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唿!”


    好半晌,程白鶴才有些舒適地張嘴吐出一口混著雜質的廢氣,眼神驚異地看向手中酒杯,隻是三分之一杯的量,她便感覺冥魂中如附骨之疽的戾氣至少被淨化了百分之一。


    瞧見她神情驚訝,獅幕嘻嘻一笑:“這可是老時親手熬製的,近百位冥尊巨頭的血液,又加入了好多靈植材料,好喝吧?”


    程白鶴放下酒杯,又看向那口銅鼎,心知裏麵的多半也是當日那些鬼獸巨頭的肉。


    哪怕放眼七界六合,冥尊巨頭也是極為強大的存在,他們身軀中蘊含的能量更是無比龐大,即便隻是一滴血,其中的能量都足以讓任意一個螻蟻一路修行到冥君巔峰。


    更不要說,這是近百位冥尊巨頭的血與肉製成的酒水火鍋,除卻能提供海量的冥能淨化,更可借助其中殘留的大道碎片,淬煉魂魄,參悟大道法則。


    這些日子以來,他們一行人一直在這兒飲酒吃肉,吃撐了就去血紅洞天運功消化,等吸收了以後,再出來繼續吃喝。


    所以此時銅鼎旁邊隻坐著郭嘉、牛三山、僵無嫦、黑刃、維利亞納和獅幕,其餘人皆是在血紅洞天中,不見蹤影。


    程白鶴正打量著眾人,旁邊某處空地上忽然浮現出一條通道,數道身影從中走出,俱是渾身上下血氣湧動,更有澎湃的冥能從他們體內溢散開來,赫然是功力已經攀升到了極限,即將要突破境界的表現。


    瞧見站在這邊的程白鶴,那幾人皆是一怔,走在最前的僵無帝微微皺眉:“你是何人?”


    對於僵無帝的詢問,程白鶴卻是置若罔聞,一雙纖細而飛揚的眸子正定定凝視著走在後頭的那名年輕女子,眼神中透著比較、好奇、敵意。


    她的情緒實在是太過明顯,對於修行了魂道的眾人來說,更是瞬間就洞察到了異樣,白起臉色微沉,冷然道:“說話!”


    白起何等人物,數千年血煞纏身,動怒之際生出的戾氣何等磅礴無儔,駭得程白鶴花容失色,也顧不得再去挑釁,趕緊低下頭:“在下玄都程家七代,程白鶴,奉老祖之命,前來執行太子殿下與各位的交易。”


    “來交贖金就交贖金,說什麽交易,”馬汗血撇了撇嘴,“老時他在忙,有啥事兒跟咱們老板娘說就行,對吧,老板娘?”


    對於馬汗血的稱唿,魚樂薇並未在意,眼神淡漠地看向程白鶴:“東西呢?”


    許是對方看過來的目光實在太過淡漠,別說是打量或者觀察了,就連最基本的關注都沒有,就是實實在在的俯瞰和漠視,程白鶴抓著布袋的五指微微攥緊,本能地想要出聲反問。


    可是當她迎向對方目光的刹那,整個人宛如被一方徹底死去的世界所籠罩,沒有生機,毫無靈氣,曾經的過往似乎都在逐漸脫離自身,連帶著心中所有的勇氣皆是蕩然無存,默默地舉起了布袋。


    魚樂薇一個眼神,馬汗血已經非常自覺地上前接過布袋,剛剛解開袋口,就見陣陣刺破雲霄,淩厲無儔的銳氣從中激射而出,要不是他反應快及時腦袋一偏,隻怕是整顆馬頭都要被那銳氣給刺爆了。


    “女馬白勺……”嚇出一身冷汗的馬汗血正想罵人,程白鶴已經咬著牙開口道:“不關我的事情,極道帝兵自有主宰意誌烙印,不受束縛,被封閉在乾坤袋裏這麽久,自然是本能要掙脫出來,是你解得太快了,我都還沒來得及說……”


    馬汗血一窒,他知道對方說的是實話,隻是自己差點被爆頭,心口難免有火氣,正尋思著找個理由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女人,先前他們出來的通道再次被打開,幽泉一蹦一跳地從裏麵跑出來,轉頭看見程白鶴,欣喜道:“白鶴姐姐!”


    “幽泉!”瞧見幽泉,程白鶴下意識鬆了口氣,可隨即感覺這樣像是示弱一般,可是等她想要重新抬頭挺胸,卻發覺對麵幾人看來的目光早已帶著戲謔,一時神情變幻,羞憤難當。


    幽泉倒是沒注意此地氣氛古怪,笑嘻嘻地走過來:“白鶴姐姐你怎麽來啦?”


    “我來送東西的,”被這麽一打岔,程白鶴先前的心氣也已沒了,看了眼馬汗血手上的乾坤袋,“東西已經送到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呢?”


    “別著急!”馬汗血笑眯眯地再次打開乾坤袋,這次他小心多了,沒引發那口極道帝兵的銳氣,在確認了乾坤袋裏的確有著李承遠承諾的那些物資後,他才衝著魚樂薇點了點頭。


    魚樂薇嗯了一聲,示意馬汗血收好乾坤袋,然後看向程白鶴,淡然道:“李承遠和李蘇芝在遲殤身上,你稍等一會兒,他應該一會兒就出來了。”言罷,她也不再理會程白鶴,和馬汗血一前一後去了火鍋那邊。


    幽泉這時候終於發覺不對勁了,她眨巴了幾下眼睛,想要說話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最終衝著程白鶴笑了笑,然後低著頭一溜煙去到了火鍋那兒。


    看著一群人在那兒吃吃喝喝,還有馬汗血在那兒不停高喊著什麽“血酒配火鍋,越喝越上頭”,程白鶴臉色難看,隻是她也知道得罪不起這群人,隻能硬著頭皮在原地等著。


    約莫兩個時辰後,血紅洞天的通道再次打開,時遲殤一臉陰鬱地從中邁步出來。


    當看見程白鶴後,時遲殤微微一怔,詫異道:“程白鶴?你怎麽在這兒?”


    他的反應太過真實,也太過紮心,要不是身上還有著任務,程白鶴都險些要憤然離開了。


    深吸一口氣後,程白鶴神情恢複從容,沉聲道:“我是來履行交易的,物資我已經交給他了。”說著,她遙遙指了指馬汗血。


    時遲殤聞言明白過來,抬手往旁邊一抓,就將封禁在血紅洞天中的李承遠和李蘇芝二人抓了出來,然後隨手拋向程白鶴。


    程白鶴嚇了一跳,趕緊伸手接住二人,因為長時間沒有能量補給,二人冥魂都已經陷入沉睡,好在玄都那邊也不缺靈植丹藥,花點時間,沒多久就能恢複元氣。


    將二人冥魂收起,程白鶴看了眼時遲殤,猶豫半晌,終究是沒有勇氣吐露曾經的那縷情愫,衝著後者點了點頭,隨即徑直飛迴了戰艦。


    見程白鶴離去,時遲殤也不在意,緩步來到人群旁,馬汗血、牛三山幾個人都已經喝嗨了,勾肩搭背地大唿小叫著。


    見他過來,魚樂薇推過來一個白玉碟子,上麵一片片火蛟肉薄如蟬翼,還壓著一個布有火紋、筋肉細膩的大雞腿,順手又幫他倒了碗血酒。


    待得時遲殤坐下,魚樂薇輕聲問道:“怎麽樣,還是不行麽?”


    時遲殤搖了搖頭,從體內取出一個遍布雷紋的方盒遞過去:“沒用,我這些天一直待在雷池核心裏,感覺整個人都麻到沒知覺了,那股力量還是驅散不掉。”


    魚樂薇聞言,不禁柳眉緊蹙。


    那日葬穀一役,雖然說時遲殤一方大獲全勝,但是也留下了一個極為棘手的問題。


    戰鬥中,時遲殤曾經被費元寶祭出的一柄船錨擊穿身軀,當時還沒有察覺出什麽,可是等戰鬥結束以後,時遲殤才驚訝地發現,自己魂體裏竟然有一部分已然被墨綠色的鏽跡所沾染。


    要知道,在雨神宮數年閉關中,時遲殤通過借鑒血紅神戒的戰鬥狀態,寄托於魂國秘法,以心象世界為輪廓,推演出了一門獨特的複生之法。


    隻需要提前將真靈寄托於他的心象世界,那麽隻要是在他的心象世界中戰死,那麽隨時能夠汲取能量重新凝聚軀體與冥魂。


    正是源於這門複生之法,當時牛三山才能夠不斷重聚軀體冥魂,硬生生將冥帝候選米雙給拖死。


    也正因如此,時遲殤才會格外震驚。


    要知道他當時不但自爆了魂體,更是連真靈都一並引爆了,原身中的東西應該都被一起舍棄了才對,可是為什麽,這些鏽斑會出現在他新凝聚的魂體內呢?


    沒弄明白的時遲殤想盡了各種辦法,靈魂之光、幻神外丹、神血秘傳,可是任憑他怎麽折騰,這些鏽斑卻如附骨之疽,非但不能驅散,反而還慢慢有要擴散開來的跡象。


    無可奈何之下,時遲殤隻能死馬當活馬醫,試圖借助雷池中孕養了無數年的雷霆之能,來洗去這些鏽斑。


    隻可惜,這個方法,終究也是失敗了。


    “算了,不說這些了,反正這些鏽斑現階段對我也沒什麽影響,”搖著頭,時遲殤夾了片火蛟肉,歎息道,“天天這麽吃吃喝喝,感覺現在走到哪裏,鼻子都是一股子血腥味。”


    見他不願繼續這個話題,魚樂薇也不再說,輕笑道:“隻能說你的血酒太純了,想不到神血秘傳裏除了修行功法和秘技,居然還有這種製造酒水的秘方。”


    “畢竟神血秘傳不僅僅是修行體係的傳承,還是一個帝國權柄的傳承,”時遲殤聳了聳肩,失笑道,“隻可惜,在我手上算是明珠蒙塵了,這部分的傳承我根本用不到。”


    “現在用不到,未來可說不定,”魚樂薇掩嘴輕笑,眸子裏水波流轉,透著少有的溫潤,“等咱們未來都晉級冥帝了,你就不想建立一方霸業,也來競逐這五方流域之主?”


    “五方流域之主?”時遲殤愣了愣,他倒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不過想了想,時遲殤還是搖頭道:“算了,我對於逐鹿天下沒什麽興趣,而且我覺得,這方麵的話,嶽父大人應該會比我更感興趣。”


    “我爸麽?”魚樂薇似是失神了下,隨即低下眼眸,輕聲道,“好多年沒見他了,也不知道,現在的鬼道聯盟怎麽樣了。”


    “應該會比原來好許多吧?”時遲殤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葇荑,“等冥河潮汐結束,我們也迴一趟人間界吧?”


    “我倒是想,先去一趟黃泉流域,”魚樂薇沉吟片刻,“還記得那日羽執仙說的麽,維利亞納身上,有黃泉流域鴉祖相似的氣息,維利亞納說過,她是孤兒,出生起就沒見過家人,我想帶她去一趟那邊,看看能否找到她的家人。”


    “黃泉流域麽?”時遲殤若有所思,“也行,正好也沒去過黃泉流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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