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莫斯閉目坐在辦公台前,形容疲憊,兩個拇指不停按揉著酸脹的太陽穴。


    三天了,他就這樣一直坐臥不寧,整日承受在手下傳迴的各色壞消息的壓力之下。


    卡蕾忒依舊下落不明,盡管希臘地麵上的一磚一角都被找遍,搜救工作還是沒有絲毫的進展。目前,各路兵力都不得不歸巢,超越希臘陸地範圍已不由暗勢力來做主了。


    不知道她在哪裏,不知道她目前的處境,甚至感受不出一丁點她殘存在地麵上的氣息,全部她的音訊至今還是未知,這種糟糕的狀況還是頭次發生。


    此時望的等待對於德莫斯來講無疑等同痛苦的煎熬,他的心中從沒產生過如此的恐懼。他甚至開始害怕,害怕她已經變為一隻斷線的風箏悄聲飛離了他的世界,從此與和他生死兩茫。


    一籌莫展的靜寂中滿是苦澀的思念與迴憶。卡蕾忒明媚清麗的笑顏,卡蕾忒悲哀的哭泣,卡蕾忒橫眉冷對的憤怒,卡蕾忒淒淒的憂傷…她全部細膩多變的表情一股腦活躍在德莫斯的眼前,把他的神經幾乎被逼迫至崩潰的邊緣。


    諾亞將一杯配有冰塊的馬爹利輕輕放到德莫斯手邊,然後退到一邊不再做聲。作為黑暗之神的近臣,他在主人為數不多的幾次苦悶時刻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默默為其奉上一杯黑咖,或是其他調味酒類的飲品,然後不再輕易打擾他。


    沒有起風的前奏,天空便霎時轉陰,緊接降下一陣傾盆大雨。


    諾亞走至窗前剛要抬手關窗卻感受到突然到來的異樣,急忙一聲驚叫:


    “王!”


    扭身看德莫斯,他也神態愕然,正瞪著桌上那杯酒。似乎被某種力量幹擾,酒杯裏的透明冰塊早已溶解,和琥珀的酒液混在一起在狹小的器皿內異常興奮的沸騰。


    “混蛋!”


    德莫斯小聲罵了句,雙眉越鎖越緊。


    主仆兩個都感受到一股帶有水澤潮氣的提坦力量正迅速向他們所處的方位接近。對視一下,他們一前一後走出工作室。


    門外的街道上一對男女自遠處並肩而來,高矮不齊的身形在密集的水簾中穿梭自由時膚發與衣衫卻絲毫不濕不潮。單憑這點難耐,就足以看得出來者非等閑凡人!


    “你一向可好?親愛的弟弟。”


    在台階下麵止步,高個子男人微微舉頭看著德莫斯,滿麵溫暖的笑容,銀色閃亮的頭發和德莫斯的黑發相較起來顏色對比鮮明。


    “海王…波塞頓!”


    德莫斯驚訝之餘一臉不悅,極不情願打著招唿。他清楚,沒有要緊事的話,這位神代~開始就與自己謀麵不多的狡詐之徒絕不會無緣無故尋來。而且,他這個角色也絕不像冥王哈迪斯那麽好說話。


    “不請我進去嗎?”


    說話間波塞頓自己登上台階,越過德莫斯與侍從諾亞之間的空隙直步進入工作室,身後跟隨化為美人形象的美杜莎。


    隨意四處轉轉,目光粗略掃過室內一幅幅油畫成品,海王臉上透出極其輕蔑的笑容。


    “真可謂世事多變呀!提坦神族中性情最為暴躁的黑暗之神居然也能成為小有成就的藝術家?快和我這個哥哥說說,你究竟怎樣做到放下手中的屠刀轉而拿起畫筆的?”


    “你特意從大老遠跑到這裏就是為了取笑我?”


    德莫斯冷冷迴擊道。


    “當然不!我親自過來是為給你送樣好東西,相信看到它後你就會改變說話的態度。”


    海王輕笑著注視德莫斯接住美杜莎擲過去的牛皮信封,然後翻開紙質封口,掏出裏麵一縷陽光色的長發。


    “…她在你那裏…果然…”


    絲發裹著信封被德莫斯緊緊攥為一團。他怒目逼視一臉洋洋之態的海王,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幾下。


    窗外愁雲慘淡,滾滾雷鳴被黑暗之神的震怒一唿帶出,震得地麵顫了幾顫。閃電帶著煞眼的光亮劃破了沉悶的天際,徑直穿過一扇窗衝進屋擊中波塞頓兩腳之間的水泥地,那個焦黑的命中點隨後升起嫋嫋烏煙。


    “你最好別亂來,否則對我所有的傷害皆由你的心肝寶貝來償還!”


    海王的威嚇聲剛落雨勢就順勢漲大,“嘩嘩”水響震耳欲聾,積水漫過一級接一級台階,外麵的景物全部聚攏在一片披靡的白霧和水花中。


    房內的桌子上,矮腳酒杯中的液體已被波塞頓的力量操控,它騰空浮起停在兩神之間,轉眼化為一柄長釘利器,銳利的頂峰直直對準了德莫斯。


    諾亞臉色冰冷義憤,低垂的右掌中悄然喚出一枚殺機四伏的雙刃飛刀。和他同步進行武裝的是海王身邊的美杜莎,嗅出殺氣的它也在瞬息變身,全身一副蛇妖模樣,朱紅蛇信對著諾亞興奮地抽伸抖擻,滿頭蛇發猙猙亂舞不斷。


    諾亞斜向舉手拋出武器,寒光在空中旋出一條彎轉的弧度擊碎那懸空的利器。幾段兵器在火星亂濺之中揚揚落地變迴原有的液態。


    這一交鋒隻發生在眨眼功夫,在飛刀還未迴到出擊者的手中的那時美杜莎迅速開展反擊,渾濁的蛇目一轉變為炭火的通紅,猛然放出兩道赤光射中諾亞周身。


    “諾亞——”


    德莫斯一麵接住盤旋的飛刀一麵擔心得大叫,可還是為時已晚。仆人身體早就化白發僵,成為一座表情震驚的石像。


    “你們…這群混蛋!”


    “這不能怪美杜莎。我的情人一向膽小,任何驚嚇都會嚇得她變身把惡作劇的家夥化成石頭。是你的下人脾氣太糟糕了!”


    波塞頓冷冷笑道:“好了,現在,你能做到與我和平交談了嗎?”


    “我和你沒什麽好談的!馬上釋放卡蕾忒,把我的部下恢複原形!”


    “這麽說,你知道我想要什麽?”


    “我當然知道!無論歲月如何變換你都和從前一樣,荒~淫貪~婪、下~流無~恥!專門喜歡搶奪別人的東西——”


    “你又有什麽資格這麽說我?畢竟那顆寶石也不是你的專屬之物。我至今還搞不懂為何當初命運女神會選中你,不過那些都不是重點,因為以你現在的情況根本不適合擁有它!”


    第一次與冥王在希臘碰麵的時候德莫斯心中就有種預感,寶石的秘密已經泄露,覬覦它的同族將會一一找上門來。


    德莫斯早就做好應戰的心理準備,卻不想這次對自己發起挑釁的居然是族中最為狡詐的家夥,而他竟在首次出擊之時便捏住了自己的痛處,即以卡蕾忒的安危作為要挾。


    “這件事和卡蕾忒毫無關係,你先放了她!別把她扯進來。”


    “怎麽可能和她沒關係?她連同奧林帕斯諸神來人界難道不是為了找尋它的下落嗎?現在被蒙在鼓裏隻是暫時,要她知道真相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波塞頓眯起邪惡的雙眼,說話顯然別有用心。


    “你…”


    德莫斯強忍怒氣,心裏清楚妄然行動的結果隻能使被動的局麵變得更為糟糕。


    “兄弟,我這麽做也是為了你好。彷徨在美女與王權之間抉擇不定是件很痛苦的事不是嗎?”


    波塞頓清笑兩聲,為自己那顆聰明的大腦能編出如此完美的理由感到自豪。


    “我在海底神殿等你!等你用寶石交換你的美人!”


    波塞頓用狠厲的目光鎖定德莫斯一臉無奈而痛苦的表情幾秒鍾後向美杜莎遞去一個眼神。這蛇妖很會意,則不動聲色警惕著德莫斯的舉動,待她的主人獨自走向外麵並已平安撤離後才搖晃蛇尾兀地散去魑魅般的身影。


    雨過天晴,太陽自窗外重新展露頭角,可德莫斯心底的烏雲依舊密布著。


    稍稍平靜一下情緒,他垂頭走到成為石像的諾亞身前,雙手拍拍他的肩膀沉默一刻。


    再次抬頭時,他的表情卻毅然決然,更多的像是在向自己忠實的仆人起誓。


    “夥計!放心吧,我一定會救迴卡蕾忒,將你變迴原來的模樣!即使拚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海底——


    卡蕾忒在囚禁她的房間內好一陣發飆。


    她抬手揚翻了特裏同放在桌上的托盤,抓起金屬燭台狠狠摔在地上,又將寶石水壺和茶樽掀得東倒西歪,最後還扯下幾片懸掛著的帷幔。如果不是水晶燈吊得足夠高,她絕對會跳起來摘下它扔到房外麵!


    特裏同吩咐一幹侍從不準插手,還喝退了聞聲湧到門口的幾名打手。他一直安靜地站立等待,等待卡蕾忒由一開始的豪舉轉為歇噓,最後徹底停了動作一屁股坐到一張椅上,他才上前開口。


    “怎麽樣?累了吧?”


    “要你管!”


    卡蕾忒聽出他的話中暗含挖苦,便紅著臉憤然亂嚷了一句,與此同時一陣“咕嚕嚕”的腸鳴從她肚子裏傳出來。


    特裏同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容,拾起地上一片狼藉的禮服和首飾重新碼到托盤裏,才對滿腔怒火的卡蕾忒進行勸慰。


    “別再和自己過不去了,快去那邊的浴池衝個澡,把幹淨衣服換上,稍後我會把晚餐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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