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世尊說: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即非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是名我見、人見、眾生見、壽者見……”

    “吵死了!吵死了!媽,你能不能別念經了。我還得寫作業呢?”高揚雙手緊塞住耳朵,對著母親安然大聲嚷嚷著。

    “揚揚,我還有幾句就念完了。我小點聲好了。對了,你要是餓了。就先吃點地瓜吧。別等你爸了。他還不知道幾點能迴來呢。”

    高揚“哦”了一聲,又埋進那些不得不完成的作業。對於他來說,簡直就是浪費時間。他的各科成績已經十分優秀。他現在已經自學了高中二年的課程,但是又不能不寫,畢竟他是老師眼裏的好學生。寫作業便是好學生的天職。

    安然手裏撚著佛珠,小了幾十分貝的音量,模模糊糊能聽到她虔誠的心聲: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佛說是經已,長老須菩提及諸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一切世間、天、人、阿修羅,聞佛所說,皆大歡喜,信受奉行……”

    念完一段,安然感到心裏踏實了許多。高揚疾筆如飛,像題海裏超速行進的海豚。母親感到十分欣慰。每次參加家長會,高揚的母親總是笑得合不上嘴巴,因為一提起高揚,老師就會說他“德才兼備,品學兼優”,就像是網頁上的超級鏈接一樣,而且接下來就鏈接上了各科老師的好評,許多家長的羨慕。

    安然自從天衣紡織廠倒閉以後,一直在家待業。丈夫說這不是天衣,是天意,當廠長的吃喝嫖賭啥都幹,不黃都邪門了。後來又念起了經,這是她唯一的心裏寄托了。現在她隻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是天大的福分了。

    晚上九點多了。

    “真是太點背了!”父親高永洲,一進家門,就喊上了,帶著滿腔的憤懣不平。

    “怎麽了?到底怎麽了?快說呀!”

    高永洲進屋就直奔紫砂茶壺去了。“咚咚、咚咚……”一口氣喝幹了,才開口說話。“還怎麽了?今天太晦氣了。”

    “你能不能別繞彎子了,快說啊。”

    “今天晚上,我掙了50元錢,我一看掙的差不多了,就掉頭往迴開。剛走到大富豪的時候,就看見一輛黑色奔馳迎麵開來。當時車開的都挺快的,我隻好一打方向盤,斜著想躲過去,沒想到奔馳就刮了我的車。找交警處理,他說我還刮了他的車,叫我賠錢。”

    “那後來呢?”高揚實在沒心思做作業了。把筆管銜在嘴裏,仔細聽著。

    “後來,交警根據監控錄象,罰了他的款,同時賠償了咱的損失。喏,500塊。”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了嶄新的500塊錢,交給了母親。

    “爸,那你看清楚是誰沒有?”高揚對於錢並不關心,直覺告訴他一切絕非偶然。

    “好像是盤龍學校的大個子,叫什麽項羽關的。”

    “是項關羽吧。”

    “對,就是他。我光想著他的名字有項羽了。”

    “那你以後開車千萬慢點,菩薩保佑。”安然嘟嘟囔囔著。

    高揚默不做聲,咀嚼著筆管,想自己的心事。看來真是沒那麽簡單了。他的腦子裏又浮現出“五四運動”時的場景。(五四運動指的是學校運動會,同學都這麽叫,那天可以和書包暫時分居,簡直就是破天荒的一天。帶有極大的曆史意義。)也罷,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但是,我得和那小子說話說在明處,不能讓他這麽暗箭傷人。

    “揚揚,快別想作業了。快吃飯吧,該餓了吧。”

    “恩,我還真有點餓了。其實地瓜的營養價值也挺高的,不然我能長這麽大個兒。”一臉可愛的表情。想起丁諾忠,一種莫名其妙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你小子,就是調皮。對了,學習怎麽樣了?我天天忙著開出租車,也撈不著管你。”

    “你放心吧。咱兒子上次考了班級第一,年部第一呢。”

    “媽……,是和一班的納蘭諾並列的。不過我在下次一定考過他。老爸,你也注意身體啊。”

    “兒子,嘴就是甜。光注意身體可不行,咱家欠的三萬塊買車錢,年底還得還上呀。再說,還得供你上高中,上大學,讀碩士,讀博士,還有博士後呢!”

    “爸媽,我一定好好學習!”差點把“天天向上”都給搬出來了。

    “你小子……”高永洲伸出粗糙的大手,摸了兒子腦袋一把。

    飯後,高揚躺在自己的小屋子裏。他想起了顧雨微。對了,挺長時間沒有見她了。因為他的五四衝刺,二班險勝一班。班主任在班會上,大表特表了一番。同學們也都熱烈的鼓起了掌聲。

    前座的顧雨微,迴過頭來,對視著他的眼睛。他知道這目光裏,有鼓勵,有真誠,有愛戀。從那天以後,他們好久沒有說說話,散散步了。明天,對,明天一定和她去趟觀雨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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