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少琛大驚失色,一邊上前按住她的手,一邊驚斥:“小碗!你幹什麽?!”


    “別管我!”林小碗死命甩開他。


    她手背觸目驚心的殷紅讓榮少琛看得膽戰心驚,他一手緊摟住她,一手強抓著那隻流血的手,領她無法動彈,見醫生和護士已上前幫她處理,他才微籲一口氣,這時發現她軟在自己懷中,頓時又大為緊張,不停喊著她的名字。


    林小碗沒再掙紮,也沒迴應他,也沒看自己的傷口,雙目呆滯地看著被麵。


    “榮少……”處理完林小碗傷處的護士拿著吊瓶針頭不安地看著榮少琛。


    榮少琛明白她的意思,抱住癱軟的林小碗,輕輕在她耳邊說些溫柔體恤的話語,見她沒表示反對,馬上給護士施眼色。


    這次林小碗倒很配合,任由護士在她另一隻手背上紮針輸液。


    護士將針頭紮好後,很不放心地看了眼榮少琛。


    榮少琛擺擺手,小心翼翼地扶林小碗躺下後,低聲應道:“我會盯著她。”


    兩個護士點點頭,正要離開,林小碗的主治醫生趙銘喊住了她們:“你們先在這兒照看下榮夫人。”


    “哦,好。”兩個護士趕忙轉身走至林小碗病床前。


    榮少琛深深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毫無生氣的林小碗,低聲叮囑了坐在林小碗枕邊的leo,帶著擔憂跟趙銘出了病房。


    “榮少,我感覺夫人的情況不亦樂觀啊。”趙銘將榮少琛拉至一邊低聲道。


    榮少琛心下一緊,急聲問道:“之前不是說她身體底子好,隻需加以調養就能慢慢恢複嗎?”


    “夫人的身體狀況確實沒有大礙,加以調養就能慢慢恢複,但您剛剛也看到了,夫人精神恍惚,一看就是心病啊,如果不盡早去除她的心病,她的情況會越來越糟糕,這世上最難治的就是心病啊。”


    心病……


    真的不好治。


    榮少琛緊抿薄唇。


    趙銘看出了他的難處,試著問道:“您可以找夫人最親近的人來陪陪她,勸勸她,也許情況會有所好轉呢?隨著時間的推移,很多心病也能慢慢去除。”


    趙銘並不是很清楚在林小碗身上發生了什麽,所以隻能用這樣揣測的語氣試問。見榮少琛緊皺著眉思索,他沒再多問,說了句“我先迴辦公室了,有事兒您喊我”,見榮少琛微微頷了首,他便先離開了。


    榮少琛轉過身,默默地注視著麵前雪白的牆壁。


    三天前發生在不周山上的事他已讓楊遠告誡了手下弟兄,不許泄露出去半個字,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老婆變成現在這樣是因為一個男人的死。


    眼前晃過林小碗那張毫無生氣的臉,他在心裏歎了口氣,想了想,撥通了楊遠的電話。


    林小碗病房內。


    兩個護士本來站在病房兩側,站了三四分鍾,見林小碗很安靜,便各搬了個凳子在她床側坐下。


    leo坐在她枕邊,緊抓著她另一隻貼著創可貼的手,眼淚汪汪地看著她。


    此時林小碗的雙眸已經自動忽略了周圍的人和事,隻有莫雲聰的身影在眼前晃動。


    “我兩三歲時我父親就死了,我是在單親家庭中長大的,自小特別羨慕那些有父親疼愛的孩子,也特別理解那些渴望父愛的孩子的心理,老板剛才說的話,不止傷了你的心,也刺痛了我的心。這種連親生兒子都利用、完全不把親情當一迴事的人,不值得我舍命追隨。”


    這是sani選擇背叛gale、冒死幫莫雲聰時說的一番話。


    現在想想,境遇想同的人是多麽容易產生共鳴、相互憐憫啊。sani對莫雲聰如此,莫雲聰對她又何嚐不是如此呢?


    唯一不同的是,sani的父親死得早,沒給他留下什麽印象,他隻能憑自己的感覺想象父親的存在。而她,記得她的父親,記得那個和藹可親、極為疼愛她的父親,他雖然不高不帥也沒什麽錢,但她卻覺得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父親,能為她扛起整個世界,所以她願意花這麽多年時間去緬懷他,也因為愛父親、愛母親,她不願意再麵對榮少琛,不願選擇和他一起繼續生活。


    相比莫雲聰,她和sani算是幸運的,因為莫雲聰攤上了一個毫無人性的父親,不但利用自己的親生兒子,在目的達不成時竟然向自己的親生兒子下毒手!


    也難怪莫雲聰會萬念俱灰跳入懸崖。


    仿佛再一次看到滿身是血的莫雲聰跳下山崖的場景,林小碗心如刀絞,淚如泉湧。


    他那句沒說完的話,其實她從他的唇形中看懂了,她知道他是在告訴她:他愛她。


    可惜她太過於粗心,和他相處這麽久,竟然半點都沒發現他的矛盾、忐忑與不安。如果能早一點感覺到端倪,她用真心肯定能喚他迴頭,因為他心腸根本不壞,隻是被gale利用了他心中的執念而已。


    不,不是粗心,是她對他完全沒有走過心,隻知道一昧地享受他對她的關心嗬護。


    是她太自私,太自以為是。


    如果能早日勸迴莫雲聰,她的孩子也一定不會有事。


    怪她,都怪她!


    她該死,該死啊!


    “媽咪,你不要哭,不要哭好不好?”


    “小碗,求你別這樣行嗎?你現在還在月子裏,千萬別哭壞了眼睛啊。”


    耳邊飄來leo和榮少琛的聲音,仿佛很近,又仿佛很遠,但她卻沒有氣力去追尋聲音的來源,隻是怔怔地發呆,眼前一片茫然。


    “小碗。”莫雲聰突然出現在她麵前。


    “雲聰!你,你沒死?”她無比驚喜地看著他。


    “傻瓜,我還沒照顧好你和孩子,怎麽會死呢?你看,”莫雲聰笑盈盈地看著她道,“這孩子長得多可愛啊。”


    她定睛一看,果然見他手上還抱著一個小孩,不敢相信地問道:“是我的孩子嗎?”


    “當然啊,我是男人,我可不會生孩子。來,過來看看孩子,真的很可愛呢。”


    “好!”林小碗才伸手,手就被人緊緊抓住,下一秒,莫雲聰和孩子便在眼前消失了。


    “雲聰別走!讓我抱抱孩子!”


    “碗碗,別嚇姑姑啊!你快醒醒!”


    “碗碗,你別這樣,這樣我們會很擔心的。”


    姑姑和周檬帶著哭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但是林小碗一點兒也不想和他們說話,也不想看他們,她隻想看她的孩子。


    “碗碗,是哥不好,哥沒保護好你,哥以後一定會盡全力保護你,相信哥。”


    耳邊的唿喚聲越來越嘈雜,林小碗的頭也越來越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的聲音消失了,四周又恢複了寂靜,但她仍不想睜開眼睛,也不想動,隻想這麽躺著,希望莫雲聰能再次帶她的孩子來看她。


    “小碗,你還好嗎?”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莫雲聰又抱著那個孩子來了。


    她很驚喜地迎上前,想抱孩子,莫雲聰卻避開了她。


    “小碗,實話告訴你吧,其實我死了,你的孩子也死了,你不能抱他。”


    她聽言哭求道:“讓我抱抱他行嗎?”


    “不行!”


    “那讓我看一眼行嗎?”


    “也不行!不過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他的。我們走了。”


    眼瞅著莫雲聰抱著孩子要離開,她慌忙上前拉住他哭道:“帶我一起走行嗎?”


    “你還有榮少,我不能帶你走。”


    “我把他的孩子弄沒了,我沒臉見他,你帶我走吧,我想和我的孩子在一起。”


    “還是不行!你還要照顧你.媽媽,她還在醫院。”“雲聰——”見莫雲聰走遠,她慌忙跑去追,但不知怎麽的,她怎麽跑都跑不動,最後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消失,而她,隻能蹲在地上痛哭。


    “爹地,媽咪又在哭。”站在林小碗床頭的leo,癟著小.嘴,啞著嗓子看著榮少琛。


    榮少琛蹲下來,將他抱在懷中,又心疼又無奈地看著林小碗。


    這是把林小碗從不周山救迴來的第十二天,這段時間她一直昏昏沉沉的,不是說胡話,就是無端哭泣,人也日漸消瘦,狀況十分不好。


    這讓榮少琛和眾人十分擔心,卻又無可奈何,就如醫生所說,她這是心病,完全被心魔控製,一直本能地抗拒與外界的接觸,任何人的話她都聽不進去,醫生們也都束手無策。


    “老板,再這樣下去,隻怕小少爺也要病啊,您帶他出去走動走動吧,我會照顧好夫人。”吳明輕勸道。


    leo退燒後,就和榮少琛一起寸步不離地守在林小碗身邊,見父子倆都瘦了一大圈,吳明和眾人都很擔心。


    “不,我不走,我要陪媽咪!”leo哽聲道。


    見leo眼窩深陷,榮少琛很心疼,想了想道:“我們一起去買媽咪最喜歡吃的水晶包,也許她醒了就想吃呢。”


    leo這才沒反對,乖乖地摟住他的脖子。


    最近leo對他親近了很多,他知道這都是因為林小碗出事的緣故,leo到底隻是個孩子,這種時候他很需要有人安慰他。


    “師父來了!”才走出電梯,就聽到leo囔叫,榮少琛抬眼一看,果然見楊遠迎麵快步而來。


    楊遠跑過來,一邊擦汗一邊道:“老板,弟兄們找遍了穀底,都沒找到莫雲聰!”


    “讓弟兄們都迴來吧。你車在哪兒?”


    其實早知道莫雲聰沒有生還的可能,但為了林小碗,榮少琛還是抱著一絲僥幸,直到現在,徹底失望。


    “在停車場。”


    “送我和leo去買水晶包,小碗最喜歡吃的那家。”


    “哦,好。我去開車過來,您到門口等一下。”


    榮少琛點點頭,抱著leo來到住院部門口,沒多時,楊遠開車過來,兩人便坐了上去。


    那家包子鋪離榮恆醫院並不遠,七八分鍾後便到達了目的地。


    榮少琛讓楊遠帶著leo,自己親自去排隊,買好水晶包打包,準備迴去。


    “老板,有個東西我想先給您看一下。”走出包子鋪時,楊遠快速從口袋裏掏出一張a4打印紙遞給他看。


    榮少琛接過看了看,見上麵打印著家裏的地址以及楊遠的電話號碼,狐疑道:“哪來的?”


    “在莫雲聰家裏找到的,夾在一堆文件紙中。這和當初匿名給我們寄打火機的那份快遞上的收貨地址及電話號碼一樣,也是用a4紙打印的。我們還在他的個人網盤中發現他搜集了午夜酒吧的資料,加上這個,我斷定那個神秘目擊者是莫雲聰。”楊遠又從口袋掏出個打火機遞給榮少琛。


    榮少琛認出這個打火機是當初午夜酒吧發行的紀念品,沉了沉眸道:“他保留這些的意義何在?”


    “也許他怕自己日後萬一失手,可以用這個求您放他一馬。那個時候他一定想不到他會愛上夫人,並且為她不惜……”意識到口誤,楊遠趕忙閉嘴。


    榮少琛倒沒說什麽,接過leo,準備上車。


    楊遠暗罵自己多嘴,趕忙上前為他們打開車門,待他們上車後,啟動車子。


    這時,榮少琛手機響了,見是吳明的電話,他馬上接通。


    “老板,夫人和您在一起嗎?”


    “小碗不是在醫院嗎?她怎麽會和我一起?”榮少琛詫異之後,便暗叫不好。


    果然,下一秒,吳明帶著惶恐的聲音便傳了過來:“夫人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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