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博尼法喬的南方軍團連夜急行軍趕往阿雅克肖之時,作為風暴中心的阿雅克肖,這裏也並不平靜。


    “啊,崔法利少校,還有塞特中尉,有什麽事嗎?”


    阿雅克肖駐軍的司令官,雷多中校正埋頭批注著桌上的文件,看見兩人忽然來拜訪自己,有些意外地起身迎接說道。


    崔法利少校臉色平靜地帶著塞特中尉走進屋中,掃了一眼雷多中校的桌子,見上麵鋪滿了各種文件與地形示意圖,於是略有歉意地說道:


    “抱歉這麽晚了打擾您,工作很忙?”


    雷多中校歎了口氣,整理了一番桌上的文件,說道:


    “確實有點,保利將軍要求我們明天派兵協助城內的安保工作,命令下的很急,我們也沒多少時間準備。”


    協助城內的安保工作?


    崔法利少校隱秘地和塞特中尉對視了一眼,兩人也都明白了勞倫斯為何會在這個時候讓他們行動,看來保利確實是準備在明天進行什麽大動作。


    “明天?”


    崔法利少校故作不知情的樣子,不解地問道:


    “明天不是議會的例行會議嗎?這次怎麽突然讓我們也協助安保?”


    雷多中校警惕地瞥了一眼崔法利,從他的表情沒有看出什麽端倪之後才隨口說道:


    “你不是和那些巡邏兵走的挺近的嗎,你不知道?”


    “巡邏兵?出什麽事了?”


    崔法利少校皺眉問道,他這些天都足不出戶地進行著槍械改良,自然不知道哈萊德隊長在城內引起的風波。


    “那個波拿巴走後,來了個新隊長。”


    雷多中校無奈地搖搖頭,聳肩說道:


    “搞得城裏市民一片怨聲載道的,明天又是個重要日子,保利將軍當然會擔心出市民們出什麽亂子。”


    “這倒也是。”崔法利少校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有意無意地說道:


    “不過保利將軍也是對這次議會相當重視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重要的議案。”


    “誰知道呢...”


    雷多中校皺起眉頭,顯然不打算和崔法利少校就這個話題說下去了,於是直截了當道:


    “對了,你們兩人來找我做什麽的。”


    麵對雷多中校的提問,崔法利少校隻是臉不紅心不跳地微笑說道:


    “前幾日,從博尼法喬凱旋的特派營不是暫時駐紮在這裏嗎,我們剛剛聽到有傳言,說保利將軍需要特派營迴援北方軍團。”


    “這樣嗎,我確實聽說北部的戰事有些吃緊。”


    雷多中校表示理解地點點頭,隨後說道:


    “哦,差點忘了,你們兩人現在都還是隸屬於特派營,所以你們是來報告辭別的?”


    “沒錯。”崔法利少校與塞特中尉一致地點頭說道。


    “好吧,我知道了。”


    雷多中校無所謂地點點頭,又坐迴椅子上低頭看著文件,隨口說道:


    “等保利將軍的正式調令下達,你們就可以出發了。”


    盡管雷多中校的話等同於在下逐客令了,但崔法利少校仍站在原地,輕輕咳嗽兩聲說道:


    “咳咳,調令估計明天就會下來,而且,到時候我們應該會離開的很匆忙。”


    “嗯?你想說什麽?”雷多中校不解地抬頭問道。


    “咳,我在想,您作為這裏的司令官,是不是該露個麵向特派營的士兵們進行告別,畢竟他們目前還算是您手下的士兵。”


    “嘖...”


    雷多中校有些不悅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文件,隨後對崔法利少校皺眉說道:


    “以前怎麽不見你有這種心思,唉,算了,我就去露個麵吧,不要耽誤我太久時間。”


    說罷,雷多中校便不耐煩地站起身,跟隨著崔法利少校和塞特中尉走出房間,步行前往駐紮在四裏之外的特派營營地。


    ......


    三月底的地中海,天氣仍有些微涼,伴隨著強勁的晚風吹拂,即使是身體硬朗的雷多中校也忍不住一直打著寒顫。


    由於阿雅克肖駐地麵積的限製,這些特派營的士兵們也隻得露宿在一塊,距離駐地四裏之外的平地上。


    三人借著還算明亮的月光,默默地穿行在山林間的小道中。


    讓雷多中校有些奇怪的是,這一路上,崔法利少校與塞特中尉都始終沉默寡言著,即使自己不時拋出幾個話頭,兩人也是十分敷衍地接了幾句話後就又歸於了沉默。


    “這該死的天氣,真叫人難受。”


    走在最前列的雷多中校打了個噴嚏,揉著鼻子說道:


    “我們走了多久了,怎麽還沒到?”


    崔法利少校默不作聲地戳了戳塞特中尉,後者則掏出懷表在月光下看了一會兒,說道:


    “走了半個多小時了。”


    “半個多小時?”雷多中校愣了一下,扭頭看著塞特中尉皺眉說道:


    “這段路最多二十分鍾也就到了,怎麽迴事?”


    然而,當雷多中校扭頭之後,眼前所見的頓時讓他後背一陣發涼。


    隻見崔法利少校駐足在原地,身子麵對著自己,正麵無表情地掏出手槍,往裏麵填充著火藥與子彈。


    雷多中校本以為崔法利少校是看到了什麽野獸,於是警惕地望了望四周,但是在周邊別說猛獸了,就連一隻田鼠都沒看見。


    “崔法利!塞特!你們在幹什麽?!”


    雷多中校頓時直冒冷汗,對著兩人大聲吼道。


    然而兩人都沒有理會他,塞特中尉隻是低聲對崔法利少校問道:


    “營地裏不會聽見槍聲吧?”


    崔法利少校一邊繼續著手上的裝填動作,一邊搖頭說道:


    “應該不會,距離夠遠了,中間還都是樹林擋著。”


    “該死的!”


    雷多中校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罵道。


    盡管他完全不知道這位和自己共事了數年之久的少校為何會這樣做,但是看著崔法利少校緩緩將手槍槍口對準自己,還是立刻轉身,拔腿就要向後跑去。


    砰。


    伴隨著一聲沉悶的槍響,剛剛跑出兩步的雷多中校立馬感到腿部一陣劇痛,隨後一個重心不穩便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抱著大腿低聲哀嚎著。


    “少校,你的準頭真好。”塞特中尉扭過頭,盯著崔法利少校的手槍說道。


    “沒什麽,槍是改裝過的而已。”


    崔法利少校將手槍掛迴腰間,怔怔地看著倒在地上的雷多中校,看著這位和自己共事了將近十年的戰友與上級。


    “中尉,幫我個忙。”


    崔法利少校背過身,不去看雷多中校掙紮的樣子,輕聲說道:


    “給他個痛快吧。”


    塞特中尉沉重地點點頭,抽出佩刀,緩緩朝著雷多中校走去。


    很快,在唿嘯的風聲中,就再也聽不見雷多中校痛苦的哀嚎聲了。


    崔法利少校倚靠在路邊的一塊巨岩旁,兩眼呆滯地望著頭頂的明月,不知在想什麽。


    “少校,處理完了。”


    塞特中尉一邊用手絹擦拭著刀身上的血痕,一邊走到崔法利少校身旁說道:


    “這樣一來,您作為阿雅克肖駐地軍銜第二高者,在雷多中校失蹤後,就能臨時接過指揮權了。”


    “我知道。”崔法利少校微微點頭,扭頭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已經沒有一絲生機的雷多中校,緩緩說道:


    “他是一位很負責很有能力的軍人,參軍前是個農夫,為科西嘉立下了不少功勳,我第一次見到他還是在戰場上,後來就一起在阿雅克肖駐地工作了。”


    塞特中尉將佩刀收入鞘中,閉上眼睛,歎了口氣,說道:


    “您...後悔了嗎?”


    “不”


    崔法利少校堅定地搖搖頭,看著塞特中尉說道:


    “我很清楚,在這場關乎科西嘉存亡的變革中,無辜之人的鮮血也會潑灑。但這不重要,你我都不是什麽聖人,波拿巴大人更不是聖人,我們不可能顧及到所有人,並且,如果就因為這一點而止步不前,我自己也不會原諒自己。”


    “您說的沒錯,就連耶穌也不能兼顧到所有人。”塞特中尉認可地點頭說道。


    兩人隨後在月光下沉默了一會兒。


    “中尉。”


    崔法利少校從巨岩旁走開,沉聲說道:


    “去特派營營地,找兩個口風嚴密的士兵,把雷多中校的屍體入殮。在這一切結束後,我會親自以科西嘉英雄的禮遇安葬他。”


    “在這一切結束後。”塞特中尉點頭重複道。


    “確切的說,是明天結束之後。”


    崔法利少校抬頭看了看夜空,呢喃著說道:


    “我們的使命已經完成,剩下的,就要交給波拿巴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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