易王儲也是如夢初醒,臉色蒼白地連聲說道:


    “對,對,趕緊走吧...”


    路易王儲說罷,兩腿發軟著,幾乎是在勞倫斯的攙扶下朝著後麵走去。


    一眾貴族也連忙跟隨著路易王儲的步伐,連走帶跑著朝後麵撤去。


    眾人驚慌失措地跑出了幾百碼遠,正以為可以稍稍鬆一口氣時,隻聽他們身旁的樹林再度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又是一匹母狼搖曳著尾巴從林間鑽出,它的血盆大口始終張開著,透明粘稠的口水從中不斷滴落,甚至能讓人聞到這股惡臭味。


    “上帝啊,這是...”


    路易王儲看著那野狼的舌頭和利齒,忍不住失聲叫了出來。


    其餘的貴族們更是臉色發青,紛紛向後退了幾步,盡管他們知道如果在場的六人齊心協力,必然能夠製服這頭畜生。


    但這些貴族心裏明白,他們可和那三名低賤的隨從不同,他們哪怕逃跑了也不會因此受到太大的牽連,沒必要冒著生命危險在這裏抵抗到底,而且誰知道林子裏還有多少野狼。


    路易王儲渾身發抖地看了一眼已經開始後退的眾人,他雖然極度害怕,但也沒有失去理智,這些貴族們的想法路易王儲也完全能猜出來。


    而如果眾人四散而逃的話,身軀肥胖的路易王儲無疑是落在最後麵的那個人。


    “殿下。”


    勞倫斯輕輕放開了攙扶著路易王儲的手,對他沉聲說道。


    “你...波拿巴總督,你...也”


    路易王儲童孔一縮,語無倫次地說著,以為勞倫斯放開自己是準備和其他貴族一樣準備撒腿開溜。


    然而,在所有人震驚地注目下,勞倫斯緩緩走到所有人的最前端,像是一堵牆一樣橫在了惡狼與貴族們的中間。


    隨後,勞倫斯用力將腰間的獵刀拔了出來,直指那頭母狼的額頭,並扭頭對著路易王儲沉聲說道:


    “請您先走,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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