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律澤握住她的手掌,略微施力,將她拉到麵前,盯著她霍然瞠大的可愛雙眼,徐徐揚嗓,「弄壞是你家的事,不準你降低我居住空間的品味。」


    說完,他鬆手,用眼神催促她快點把鞋穿好。


    「……什麽我家的事?這裏明明就是你家。」陳紫洛嘴裏碎念著,雙腳穩穩踩在地上,輕輕飄來一句,「臭男人。」


    「我聽到了。」他睨她一眼。


    「不跟你瞎扯淡,我上班要遲到了啦,今天安全上壘就有兩千塊全勤獎耶,我的獎金。」她一邊說話,一邊想要往外衝。


    「已經來不及了吧。」他看眼手表,雙手抱胸,好整以暇看著她。


    「不說了,我去趕趕看!」剛說完,她已經打開大門。


    「我送你去上班吧。」他抓起她一隻手,把手裏的咖啡放到她手裏上。「這給你,手這麽冰,喝點熱的,順便醒醒腦。」


    「你今天這麽早就要去公司?」陳紫洛手裏捧著熱咖啡,詫異看著他。


    像他這種紅牌業務員,平常是不用打卡的,隻要業績好,老板根本不管他的上班時間,隨他想什麽時候上班就什麽時候上班,日子舒坦得很。


    「偶爾體會一下平凡上班族的工作時間,算是給生活帶來一些小改變。」闕律澤輕哼,踏出大門。


    「那好,我們現在馬上出發,應該保得住我的全勤獎金。」陳紫洛想到兩千塊即將入袋,心花朵朵開。「留住了,姐姐今天請你吃大餐。」夠意思了吧!


    聽見她的話,他臉色一沉,一掌壓上門板,不讓她關門。


    她又拉了兩次,發現他不動如山的阻撓著,火氣衝上心頭,抬眼瞪他。「你幹麽啊?」


    「才大我五個月,算哪門子姐姐?」闕律澤怒瞅著她。從小到大他最討厭她說自己是他姐姐。


    他是獨生子,哪來的姐姐?


    「比你大,就要叫姐姐。」陳紫洛發現從小到大、每次隻要她一自稱姐姐,他就擺臉色給自己看,當她弟弟哪裏不好啦?「懂不懂禮貌啊你?」


    見她一臉坦然說著話,他臉色依然陰沉,胸口悶得說不出話,見她眼睛裏開始冒出困惑,不給她機會發問,撇嘴一笑,轉移話題——


    「看你匆匆忙忙的,我車鑰匙還沒拿。」


    「鑰匙在哪?」她不懂他怎麽說變就變,前一秒還氣衝衝看著自己,下一秒就自己撥雲見日了。


    「那。」他伸手指向玄關櫃子上荷葉盤裏的車鑰匙。


    「我幫你拿。」陳紫洛伸長手,抓了鑰匙就走,連門也砰的一聲一並帶上,動作一氣嗬成。「走,趕去領我的全勤獎。」


    「我說你怎麽就不會調鬧鍾?」闕律澤按下電梯,雙手抱胸,看著她站在自己身邊,雙手捧著熱咖啡喝著。


    「我調了,可是睡死了,連什麽時候按掉鬧鍾我都沒印象。」她一臉滿足喝著咖啡,有什麽說什麽。


    「你先前拿過全勤獎金沒有?」他問。


    電梯來了,陳紫洛轉開目光,拋下話,快步踏入電梯裏。「嗯……一大清早討論這個幹嘛?」


    「看你這樣子就知道肯定沒有。」


    「你又知道嘍?少在那邊亂猜……」


    電梯門緩緩闔上,往下直通停車場,在他們一來一往的鬥嘴裏,有些什麽東西也悄悄落了地,迅速發芽生根。


    闕律澤坐在停在車庫的車裏,伸手按壓眉心之間的部位,神經繃緊,很難放鬆下來。


    一宗十億的美商大廠廣告案,跟自己糾纏了快半年,昨天把能給的資料跟提案都送過去,對方說今天會做出最後決定,原以為下班前可以得到迴覆,未料對方表示這宗廣告案老板很重視,得要老板親自點頭後,才算敲定。


    幾千萬的獎金是否安然入袋,就在接下來這幾個小時裏定生死。


    抱持著盡人事聽天命的態度,本來他對這類事情並不十分在意,但這次不同,成敗與否,將關乎他是否能獨自創業。


    等這筆獎金一到手,他就能實踐醞釀多時的開公司計劃。


    在獲得答覆以前,他心裏恐怕難以平靜,就連剛剛開車,也幾度恍神,號誌燈變綠了自己還在發愣,吃了幾記喇叭警告。


    高大身軀整個壓進舒適座椅裏,準備閉目養神。


    突然,手機傳來新訊息。


    本來不想搭理,但他有預感,在這種需要獨處的時候,給自己發來訊息的人,很有可能是陳大小姐。


    拿出手機,定眼一瞧。


    哈,果然不出所料。


    「都晚上九點了,還不迴家喵?該不會連晚餐都還沒吃吧喵。」


    闕律澤看著手機,不知道該怎麽迴。


    自己此刻可是正站在命運的交叉口,能吃得下才有鬼!他的定力還沒修練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要不要迴訊息?他心裏猶豫了兩秒鍾,決定拋開手機,隻要迴她一次,接下來就會沒完沒了,他懶得迴。


    沒五秒鍾,手機又開始登登登的叫著。


    他本來不想搭理,可是手像有自己的意識,抓起手機滑開一看,果然又是她傳訊息來。


    「臭家夥,居然敢不迴我!你什麽時候才要迴來?我房裏浴室有一隻會飛的大蟑螂,好恐怖,我頭洗到一半才發現祂的存在,嚇得我馬上衝出浴室。我現在好報狽,頭上都是泡泡,好冷喔……」


    看見她打「好冷喔」三個字,他眉頭皺得死緊,無奈低哼了一句「蠢女人」,雙手開始不自覺打起字來。


    「去我房裏洗完。」


    「男女授受不親,我不要。」


    「你跟浴室談什麽男女授受不親?小心感冒。」


    「你快點迴來幫我殺蟑螂啦!」


    「陳大小姐,拜托你不要那麽固執好不好?我的浴室是中性,不是男性。」


    「我才不管你的浴室是男是女,反正我隻想在我的浴室把我的頭洗完。做人要有始有終,在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來,反正你不懂啦!」


    「拜托你去看一點邏輯學的書好不好?你腦子裏裝得那些亂七八糟的邏輯,真的很恐怖。」


    他一邊迴傳訊息,一邊忍不住歎氣。


    她剛剛不是說什麽男女授受不親,現在又不管他的浴室是男是女,她到底是看他浴室哪一點不順眼,規矩這麽多。


    「講這麽多,你就是不肯迴來幫我殺蟑螂是不是?沒義氣,等我感冒一定要想盡辦法傳染給你。哼!」


    居然敢哼他?


    闕律澤挑高右眉,實在搞不懂她到底在堅持什麽。收好手機,乖乖下車,鎖好車門,雙手插在口袋裏,步向電梯。


    在電梯裏看著不斷爬升的數字,他忍不住在心裏輕輕歎口氣。


    他的浴室到底哪裏惹到她,她寧願感冒也不願意進去?別人想進去,他還不答應呢。


    闕律澤站在自家門板前,抬起手,按了兩下門鈴,又等了一會兒,才拿出鏡匙自行開門,乖乖迴來替她殺蟑螂。


    自從她搬進來後,每次迴家他都會先按門鈴,等一會兒再開門進去,這是他給她最基本的尊重。


    門一開,他雙腳還來不及踏進屋裏,就看見她笑得一臉像天使,雙手拿著一罐東西,朝他頭頂狂噴,原來是婚禮上拿來噴新郎新娘的條狀物。


    他深深吸口氣,再深深吸口氣,看見她頭發柔順地披在肩上,沒有泡沫,幹爽無比,再看看從自己頭頂垂下來的鬼東西——居然是粉紅色的?


    闕律澤眯細雙眼,胸腔漲滿怒氣。


    她到底在搞什麽鬼!


    「你浴室裏沒有蜂螂。」肯定句外加咬牙切齒。他為工作的事,得快抓狂,她還有興致耍著他玩?


    「沒想到真的可以騙到你耶!真開心。」陳紫洛不用他逼,自動招供,假裝沒看到他的壞臉色,熱情地雙手拉起他結實的左手臂,一路把人拉進餐廳,嘴裏甜蜜蜜說著:「來來來,歡迎迴家。」


    「家裏怎麽有股怪味道?」被動給人拉著走,闕律澤胸腔裏那團被人耍著玩的怒氣,遇上她那句軟軟的「歡迎迴家」,頓時化為烏有。


    「什麽叫作怪味道,你到底懂不懂欣賞啊?這是我特地為你做的飯菜香,這次弄得不錯,都沒有焦掉喔。」她一臉驕傲的宣布。


    嗬。他嘴角隱隱抽動一下。


    沒有焦掉,是她評判自己菜做得好不好的標準?這個標準還真是……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這樣太麻煩你了,怎麽突然想要做飯給我吃?」他總覺得事情沒這麽單純。自己這陣子專心致力於工作,應該沒有惹她不痛快吧?她特地做飯給他吃,這其中沒有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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