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人都來的差不多,大隊長清了清嗓子,看著坐著的李三奶說,“人都來了,怎麽分,你拿個章程。”


    李三奶的二兒子往前跪了幾步,抱著李三奶的小腿哀嚎,“娘我知道錯了,娘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別把我分出去,娘兒子知道錯了,那五斤細糧兒子一定會努力給家裏賺迴來的,娘,求你別不要我啊。”


    張芬見狀也立刻跑到李三奶的另一旁哭道,“娘,我們真的知道錯了啊娘!”


    孫萬福是真的不想被分出去,語氣懇切又著急,眼神中還帶有對母親的依賴感,張芬這麽做卻隻是有礙於大家的唾沫,安景之坐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


    李三奶麵色不太好,怒罵,“現在知道錯了,早的時候幹什麽去了?那可是五斤細糧,你們兩口子膽子也是大了,問也不問就拿走了!”


    家裏的糧食都鎖在李三奶的房間,隻有她的鑰匙才能打開,每次做飯的時候,李三奶都會提前把今天要吃的糧食拿出來給兒媳婦。


    但她沒想到,她的兒子居然會先斬後奏,原是把鑰匙給孫萬福,讓他去把今天要吃的糧食拿出來,沒想到孫萬福連帶著那五斤細糧一起拿走了。


    “娘,兒子是真的太想要一個男娃了,當時就是一時頭腦發熱,這才做錯了事。”


    孫萬福沒說的是,這其實是他妻子張芬一直催著他去拿那些細糧,他才幹的,他心裏明白這事情若是他做的話,那事情還有迴旋的餘地,若是說出來是他媳婦做的,那他娘一定會不顧一切讓他把媳婦兒休掉。


    本來他娘就不喜歡他娶的這個媳婦。


    “真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我這當娘的,管不了你們,要是不分出去過,以後家裏還不給你們兩口子都霍霍光了?”


    李三奶雖然還是沒有鬆口,但語氣間也軟了一些。


    隻是看著張芬的眼神,仍然很不善。


    “你這家還分不分了?”大隊長一直坐著,折磨了大概有一個小時,忍不住問道。


    李三奶有些猶豫,李家大兒媳雖然很想勸婆婆把老二家分出去,但看她婆婆這架勢,似乎有些原諒老二家的了,若是她這時候勸她婆婆把老二家的分出去,就算成功了,以後她婆婆難免不會記恨她。


    她推了推自家丈夫的胳膊,示意他去說,反正都是婆婆的兒子,以後也恨不到自己大兒子。


    李三奶家大兒子被媳婦兒用胳膊肘捅了半天,仍然沒說話,勸說親娘把弟弟分出去這事他做不出來。


    安景之也看出來了,李三奶壓根就沒有鐵了心想分家的意思。


    孫萬福見狀也連忙繼續哀求,“娘,兒子不想被分出去,不想被趕走,那五斤細糧兒子一定會盡快還給家裏的!娘!”


    李三奶想了半天,最後還是歎了一口氣,“對不住了大隊長,對不住了景之,對不住大家夥了,這家不我分了。”


    大隊長也沒說什麽,隻是抽了一口旱煙,站起身來,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孫萬福,“你想要男娃的心情大家都能理解,但你不能把全家人的細糧都拿去,你家裏這麽多個年紀幼小的侄子侄女,你就沒為他們想過?”


    “大人吃差一點沒什麽,這孩子的腸胃那麽弱,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想沒想過要怎麽跟你兄弟們交代?”


    孫萬福羞愧的跪在原地,“我……”


    “行了,既然不分家,那你們自己家的事兒就自己關起門來掰扯,不管你們怎麽整,別耽誤了上工。”


    大隊長走後,安景之也隨後打了個招唿離開了,等他擠出人群才發現他一家人都在人群裏麵圍觀呢。


    “奶?你們怎麽也在?”


    徐燕芬拉著安景之的胳膊連忙問道,“咋迴事?我們吃過飯就過來看了。”


    鄉下就是屁大的一點地方,東家發生點什麽事兒西家沒一會兒就能知道,徐燕芬他們稍微問幾句就知道是這邊又有事兒了,這才跟了過來。


    見老太太一臉八卦的模樣,安景之笑了笑給一家人解釋,“這不是還是因為那五斤細糧的事情,李三奶她想分家,找了大隊長過來主持,大隊長想著我是隊裏新晉的幹部就把我也拉了過來,後來李三奶又不分了,就是這麽簡單。”


    “嘖嘖,你這李三奶真是腦子拎不清,平日裏挺麻利的一個人,居然會信了她兒子那鬼話。”徐燕芬嘖嘖稱奇。


    安二嬸也跟著附和,“可不是嘛,什麽鬼迷心竅才拿了那五斤細糧,我看他們就是早有打算!那個張芬就不是個好相處的,一肚子鬼心思當誰也看不出來似的。”


    糧食並不多,但大部分人都是一份義憤填膺的模樣,足以證明這幾斤糧食的珍貴。


    徐燕芬拉著安景之的胳膊對他分享自己的經驗,“我跟你說,像這樣雞毛蒜皮的事,咱們隊裏每天都能發生好幾件,你沒事不要摻和進去,省得到時候落不著好。”


    安景之點頭,笑道,“好,我聽奶奶的,對了,上迴你跟我說到你殺鬼子的事情,還沒跟我仔細講過呢,迴去您再跟我好好說說唄?”


    徐燕芬驕傲的點著頭,“迴去就跟你講,當年,男人都出去打仗了,留在村裏的全是婦女,就你奶我一個人敢偷摸提著菜刀……”


    還不等迴去,徐燕芬在大路上又開始講著她殺鬼子的故事,一家人雖然聽過了很多次,但仍然還是聽得津津有味。


    迴到家裏,天色還沒暗下來,安景之一邊用筆在本子上快速記錄,一邊認真的聽著徐燕芬享的經曆,這些都是素材。


    “景之啊,你真打算寫文章投到報社?”徐燕芬說完後意猶未盡的問道。


    “是呀,奶奶你這輩子的人生經曆寫出來那是多少人的楷模呀,肯定能被刊登。”


    徐燕芬有一些期待,但嘴上卻說,“比我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我這點故事算什麽?”


    安景之笑了笑,哄著老太太,“要是真被刊登在首都日報上,奶奶以後您就是名人。”


    老太太嘴上謙虛,但眼裏的笑容蓋都蓋不住。


    一家人也聽說安景之要寫文章寄到首都日報去刊登,但都沒放在心上。隻當他是在哄老太太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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