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俱樂部的眾人告辭之後,勞倫斯沒有多做停留就直接搭乘馬車迴到了自己的府邸。


    從那位蓋塔先生表現出的貪婪來看,他必然會給勞倫斯一個滿意的結果來換取公司顧問這個美差,所以勞倫斯也很放心地將那份評估報告交由他來完成。


    同時,勞倫斯和蓋塔有了這一層關係,蓋塔先生同意推薦勞倫斯加入皇家科學院也不過是舉手之勞了。


    這樣一來拉瓦錫隻需要發動他自己的關係再找到一名同事或是朋友推薦勞倫斯加入即可,這對他來說想必也不是什麽難事。


    而勞倫斯之所以費盡心思想要加入皇家科學院,短期來說是為了利用皇家科學院的招牌繼續為國家白銀公司炒作造勢;而長期來說,勞倫斯也是想與其中的學者打好關係,以便日後能說動他們為科西嘉的發展效力。


    如果日後法蘭西本土的社會發生重大的變革和動蕩的話,勞倫斯說不定能趁機把整個皇家科學院搬到科西嘉去。


    畢竟,不論在哪個時代,人才都是發展的剛需。


    隻不過,在加入皇家科學院的流程裏,最後的委員會表決可是勞倫斯自己一個人一時半會兒無法搞定的。


    而且委員會本身肯定不會同意勞倫斯這個在學術領域一直默默無聞的年輕人加入。


    不過對於這個問題勞倫斯也並不擔心,巴黎內還是有不少能夠對皇家科學院委員會產生一錘定音影響的人物,舒瓦瑟爾公爵無疑就是其中一人。


    盡管舒瓦瑟爾公爵還沒有派人通知勞倫斯凡爾賽宮宴會的時間,但是在今天上午勞倫斯已經向他寄出了一封拜訪函,準備主動前往凡爾賽與他會麵。


    如今擺在勞倫斯與舒瓦瑟爾公爵麵前的問題可還有不少,先不說這次加入皇家科學院的事,單單是黎塞留公爵以及國家白銀公司的事就足以讓兩人忙活好一陣子了。


    勞倫斯本著遲則生變的原則,也不想將這些事情拖到宴會之後,於是決定主動去一趟凡爾賽。


    巴黎與凡爾賽之間也就四十裏地的距離,勞倫斯估計最遲在後天就會收到舒瓦瑟爾公爵的迴信。


    ......


    時間不緩不慢地流逝著,很快就來到了六月份的第一天。


    由巴黎通往凡爾賽的官道上,一列樣式齊整的馬車隊伍穩穩當當地行駛著,這裏全部都是奢華的四駕馬車,馬匹也都喂養的膘肥體壯。


    為首的馬車車廂兩側繪製的並不是任何貴族家族的紋章,而是一個純黑色的,帶著頭巾男人的側臉。


    道路兩側偶爾會有些見識豐富的市民,他們能驚訝地認出來這是科西嘉共和國的國旗。


    “娘的,這裏的道路真夠平的,感覺都沒什麽顛簸,前幾天在巴黎坐馬車屁股都要給我震掉了。”


    為首的車廂內,格羅索仍是一副興趣盎然的樣子,從窗戶探出腦袋觀察著下麵齊整平滑的石板路,不禁搖頭感慨著。


    坐在他對麵的勞倫斯則在聚精會神地閱讀著什麽,隨口附和道:


    “這倒不奇怪,路易十四時期法國人就開始大力整修建設官道了。這裏又是達官貴人們甚至是國王往返於巴黎和凡爾賽的道路,當然是最高標準的。”


    而車廂內的亞安見勞倫斯始終麵色凝重地看著手上的信紙,不禁擔憂地問道:


    “大人,您在看什麽呢,是出什麽事了嗎?”


    格羅索也敏銳地察覺到今天出行的異樣,緊接著說道:


    “說起來也是啊,我們這次出來可是把全部護衛都帶上了,你小子還特意找畫師在這馬車上畫了科西嘉的標誌。有啥事搞這麽隆重?”


    勞倫斯緩緩搖頭,然後將手上的信紙收起來,開口解釋道:


    “這是舒瓦瑟爾公爵給我的迴信,他除了接受我去拜訪他之外,還邀請我到了凡爾賽之後和他一起參加一次狩獵。”


    “狩獵?難怪要把護衛都帶過去。”格羅索恍然大悟地點頭道。


    “嗯?是為了防止森林裏野獸襲擊嗎?”亞安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科西嘉普通市民,對貴族的打獵活動一無所知,有些茫然地問道。


    “別傻了,小子。”


    格羅索摟著亞安的肩膀,笑著說道:


    “這種貴族老爺的打獵有個屁危險,方圓幾裏地的野獸都會被提前趕出去,除非老爺們昨晚上喝高了自己從馬上掉下來摔死。”


    “這...”


    亞安微微側頭,透過窗戶看了看後麵那搭乘著二十名精密射手的馬車,不解的問道:


    “那我們帶這些人是做什麽。”


    “這種打獵本質上就是一個社交場合。”


    勞倫斯的表情仍是很凝重,搖頭解釋道:


    “帶著護衛不過是用來彰顯身份的。而且如果隻是一次普通狩獵的話,我也不會這麽重視。”


    格羅索的臉色也嚴肅了幾分,皺眉問道:


    “咋啦,這次打獵很不一般?”


    勞倫斯看著格羅索與亞安,重重點頭之後說道:


    “舒瓦瑟爾公爵的信上說,法蘭西的王儲殿下和王儲妃都會參加這次打獵。”


    “嘶...王儲和王儲妃?”


    格羅索與亞安兩人都忍不住吸了口涼氣,互相對視一眼又看向勞倫斯,這可是他們從未想過能接觸到的人物。


    而勞倫斯也很清楚,信中所說的王儲和王儲妃就是未來的法國國王路易十六以及法國王後瑪麗·安托瓦內特。


    由於路易十五的唯一兒子,路易王太子在1765年便早早地離開了人世,所以現在隻有十六歲的路易王太孫便成為了法蘭西王位的第一繼承人。


    這一點倒是和路易十五很相似,因為路易十五也是從他的祖父路易十四那裏繼承的法國王位。


    盡管現在的路易王太孫還有兩個弟弟,也就是曆史上波旁複辟時期的路易十八與查理十世,但是考慮到如今路易十五日益衰弱的身體和六十歲的高齡,路易王太孫還是很有機會從路易十五手中接過法蘭西王位的。


    隻不過,勞倫斯也不敢確認自己的出現會不會給這段順理成章的王位繼承帶來一些變數,在局勢清晰明了之前,勞倫斯還是決定先將這位王儲殿下當作未來的國王來認真對待。


    至於信中提到的王儲妃瑪麗·安托瓦內特,她則是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弗朗茨一世和大名鼎鼎的瑪麗亞·特蕾莎的小女兒。


    瑪麗亞·特蕾莎為了和法國達成和解並共同對抗崛起的普魯士人,選擇將這位小女兒與未來的法國國王的進行聯姻,而這位王儲妃也是今年四月份才到達巴黎的。


    “難怪了,這可是大人物啊。嘖嘖,未來的國王,那些小貴族估計擠破腦袋也想參加這次狩獵,那個舒瓦瑟爾公爵真夠意思的啊。”


    格羅索摸著下巴,很是興奮地說道,他決定追隨勞倫斯的時候可沒想到能有一天見到這樣的人物,格羅索已經開始幻想自己在酒館裏和眾人吹噓見過法國國王的場景了。


    勞倫斯雖然輕輕點頭,但心裏大概猜到舒瓦瑟爾公爵可不是憑空給自己這個好處,他應該也是知道了自己和黎塞留公爵的會麵之後,決定加大力度拉攏自己,才將這個寶貴的名額劃給了勞倫斯。


    否則,以勞倫斯這個科西嘉總督的身份還真的夠不上參加這次狩獵的門檻。


    ......


    勞倫斯一行人在黎明時分便從巴黎動身,到了差不多正午時間才抵達位於凡爾賽邊緣地區的舒瓦瑟爾公爵的莊園。


    盡管這裏距離凡爾賽宮還有些距離,已經算得上是鄉間莊園,但勞倫斯看著眼前一望無際的麥田,得知這些都是舒瓦瑟爾公爵所有的土地之後,還是不禁感慨這位法蘭西重臣的財力。


    據說在曆史上的舒瓦瑟爾公爵倒台之後,杜巴利夫人為了讓他安心待在封地裏安享晚年,曾建議路易十五一次性支付他六十萬利弗爾並給予他三萬利弗爾的年金,但這樣一大筆錢財也是被舒瓦瑟爾公爵直接拒絕了,他所擁有的財富也可見一斑。


    盡管這次狩獵活動在明日才開始,但在舒瓦瑟爾公爵的莊園裏已經能看見許多衣著華麗且被隨從簇擁著的貴族身影。


    甚至在這條道路上的許多馬車都是衝著舒瓦瑟爾公爵的莊園而且的,光是和勞倫斯同一時間抵達的就有七八輛,並且清一色是四駕馬車。


    莊園管家顯然已經接待了不計其數的來客,對流程早已了然於胸,熟練地派出仆人引導馬車夫將車輛停在預定的空位上,並將車廂裏的貴客招待至莊園裏。


    而莊園旁邊的空地裏也已經停滿了樣式各異的馬車,在裏麵幾乎找不到兩輛相同的馬車,為了能凸顯自己的個性,貴族們也是在自己的馬車上費盡了心思。


    使用黃金白銀裝飾都已經顯得有些俗套,隻有那些繪製著最為前衛的洛可可風格的柔美線條的車輛才會受到所有人的誇讚。


    勞倫斯在莊園仆人的接引下走下馬車,環顧了一圈四周,略一估算這裏差不多有上百輛馬車,看來明日的狩獵不會是小場麵了。


    “真該死,那個莊園管家不知道在神氣什麽!”


    一位年輕的貴族很是嫌棄地甩開接引他下車的仆人的手,極為不滿地抱怨道:


    “他親自來接我我都嫌不合禮法,竟然還讓這些泥腿子來!”


    然而,他的抱怨並沒有在周圍的貴族裏引起附和,反而有幾個年長些的貴族帶著嘲弄的神色對他喊道:


    “嘿!算了吧,兄弟,你也不看看這是誰的莊園。這兒的管家論起貴族血統來說不定比您的還高貴一些呢。”


    “但是...”年輕貴族在幾人的嘲諷下收斂了臉色,但仍是不滿地說道:


    “那個管家也太囂張了,我剛剛向他問路,他竟然完完全全地對我熟視無睹,真是太可恨了!”


    “哦——您還是算了吧,出了這莊園,那管家的地位可不比您低呢。”


    ...


    勞倫斯在原地聽了一會兒這些貴族們的交談,也是忍俊不禁地笑笑,看來掌握著軍事和外交大權的舒瓦瑟爾公爵盡管有些頹勢,但是在眾人心中還是有著不俗的地位。


    正當勞倫斯準備在仆人們的接引下進入安排的住宿房屋時,隻聽忽然有人在背後叫住了他:


    “波拿巴閣下,請稍等。”


    勞倫斯扭頭看去,隻見叫住自己的是一位穿著素白長袍的老者,他彬彬有禮地對勞倫斯鞠了一躬,聲音沉穩地說道:


    “我是這裏的莊園管家,公爵閣下想要立刻見您。”


    還不等勞倫斯迴話,方才還在談論莊園管家的那幾人卻紛紛愣在原地,有些傻眼地看著這位在自己麵前趾高氣揚的管家竟然對身前那個年輕人如此恭敬。


    “這...那個人是誰啊?!”


    剛剛那個抱怨的年輕貴族更是瞪大了眼睛,憤憤不平地說道:


    “他連假發都沒戴,更是連帽子都沒有,這到底是哪個鄉巴老。”


    “噓!你可小聲點吧!”旁邊的幾人連忙製止他道:


    “沒聽到嗎?剛才管家叫他波拿巴閣下,這肯定是那個科西嘉總督了,聽說他和舒瓦瑟爾公爵的關係可不一般。”


    “我...”


    年輕貴族一聽頓時沒了囂張氣焰,他可完全不敢得罪舒瓦瑟爾公爵麵前的紅人,於是隻敢用自己聽到的聲音小聲滴咕著:


    “哼,還不是科西嘉來的鄉巴老...”


    ......


    而在另一邊,勞倫斯在莊園管家的帶領下進入到主樓,並在等候了一小會兒之後見到了舒瓦瑟爾公爵。


    “有幾天沒見了,波拿巴總督。”


    舒瓦瑟爾公爵掛著淺淺的微笑,坐在勞倫斯身旁問候道:


    “怎麽樣,在巴黎過的如何?”


    “一切都很好,感謝您的關心。”勞倫斯接過仆人端上的茶點,對舒瓦瑟爾公爵點頭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


    舒瓦瑟爾公爵笑意吟吟著,伸手拿了一塊撒了白糖的軟糕丟進嘴裏,慢條斯理地說道:


    “您在巴黎還會待一段時間的,我想您可以試著適應一下巴黎人的生活方式。比如沙龍、俱樂部、賽馬會,當然了,還有...”


    說著,舒瓦瑟爾公爵饒有深意地瞥了勞倫斯一眼,緩緩說道:


    “還有戲劇,聽說您前幾天在巴黎喜劇院觀賞了一出戲劇,這很不錯。”


    勞倫斯也輕笑著看了一眼舒瓦瑟爾公爵,知道自己去見黎塞留公爵的行為不可能瞞得過他。


    “確實是一部很不錯的劇,但可惜當時身邊的人不太好。”


    勞倫斯很是遺憾地搖頭說道:


    “我認為下次和您去看戲會好很多。”


    舒瓦瑟爾公爵臉聽罷,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對於勞倫斯這種示好的話語他不可能聽不出來。


    於是舒瓦瑟爾公爵對房間內的仆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出去,待到房門關上之後他才直接說道:


    “既然這樣,我們就直話直說吧,我很高興您站在了正確的一邊。但是告訴我,波拿巴總督,我不相信黎塞留公爵那個老混蛋沒有招攬您,您為何沒有答應他呢。”


    勞倫斯看著舒瓦瑟爾公爵,也不準備說什麽弄虛作假的話語,而是徑直說道:


    “因為他開出來的條件我不滿意。”


    舒瓦瑟爾公爵愣了一下,隨後苦笑著搖頭問道:


    “那如果他的條件令你滿意的話,您也準備投向他一側?”


    “當然。”勞倫斯毫不在意地直接迴道。


    舒瓦瑟爾公爵聽罷良久沒有說話,隻是舔著嘴唇盯著勞倫斯看了好一會兒,隨後才掰弄著手指,眯起眼睛緩緩說道:


    “也就是說,您站在我這邊隻是為了利益?”


    勞倫斯聳肩說道:


    “沒錯,我總不能是因為有一顆助人為樂的善心才投向您吧?”


    “波拿巴總督,我愈發開始欣賞您了。”


    舒瓦瑟爾公爵將半個身子都側過來對著勞倫斯,沉聲說道:


    “您說的太對了,隻有利益是鏈接人們最為穩固的紐帶。而我也向您承諾,您隻要站在我這邊,把那個該死的黎塞留老混蛋和杜巴利婊子扳倒,我會承諾並保證您想要的那些東西。”


    勞倫斯站起身,謙卑地向舒瓦瑟爾公爵鞠了一躬以示順從,同時在心裏默默念道:


    “感謝您的好意,公爵閣下,但是我想要的東西我會自己拿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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