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上空雷電閃爍。


    雨水從萬丈高空滴落,滴碎在韓深的身上。


    他的臉埋在陰影裏,依稀可以看見猙獰的臉部輪廓,一招偷襲成功,他便趕盡殺絕,將林立踏在腳下。


    火辣辣的疼痛混著冰冷的雨水從胸膛中傳來。


    林立隻是笑,好像一點都不在乎韓深的這一點攻擊。


    他越得越張狂,韓深就越膽怯,越膽怯就虛張聲勢,他使勁了吃奶的裏往林立的身上打去。


    林立還在笑,“韓深啊韓深,枉你聰明一世,糊塗一世。如果你開心見誠跟我說,要我幫你鏟除華翰集團乃至雲虎門,我林立看在父親和你年少時對我的照料,我也一樣會幫你。你何必妄作小人,欺騙我,傷害雪姐,以至於今日你還想殺人滅口?”


    韓深一愣,這一點卻是他從來沒有想過,在商場浸泡久了,什麽講究利益,他哪會相信林立有這麽一顆赤子之心?


    就在他愣神的那麽一會兒,林立停止了笑,雙手抓住他的腳一扳一甩,將他摔了出去。


    林立擦了擦嘴角的血,默默站起,一股強大的戾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雨水順著他的頭發滴下,一雙眼睛赤紅如魔神。


    韓深又驚又怒,心想他不死便是自己死了,於是爬起蓄起十二分的力向林立攻去。


    密集的拳頭踢腿打在林立的身上,就像雨水滴在他身上似的,不痛不癢。


    林立眼神殺氣一現,大手探出,便掐住了韓深的脖子,緩緩地將他舉了起來。


    那是絕對的力量上的懸殊,韓深根本不堪一擊。或者這個狀態的林立才是真正的他,那是被深藏在內心的戾氣,現如今都被韓深激發出來,他注定要承受仇恨的火焰的衝擊。


    韓深的手腳就跟被吊起來的烏龜一樣,亂爬亂劃。臉色鐵青,眼睛泛白,死亡窒息了他的喉嚨。


    四周一片陰暗,隻有水聲,時不時的一聲雷電照亮大地。隻有這時,韓深才看清楚最後的獵人是誰,可惜已經太晚了,他為此付出的代價即將會是生命。


    就在林立狠下心,扭斷他脖子時,突然聽到一聲熟悉的女聲:“林大哥,別啊!”


    迴首望去,赫然便是韓夢詩。


    她一襲白裙,撐著一邊黑色的傘。


    “詩詩?這麽說,你也知道你爸爸的計劃?”林立沉痛道。


    韓夢詩無力地點點頭,咬咬唇。


    “連你也是騙我,連你也是騙我!”林立腦海中迴憶起和她相處的一幕又一幕,原來都是騙局,不禁悲從中,化為悲憤向天長嘯。


    “別,你別殺我爸。我知道是我們太自私了,就想保存韓氏集團傷害了你和沈雪,但我現在求你了,放過我爸爸好不好?”韓夢詩緊張道,生怕刺激到林立。


    此時韓深的生命就掌握在林立的手上,隻要他輕輕一個指頭就能叫他一命歸西。


    “求我?你們將雪姐弄得昏迷不醒,就跟植物人似的,這筆賬我跟誰算去?!”林立激動道。


    韓夢詩沒有爭辯,隻是苦苦哀求:“我求你了,放過我爸爸。”


    林立的心悲怒交加,眼見一個所愛之人跪在自己麵前苦苦哀求,一個是傷害了他親人的兇手,真讓他好生為難。


    啊!


    林立怒吼一聲,一連在韓深的胸口打了三拳,好像每一拳都包含他充溢的怨怒。


    韓深吐出一口血,軟軟跪下。


    雖然留下了他的性命,但儼然已成了半個廢人。韓夢詩哭叫著,傘也仍掉了,抱住快跌倒的父親。


    林立閉目,猛地睜開眼,在雨水淋漓中黯然離去。


    出了醫院,他無意識地亂逛著,迷失在雨中喧囂的都市。


    不知道走了多久,白天變成了夜幕,他突覺頭疼欲裂,昏昏沉沉地栽倒在路邊。


    當他微微有直覺的時候,已然身在一張舒服的床上,一個美麗的女子坐在旁邊,給他擰幹毛巾敷在額頭。


    “你被雨淋太久了,加上舊傷口發炎,感冒了。”女子隱忍溫柔道,依稀便是韓夢詩。


    原來韓夢詩安頓好父親之後,見林立狀態癲狂怕他出事,於是追了出去。果不其然,見他暈倒在草叢邊,頭燙得要命。


    於是花盡九牛二虎之力將他轉移到最近的賓館中,為他買藥,照料他。忙完這一切,又弄了點熱水給他擦身子,不料被迷迷糊糊的他抓住了手。


    “詩詩,你為什麽要騙我。”林立迷糊中喊出幾句囈語,如同無知的孩子。


    韓夢詩見慣了他運籌帷幄勇武張揚的一麵,哪知道此時的他也有脆弱的一麵,一想到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和她的父親而起,她就禁不住自責和憐惜。


    輕輕在林立的臉上一吻,幽幽道:“不錯,為了利用你,我說了不少的慌。但有一樣我沒騙你,那就是……我愛你。”


    可惜這誠摯的告白,林立是聽不到了。


    看著眼前熟悉的男人,事情敗露,韓夢詩心知以後恐怕難再見麵。


    韓夢詩臉色通紅,咬咬唇,下了什麽決心似的,解開自己衣服的紐扣,跨坐在林立身上,俯下身去從他的嘴開始,一直吻了下來……


    ……


    林立醒來的時候,已經人去室空,空中隻餘一縷若有若無的幽香。


    朦朧隻記得,昨晚暈倒在草叢,期間有個女人救了他,兩人一起共赴巫山。幾次登上高峰,禦風而行,銷魂如在夢中。


    此時醒來隻覺頭痛欲裂,夢中的女子像是韓夢詩又像是沈雪,當他聞到空氣中的淡香,才確信昨晚的女子的確是韓夢詩。


    “這算什麽?給弱者的禮物嗎還是安慰獎?”林立自嘲,腦海浮現昨天在天台的事,悲憤隨之而來。


    接下來的幾天,林立流連在兩個地方,一個沈雪的病院,一個是天台。不是喝酒發呆就是去陪沈雪,戰狼小隊也不怎麽訓練了。整個人變得消沉起來,給人陰冷的感覺。


    鍾青等人知道事情之後,個個憤慨,揚言去找韓氏父女報仇,但都被林立黯然阻止了。他說想一個人靜靜,眾人也不好意思去打擾他。


    三層樓的天台,林立坐在欄杆上,手裏握著一罐啤酒。一地的空罐子便是他的呆坐多時的戰績。


    酒幹了,眼睛幹澀澀的,流不出眼淚。


    想起和韓夢詩以前溫馨的一幕幕記憶,猶在眼前,卻是化成了泡沫,消失不見。


    看著眼前熱鬧的都市,人頭像螞蟻一樣湧動,林立突然發現自己的弱點就是太重感情,容易相信別人。


    如果不是這麽重視和韓夢詩的感情,為何內心會這麽痛?


    青天到夜幕的轉換,隻在半根煙之間。


    不知不覺間,林立已經坐到了晚上。他的心情依舊沉重,但他知道自己並非一無所有,他還有沈雪這親人,鍾青這群朋友。雲虎門的危機還未接觸,如果再如此消沉下去,恐怕他珍愛的人就要受到傷害了!


    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他暗暗發誓,收起自己的真心,再不愛別人。韓夢詩帶給他的傷痛是無法忘懷的,他現在能做的隻能將之深深埋藏在內心,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像狼一樣孤獨地舔著自己的傷口。


    想到這裏,林立發一聲喊站起來,將手中的酒罐揉成一團,似乎要將滿腔愁怨塞進酒罐,然後奮力擲出!


    一道細微的拋物線出現在空中,不料沒有扔到預料中的大樹樹冠,反而飛了出馬路。


    咚的一聲,砸中一個光頭的路人。


    “他媽的!那個混蛋用東西砸我?”光頭憤怒地叫了起來,卻找不到肇事人。


    林立連忙蹲下,捂著嘴狂笑,笑著笑著眼睛卻濕了。不知道是真的那麽好笑,還是借機痛快流淚。


    接下來的一個多星期裏,林立辭去了在韓家的工作,並且歸還所有東西。就連韓夢詩執意要給他一筆數目不小的錢,他也拒絕了。


    迴到辰龍會所,鍾青等人正焦急地等待著,他們最怕林立情緒上有個什麽問題。一見林立迴來,作為他的好兄弟鍾青迎上前剛想說話。


    不料林立擺擺手,道:“我沒事。”隨即朝徐錚走去,拍在他肩膀道:“老徐,你這裏最好的酒給我來一瓶!我要慶祝我再次恢複自由身!”


    “兄弟,你是真的沒事才好啊。”鍾青不無擔心道,作為他的死黨,鍾青最是明白他的性格,從來都是打掉牙齒往肚子裏吞,不跟任何人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麵,這樣是他比較擔心的一麵。


    “沒事,我能有什麽事。”林立微笑道。


    鍾青還待說什麽,卻被徐錚拉住搖了搖頭。徐錚知道他此時最需要的是安靜,畢竟他沒有繼續消沉已經很不容易了。


    眾人都知道他心裏一定很難受,卻又不便拆穿,於是也裝出開心的樣子,徐錚更是拿出了他珍藏的美酒送給林立。


    看著林立離開的背影,鍾青歎道:“看來這小子比我們想象中要堅強啊!”


    “誰說不是呢?發現被自己信任的人利用,偏又不能報仇。這種傷痛恐怕隻有他自己能體會。”徐錚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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