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姨的計劃裏,眼前這一眾鬼是不能活著離開的。


    舉起拐杖狠狠揮向範無救,青姨的頭發被氣流拉扯著,麵目猙獰,散發出不容抵擋的氣場。


    範無救的眼裂猛睜,舉起哭喪棒相迎,兩件木器撞在一起,竟發出青銅般低沉的轟鳴聲,幽藍與淡黃色的火星四濺。


    範無救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滑落,臉頰上的肌肉微微顫栗,寫有“天下太平”的帽子歪斜,咬牙苦苦支撐著。


    青姨手裏的拐杖蒙了層金光,臉上的皺紋完全舒展,臉頰浮出蒼白色的鱗片,若隱若現,瞳孔也來迴變幻,身上的戾氣愈發強烈。


    範無救腳底打滑,竟被氣流慢慢托了起來,身子一點點往後滑,而範無救手裏的哭喪棒竟發出悲戚的轟鳴。


    眾惡鬼坐不住了,嘶叫著撲向青姨,大多被青年們攔了下來,少有的幾個漏網之魚,剛觸碰到青姨,眼球便迅速鼓了出來,迸濺出一攤攤黑色液體。


    謝必安扶著門框站了起來,嘴角淌著血,身上也多處挫傷,陰鷙的眼神死死盯著青姨,手裏攥著哭喪棒。


    鼻息間聞到陣陣汙臭,遲南君心裏七上八下的,往後退了退,卻又有些不甘心,畢竟自己辛辛苦苦獵到的野豬崽兒還扔在謝必安腳下。


    僵持了片刻,範無救還是頂不住了,伴隨著一聲淒厲的哀鳴,範無救手裏的哭喪棒裂成兩截。


    範無救的雙臂瞬間折斷,全身多處關節脫位,往後翻滾著跌落,重重摔在門框上。


    迎著對麵碾壓般磅礴的能量,範無救有種頂著萬斤重物般,一身的本領無法施展,隻能硬撐著,他甚至能聽到自己的骨骼發出“咯吱吱”的聲響。


    青姨俯視著範無救,緩步上前,舉起手裏的拐杖擊向範無救,範無救的雙臂軟癱癱的,蹬著腳往後退,眼神驚恐,沒有絲毫還手之力。


    神荼依舊用望遠鏡觀察著這邊的情況,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當看到範無救被擊飛時,挑了挑眉吹起了愉快的口哨。


    將望遠鏡往身後一拋,神荼整了整身上的正裝,轉身對王大說,“走,跟我去瞧瞧去。”


    謝必安握緊哭喪棒,踉蹌著衝向青姨,揮起手裏纏著白紙的哭喪棒,施展起術法,嘴裏湧出長長的舌頭,猩紅色,如水蛇般敏捷地纏上青姨的拐杖。


    謝必安的哭喪棒抵在青姨眼前,咧嘴笑了,牙齒沾著血,“今個兒就是你的死期!”


    青姨一副在聽癡人說夢的神色,冷冷盯著謝必安,一手扯住猩紅的舌頭,一手握住哭喪棒,然後揚起手,謝必安撲騰著飄了起來。


    “找死,”青姨猛地往下揮手,謝必安狠狠摔在地上,青姨的胳膊再此揚起,又落下……


    謝必安被摔成了血人,哭喪棒早就不知道甩到了那裏,被青姨緊攥著的舌頭發紺。


    謝必安臉頰蒼白,伸手抓住舌頭要往後奪,眼珠子一個勁兒地往上翻,淩亂的發髻有紅褐色的鮮血流出,血液滲入白色長衫,又順著靴子尖滴在地上。


    青姨死死攥住猩紅的舌頭,笑聲特別刺耳,“咯吱吱”如指甲劃過鐵板的響聲,臉頰的肉都堆在顴骨上,花白頭發汗津津地貼於額頭,一雙眼睛陰狠毒辣。


    “我當是發生什麽事了,”神荼邁著輕快的步伐走了過來,身形輕盈,雙手勾於身後,淺笑著打量每一個人,“原來是你們在嬉鬧。”


    遲南君看見神荼,比貓見了老鼠還害怕,趁眾人都沒注意到自己,野豬崽兒也不要了,轉身躡手躡腳地往遠處溜,盡量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青姨鬆開謝必安的舌頭,轉身衝神荼點了點頭,“你就是神荼?”


    在青姨的模糊記憶中,她聽到的神荼是個乖戾的小姑娘,上天下海得罪了不少遠古大神,卻從沒服過輸,唯一能治服她的卻是個凡人,一個脆弱得如玻璃般的少年。


    在那個動蕩的時期,強者如繁星般照耀整片大陸,卻也會成群隕落,無論發生再大的變故,都從未波及到神荼,以及她身後的冥都。


    神荼向王大示意了個眼神,王大接到眼神,忙晃悠著肥肚腩一手一個,抓起黑白無常,又走迴神荼身後。


    “是我,”神荼瞥了眼漸漸溜遠的遲南君,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青姨身上,“我前幾日給我的蟠桃樹送了些肥料,你收到沒?”


    青姨臉上的鱗片逐漸往脖頸蔓延,憤恨的眼神如要將神荼生吃活剝般,嘶啞的嗓音咆哮著,“我的,是我的蟠桃樹!”


    神荼麵露譏笑,靜靜盯住青姨的眼睛,抿著嘴不說話。


    青姨不明白神荼的態度,她最討厭這種讓人琢磨不透的感覺,心裏有些惱怒:要麽就跪地求饒,要麽就痛痛快快地打一架!


    神荼擺明了不想讓青姨痛快,轉身領著王大要走,語氣輕飄飄的,“今個兒發生的事我權當沒看見,畢竟你照顧蟠桃樹算是有些苦勞。”


    “蟠桃樹與你何幹?!”


    青姨徹底被激怒了,手裏的拐杖卷動周圍的氣流,身上的長衫肆意擺動,汗津津的長發被風吹起,幹瘦的手指此刻充滿了力量。


    以青姨為中心,磚瓦繞著青姨橫飛,一時間飛沙走石、昏天黑地,烏雲堆積著烏雲,狂風追趕著狂風,天空飄起綿綿小雨。


    青姨的身形躍於空中,衝著神荼的背影厲聲高喊,“今天誰都別想活著離開!”


    神荼背對著青姨輕笑,表情很是不屑,轉過身,繃著臉盯住青姨的眼睛,“你倒是能攔得住我。”


    夜色濃重,陰風嗖嗖刮過,遲南君腳上的運動鞋蹭著地麵,獨自走在迴家的路上。


    這時,一列陰兵從遠處飄來,在隊伍的中央,有一位身著囚服,戴著腳鐐、手鐐的男子,格外顯眼。


    男子披頭散發的,臉頰蒼白,嘴唇幹裂,低垂著腦袋,鐵鏈拖拉在地上“嘩啦啦”地響。


    本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做事原則,遲南君側身往巷子裏躲,最終還是晚了一步。


    男子本來已經絕望了,抬頭無意間瞅見遲南君,精神一振,意識這是自己的機遇,探著脖子問候道,“你咋來啦?”


    陰兵們齊刷刷地把腦袋轉向遲南君的藏身之處,遲南君賠著笑臉走出來,立即與男子劃清界限,“我不認識他,真不認識。”


    男子一臉悲痛的表情,兩眼飽含深情,衝遲南君依依不舍道,“你來幹嘛?快走,別管我!”


    大哥,您哪位啊?我也沒打算管你啊!


    遲南君身體貼著牆麵往外溜,衝陰兵大老爺們點頭哈腰的,“我先走啦,你們繼續。”


    一杆丈八長槍“砰”地一聲嵌在遲南君麵前的牆壁上,牆磚以槍頭為中心皸裂,鏽跡斑斑的長槍被黑霧團團纏繞,散發出肅殺的氣息。


    冷汗從額頭滑下來,遲南君轉過身,皮笑肉不笑地望著眾陰兵,拱手求饒,“我真是路過,你們要相信我。”


    遲南君恨不能把“好人”兩個字刻在腦門上,奈何陰兵們都沒長腦子,它們才不管你好人壞人:一個小小的人類,就是要你死,能奈我何!


    剛擲出長槍的陰兵手臂一揮,眾陰兵舉著長槍衝向遲南君,步調鏗鏘有力,灰白的瞳仁非常瘮人。


    “這是你們逼我的,”遲南君臉色一緊,從口袋裏掏出月痕,用牙咬掉牛皮紙做的簡易刀鞘,眼睛死死盯著飄過來的陰兵。


    五米,四米,三米……


    就是現在!遲南君飛身蹬上牆壁,側身躍於陰兵微抬的長槍上,前傾身體伸刀劃向陰兵的眼睛。


    陰兵的眼睛濺出一道黑血,隨後便化成一團黑煙,遲南君在眾陰兵中來迴躲閃,手裏的月痕上下劃動,劃破陰兵的皮膚都會瞬間恢複,絲毫不受影響。


    遲南君劃破一雙雙無神的眼睛,陰兵的軀殼頃刻崩潰,更多的陰兵湧了過來,衝遲南君揮舞長槍,稍不留神,遲南君後背狠狠挨了一棍,直接飛了出去。


    遲南君踉蹌著栽在地上,正好撲在男子腳下,遲南君抓著男子的褲腰站起來,腦袋懵懵的。


    男子火急火燎地轉過身,雙肩背條生鏽的鐵鏈穿透,“快!滴兩滴血在鐵鏈上!”


    雖不知道為什麽,遲南君還是老實聽話,忙咬破手指,將殷紅的鮮血摁在鐵鏈上,鐵鏈迅速被腐蝕,冒出陣陣黑煙,燒灼味非常嗆鼻。


    陰兵舉著的長槍刺向遲南君,槍尖距遲南君的後腦勺隻一寸時,隻聽“咣當”一聲脆響,鐵鏈掉落在地。


    男子伸展四肢,腳鐐、手鐐瞬間崩裂,男子活動著手腕、腳腕,伸手抓住吳思克身後的陰兵,撕成兩半摔在牆上。


    “八萬年!整整過了八萬年!我東王公終於迴來啦!”


    男子仰天長嘯,如同撕紙般,將陰兵盡數撕碎,而陰兵手裏的長槍刺在他身上,卻無法傷及毫分。


    撕碎後的陰兵還在地上掙紮,蒼白的肢體想拚命尋迴自己殘缺的部分,卻都被男子拾起來塞進嘴裏,嚼碎了往肚子裏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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