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怎麽做到的?”


    外界大殿內,度支堂首座赫南琴百思不得其解,好奇道:“他入門前就掌握了太陽大道也就罷了,畢竟此子體質特殊,可是後來這冥死大道他又是從何處弄來的?我聽聞此子一次都沒去過藏功閣,這是哪來的機緣?”


    魚明賢摸著胡須,臉上也有幾分狐疑。


    陰陽宗不似那種師承嫡傳的宗門,更類似人間界的大學,十二堂的存在更多是為了職務工作,門人弟子可以通過工作獲得功績點,再用功績點去藏功閣兌換功法。


    所以在陰陽宗,除了太陽域和太陰域會區分功法屬性,堂口、派係的分別並不會影響門人選擇的修煉功法。


    正常情況下,一位弟子入門以後,前期會先工作換取功績點,待得湊夠足夠功績點後,就去藏功閣兌換功法,後期如果有修煉的疑問,也可以通過藏功閣諮詢同修此門功法的前輩。


    然而問題是,時遲殤委實是陰陽宗曆代弟子中的一朵奇葩,明明身具太陽大道,卻偏偏要自毀前途去什麽太陰域,然後入門至今一次都沒去過藏功閣,也不曾兌換過任何功法。


    所以赫南琴幾人才會如此不解,莫非這小子的運氣真的如此之好,進門前能獲得太陽大道,進門後又撞大運一樣獲得了冥死大道。


    這還修什麽太陽和冥死啊,直接去修氣運類功法不就好了?


    *——*——*


    血蝠堂,時遲殤孤身前行。


    與其他島嶼不同,血蝠堂坐落的島嶼方方正正,宛似一塊巨大的灰色石磚,成排的肉柳鬼槐形成了一條通往島嶼深處的道路。


    邁步在林蔭道內,時遲殤麵色如常,唯獨頭頂那枚令牌不斷汲取著周邊匯聚來的血能,顏色愈加鮮紅璀璨,宛如一尾不斷遊動著的紅鯉。


    片刻後,時遲殤終於來到了道路盡頭,這裏是一個廣場,正前方是一座淌滿鮮血的高台,兩側矗立有無數高低不一的石塔。


    隨著他的步入,密密麻麻的石塔如似從沉寂中蘇醒了過來,陣陣簌簌之音緩緩響起,無數雙猩紅的眼眸從石塔窗戶的縫隙內亮起,謹慎而貪婪地凝視著行走在廣場中的那道人影。


    無視四周投射來的貪婪目光,時遲殤緩步越過廣場,停在了那座高台前。


    在他的身前,在外界陰陽宗數萬人的共同注視下,一道生有巨大翅膀的鮮紅人形虛影從天而降,飄然落在高台上,而後翅膀收攏,逐漸變幻,形成了一條寬大的鬥篷,將那道人形虛影籠罩在內。


    披著鬥篷,人影緩步來到高台前端,俯瞰而下,陰沉而邪佞的聲音緩緩響起,傳蕩四方:“爾來何為?”


    時遲殤兩手插兜,神態安逸:“為過血蝠堂之考。”


    猩紅的目光落在令牌上,那人影似是輕微頷首:“血蝠堂並無考驗。”


    時遲殤聞言微怔,向那人望去,就聽對方淡淡道:“能過一百零七考,可證資質之卓絕,血蝠堂雖貴為血蝠山一百零八堂之首,卻也無需再耗時為難。”


    說話間,血袍人已經從袖中取出一枚山藥模樣的血色靈植,淡然道:“完成考驗,繼任我血蝠山新任山主,須得為血係修士,此乃十萬載的絕品血根,爾將之服下,即可將道基更易為血係,從此執掌我血蝠山曆代庫藏珍寶,一百零八堂秘傳盡歸爾所有。”


    看著那鮮紅如血的“山藥”,時遲殤劍眉微蹙,隨即輕輕搖頭:“抱歉,晚輩並無轉修血道的想法。”


    血袍人聞言氣息一窒,隨即眸中隱有怒色閃耀:“不願轉修血道,爾來我血蝠山何故?莫不是隻為奪我血蝠山造化?”


    時遲殤一時訕訕然,心想聖唐皇朝無數勢力進入神血城,不就是為了瓜分原屬於神血城各大勢力的資源麽?


    隻是這穿著血色袍子的家夥也不至於如此耿直,非得說透幹什麽呢?


    見他滿臉尷尬,血袍人略一沉默,語氣也變得不耐起來:“既然不願轉修血道,就將先前竊走的諸多造化傳承盡數交出!”


    時遲殤聳聳肩,歎道:“恕晚輩無禮,恐怕不行。”


    “混賬!”血袍人一雙血眸兇光大盛,喝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當我血蝠山是善堂不成?”


    感受到對方那磅礴的殺念,時遲殤聳了聳肩,而後身軀悄然淡化,瞬息間已是化為虛無。


    與此同時,血蝠堂島嶼之外,時遲殤身影憑空浮現,借虛實之法神遊而迴的他臉色凝重地望向島內,肅然道:“小心了!”


    轟!


    幾乎在時遲殤說完的下一刻,整座血蝠堂轟然炸開,先前那血袍人影居然好似法相天地一般憑空幻化為數千丈大小,身上鬥篷也是猛然掀開,重新化為淌著汙濁血水的翅膀,仿似振翅一般舒展開來,將此地數萬陰陽宗修士盡數籠罩。


    冷不丁看到如此龐然大物出現,陰陽宗眾人也是被嚇了一跳,然而一眾慌亂的人群中,唯獨羅寅嘯、道皇子、狐靈溪等首席麵色凝然,既是坦然鎮定,又有幾分早有預料似的恍然。


    運轉《小心魔法》平複人群中的惶恐情緒,羅寅嘯目視那龐然通天的巨大血影,揚聲道:“閣下到底是誰?”


    “吾,乃血蝠之祖!”


    傲立血海之巔,血色身影俯瞰著一眾渺小的螻蟻,聲音洪亮到宛如雷鳴山崩,震徹洞天內外,縱使是正以陰陽雙塔觀測此界的陰陽宗一眾高層,亦是聽得清清楚楚。


    “血紅在上!不枉我血蝠山枯守數千年,終於重迴鬼界!”


    雖然對方極力壓抑,但是依然能感受到這道身影那興奮到極致的情緒,龐大的血色翅膀盡情舒展,蕩起洶湧狂風。


    緩緩看向眾人,血蝠之祖目光殘忍而暴虐,獰笑道:“邀天之幸,爾等螻蟻受血印洗禮,已為上佳鼎爐,正可為我血蝠山七千八百血靈充當行走世間之軀殼!”


    奪舍!


    這才是血蝠山末代高層最終的目標。


    當年神血城遭逢大敵,被迫自我封印,放逐虛空,也的確如鳶所說,城內大小勢力分為了三個派係,有求傳承不滅的,有為自我存活的,也有自暴自棄濫殺發泄的。


    血蝠山,是屬於第二種,隻求自我存活。


    正如陰陽宗入門後會統一修行《陰陽淨心訣》,血蝠山也有統一的基礎功法,名為《血魂經》,顧名思義,隻需修煉此法,即可將一身修為盡數納入魂魄,之後隻需尋找各類體魄強橫的強者,奪肉身,竊身份,蠶食修為。


    因為不知道到底會被封困多久,所以在沉睡前,血蝠山高層特意做了準備,設下了實際上是陷阱的一百零八堂的考驗。


    那一枚枚的令牌,實則是銘刻有汙染道紋的血印,會在接觸中不知不覺汙染道基,更容易遭到血靈奪舍。


    轟!


    在血蝠之祖的身下,之前廣場上一座座接連崩碎,無數頭猩紅色的血靈從中飛出,歡唿雀躍地騰空而起,盡情釋放著那暴虐嗜血的冥念。


    這些血靈,無不是修煉了《血魂經》的血蝠山高層,他們個個背生血翼,氣勢兇戾,現身之後,皆是滿麵狂喜地張大嘴巴,瘋狂鯨吞著下方血水,以恢複他們因沉睡數千年而損耗的力量。


    偌大的血蝠洞天,廣闊無垠的血海,在血蝠之祖和七千八百頭血靈的吞噬下,僅僅數息功夫,已然徹底幹涸,尚未吃飽的眾多血靈紛紛睜大猩紅色的眼眸,滿麵猙獰地望向陰陽宗眾人。


    神血城內有血紅殛神塔,能夠威脅到冥尊乃至冥帝。


    這種情況下,陰陽宗一方幾乎無法獲得高層的助力。


    麵對著修為接近冥帝的血蝠之祖,還有那七千八百頭冥尊、冥皇級別的血靈,毫不誇張地說,時遲殤等人已經可以等死了。


    “這下怎麽辦?”望著對麵密密麻麻的血靈,錢逸梟隻感覺頭皮發麻,哪怕他再是囂狂桀驁,也心知這種情況下,自己能僥幸逃脫的幾率近乎為零。


    人群中,黃晨洋、朱超群、程白鶴、羅天光、天行者等冥君亦是麵色陰沉。


    或許道皇子、將兵、羅寅嘯等冥皇巔峰還有希望能逃走,可是麵對血蝠山眾多血靈的包圍,他們這群冥君根本不可能存活下來,僅是對方翅膀扇動刮起的狂風,就足以讓他們粉身碎骨。


    凝視血蝠之祖那龐大的法相化身,時遲殤麵沉如水,右手已經悄悄取出了大譴雷篆,裏麵還留存有部分能量,或許有希望能攻破對方封鎖,幫助眾人逃走。


    與此同時,聽見周圍人群愈加喧鬧,一名名弟子的臉上難以抑製的惶恐失措,羅寅嘯緩緩吸了口氣,與遠處道皇子、刑鎮、仇河、楊春華、狐靈溪、徐琪琪等首席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取出一麵銅鏡,齊齊運功激活。


    轟!


    冥炎滔天,冥水連綿,這一刻,在陰陽宗眾人上方,堅固的洞天界壁轟然瓦解,仿似打通了通往另一方世界的通道,在那不斷蔓延的龐大裂痕內,赫然是一座太陰和太陽兩種能量交融的龐大宗門。


    “是宗門!”


    看見那熟悉的景象,眾多執事弟子紛紛滿臉驚喜地失聲喊叫起來。


    望向另一頭那兩座正在逐漸浮現的高塔,時遲殤心頭一鬆,苦笑著收起大譴雷篆,輕聲道:“不愧是曾經被稱為‘智狐’的男人,所以掌教他這是早有預料嗎?”


    就在眾人的注視中,一黑一白兩座高塔跨越虛空通道,借助諸位首席的銅鏡指引,真正降臨在了血蝠洞天之中。


    陰陽雙塔!


    陰陽宗鎮宗至寶,太陽氣與太陰氣伴生而成的超級帝器。


    分,是兩件七品至寶;合,為巔峰帝器,距離更高的人階瑰寶也僅有一線之隔!


    陰陽宗上到掌教名宿,下到雜役弟子,入門時候所立契約,均是由陰陽雙塔維係。換言之,隻需執掌陰陽雙塔,就能掌握陰陽宗所有人的性命。


    也正是因為此器過於重要,為防止掌教獨斷專行,陰陽宗祖師將掌控此器的權限分為十五份,十二堂首座各執一份,餘下三份均由掌教獨掌。


    隨著陰陽雙塔的降臨,浩瀚無窮的陰陽二氣亦是如江海湧落,所過之處,血能消散,或是被太陽真火焚燒殆盡,或是被太陰真水凍結成冰,靈性盡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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