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故淵站在白離身邊,見她神色自若,自顧笑道“我就隨口一說,若我們生活的這個世間真是在周天星鬥大陣下,豈不是隨時都有可能塌陷滅絕的風險?”


    白離目光平靜,她看著遠方海水的波瀾不驚,輕輕說道“會與不會有那麽重要嗎?萬物周而複始,春去秋來,從洪荒至今過去那麽多年,總有新人替舊人,換句話來說,即便到了那一天,恐怕也不是我們能看見的,又或者說以後天劫將至,化外天魔入侵我山海大地,說不定等不到星辰塌陷,我們就已經從這個世上消失了呢。”


    墨故淵聽得白離這番言語,一時悻然無言以對。


    片刻,他哈哈一笑,直言說道“白離姑娘所言極是,俗話說得好,天塌下來還有個高的頂著,我們操啥心不是。”


    白離冷冷說道“話雖如此,既然一顆星辰的壽命長短我們無法控製,不過這天劫是化外天魔來犯,隻要我們這次好好努力,在寶庫中覓得機緣和五彩石,最後順利參加山海榜取得優異成績,說不定就有機會為這個世道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畢竟是外敵來犯,焉可不顧?”


    墨故淵一愣,拍掌說道“白離姑娘真是女中豪傑,想不到你還有這俠義心胸,我很傾佩啊,今兒個我就把話撂這,要是以後化外天魔來犯,我也要為這個山海大地盡一份綿薄之力。”


    “嗯?就綿薄之力?”


    “竭盡全力。”


    “不行!”


    “那要怎麽做?”


    “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會不會太慷慨激昂了?”


    “你不想?”


    “想,那是我的榮幸啊。”


    白離冷若冰霜的麵容頃刻間浮現一抹笑意,是三春桃月,粉黛嫣然,驚鴻萬丈。


    海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墨故淵恍惚,望著近在咫尺的笑顏,他忽然想起兩人初見時的模樣,他可從未想過如妖也有這般快意恩仇,心地善良的女子。


    何謂仙妖,所謂正邪又是何等諷刺?


    是手握萬鬼幡的曾萬衣為了修煉一途登高望遠,殘害無辜百姓生靈。


    是蕭遠山為了一己私利加害滄海鮫族最後落得個天理報應。


    是那些人打著替天行道,降妖除魔的口號來光明正大掠取自己利益的卑劣行徑麽?


    墨故淵隻覺荒謬,公道自在人心,在他眼裏看來,比起妖族的野蠻和血腥,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心才是世間最大的惡,最大的邪。


    他有自己的善惡是非觀念,絕不會因仙妖之別而同仇敵愾,修行證道,本心才是唯一。


    一旁白離見墨故淵莫名其妙發起呆來,還以為他在想什麽破解之法,等了一會後,好奇問道“想了這麽久,可是找到離開第五層的辦法了?”


    墨故淵微微一頓,隨即搖了搖頭,手中微光一閃,將掌心寶物遞到白離麵前,笑道“喏,這是以前答應你的,現在還給你。”


    白離看著眼前這座精致的黃金寶塔,詫異的眨了眨眼,後才反應過來,冷冷說道“發鳩歸屬都已經過去好幾年了,你現在給我這乾坤塔糊弄小孩呢?”


    墨故淵撓了撓頭,幹笑說道“那也得給你不是,畢竟以前答應過你,隻要救醒我朋友,寶塔還是要物歸原主的。”


    “物歸原主也不是我,你去還給曹青衣。”


    “曹前輩已經兵解了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離咬了咬牙,默不作聲,等了好一會,似是下定某種決心,她朝墨故淵輕輕問道“你那朋友後來救醒了吧?”


    墨故淵爽朗一笑,點著頭說道“幸好有乾坤塔在,不然被攝去的魂魄還真不好辦,魚姑娘醒來後就跟我們一道離開了滄海,後遊曆西山經各地,現也在這天帝寶庫中。”


    白離目光暗淡,她低頭看著腳尖,心境忽而有些漣漪混亂。


    早前衝進草廟地底時,她曾看見一女子被懸掛在石門之上,落葵是長留弟子,她在鏡花水月畫報中看過此人模樣。至於那位同樣身穿白衣的女子應該就是墨故淵口中的魚姑娘了,匆忙一瞥下,她當時並未顧慮太多,也沒有看清那女子具體長相。


    墨故淵不知白離好端端的又為何情緒低落起來,隻當她性格孤僻冷淡,也就隨她而去。


    白離看著眼前這座乾坤塔,思緒恍惚,似乎又想起了當年在發鳩之島兩人所經曆的一切,那些過往曆曆在目浮現在眼前,明明已經過去了很久,可如今再見,仿佛又在昨日一般。


    “那你說,你要怎麽賠償我?”白離忽而開口問道。


    “賠償?”


    “乾坤塔是仙妖兩界爭奪發鳩的歸屬之物,後來發鳩被毀,四分五裂,這麽一座島嶼就消失在了滄海內,你不應該賠償我嗎?”


    墨故淵沉吟了一會,道“言之有理,那你要我怎麽賠償你?”


    見墨故淵如此上道,白離嘴角情不自禁微微翹起,道“一島換一島,以後你去滄海,幫我找到一座無人島,我要那座島是我的。”


    墨故淵眉頭剛微微皺起,白離立馬不悅說道“你不願意?”


    “哪敢呢,隻要是無人島,我保證找到送給你。”


    白離心滿意足點了點頭,繼而慵懶愜意的伸展身姿,迎著海風,站在海岸邊說不出的開心。


    墨故淵不敢多看,心裏卻直道老人說的那句女大十八變真是金玉良言。


    兩人在閑聊了一會後,墨故淵轉身看向身後這棵堅韌不拔的大樹,海風一吹,淡黃色的落葉紛紛揚揚,而兩人腳下,早已鋪滿了一層層泛黃枯葉。


    腳踩在上,沙沙作響。


    “先天星辰樹......”墨故淵喃喃自語。


    白離不為所動,不知何時,她已經抱腿屈膝坐在海邊,眉目渙散,迷離淒美。


    墨故淵沿著這棵古樹繞行一圈,端倪許久,見始終找不出頭緒,便將目光投向白離,正準備喚她一起過來時,忽而眼光一凝,隨之朝四周看去。


    數丈之寬的島嶼就在眼前,他大聲喊道“白離姑娘。”


    白離不解轉過頭,眼中帶有詢問之意。


    “這不就是一座無人島麽,可不可以送你啊?”


    白離一愣,臉色嬌紅,瞪了一眼墨故淵,道“你是打算讓我一輩子都留在這是吧?”


    墨故淵聳了聳肩,繼而指了一圈周圍,道“你看這滿地落葉,可有發現什麽不同?”


    白離不假思索看了一眼,很快發現異常,她詫異說道“奇怪,這裏的葉子怎的沒有一片落在海中?”


    墨故淵雙手一拍,笑道“不錯,這海風雖然不大,可按照現有的風力來說,不可能連一片葉子都吹不起來,尤其是這棵樹上掉下這麽多葉子,悉數落在這底下,而海邊則是一如既往的幹淨。”


    “你是說海裏有問題?”


    墨故淵彎腰從地上撿起一片枯葉走到白離身邊,他將枯葉放在嘴邊用力一吹,隻見那片枯葉剛開始還往海邊飛去,可一旦到了海水的地界,似乎受到怎麽反力,又徐徐飄了迴來,直至在兩人眼前慢慢落下。


    “看來海裏真有問題了。”


    白離站起身,目光平靜的看向墨故淵,不言而喻。


    墨故淵斟酌了一會後,開口說道“之前我的心神感應被海水隔絕,所以並未貿然深入,既然眼下找不到出路隻能孤注一擲,我的意思是先讓我下去看看,萬一有什麽危險我也能及時抽身而退。”


    白離淡淡問道“你是怕我拖你後腿?”


    墨故淵嘴角一扯,無奈說道“你知道我沒有那個意思。”


    白離直言說道“我也是化神境,比起你的心動期,我已經修煉至元嬰期了。”


    墨故淵驚異萬分,想不到白離的修煉速度竟然也有這般神速,照此看來,倒是自己天資愚鈍了。


    一念至此,墨故淵忽然想起早前她一人在草廟外鏖戰七星島和崆峒兩派,真不知她是怎麽做到這一切的,不僅打傷孫大同,還將唐晴亞生擒,若不是她的及時出現,自己還那會還真是束手無策。


    “好吧,你很強。”墨故淵敗下陣來。


    白離走在前方,頭也不迴說道“走吧,不論發生什麽,至少你我彼此有個照應,若真有危險無法麵對,你不必管我。”


    墨故淵一窒,剛想解釋什麽,白離又開口說道“若你有危險,非我不能應付的,我也不會管你。”


    墨故淵訕訕一笑,心底又想起老人說的那句女人心,海底針,同樣還是金玉良言啊。


    白離正欲破水而下之際,忽而手心裏傳來一陣溫熱,她心跳毫無防備漏了一拍,下意識不由自主握緊了那隻抓來的手。


    “即便你修為長進,也不能靠著體力硬抗海水覆壓啊,萬一有啥危險在海底豈不是很被動?我這有避海帛,鑽進裏麵便可暢遊深海,如此也好為我們節省一點體力。”墨故淵一把拉住白離,緩緩笑道。


    白離輕輕點了點頭,繼而隨墨故淵一道站在避海帛內,在一道藍光閃爍下,空蕩明亮的避海帛載著兩人身影,緩緩朝大海之中沉去。


    天地一色的世界裏,孤島成了遺世的芳華,它的不朽和堅韌,堪比石岩金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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