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和老邢討論報社領導的事情,我們是中層,服從報社黨委是理所當然,我們是沒有資格對黨委說三到四的。


    我笑了笑:“邢大哥,看不出,你對發行工作還是很有見地的哈,我倒是看你經常不在辦公室啊……”


    老邢吸了一口煙,說:“我對發行的見地比起對財務來那可就是差遠了,我給你說江兄弟,不是老哥我吹噓,我做財務管理絕對是一個好手,咱們市直各單位做財務的,你打聽打聽,不佩服我老邢的有沒有?我幹了接近20年財務,每個崗位都幹過,唉……不說這個了,說了也沒意思,人家不讓咱幹了,咱就老老實實窩在發行部好了……也怪我,當初非得去競爭什麽辦公室主任,有眼無珠啊,老報社混的,竟然還看不透火色,和老板的女人去競爭……”


    我笑笑:“我確實聽外麵很多人說起過,說老兄是個經驗豐富的老財務,大拿!”


    老邢笑了,突然神秘地湊近我低聲說:“兄弟,實不相瞞,你最近在辦公室沒大看到我,知道我幹嘛去了?我在市裏一家大企業的財務處做兼職顧問呢,幫助他們培訓財務人員,指導他們建立完善的財務管理製度,傳幫帶他們的人員……說起來可笑啊,我這個老財務被本單位摒棄了,在本單位做不成本行,卻要到外麵去施展手腳……說實在的,我倒也不是完全看中那幾個錢,我就是不想扔下老本行,生疏了業務……要是為錢啊,我早就辭職跳槽了,那家大企業多次提出要高薪聘我去擔任財務處長,我都沒答應!”


    我說:“為什麽?去那裏不好嗎?又有錢又有權,還能做老本行!”


    老邢看著我,別有意味地說:“老弟,我這人戀舊啊,我舍不得離開報社啊,我一參加工作就來報社了,是眼看著報社一步步發展壯大起來的,從當初的鉛印到油印,到現在的激光照排,從當初的四開周報到現在的對開日報,一天天看著的啊……


    “說實在的,有感情啊,我對報社有感情啊……雖說現在我靠邊站了,可是,我仍然不願意離開報社,這報社不是馬老板一個人的,是全體報社員工的,馬老板是來報社鍍金的,把報社當做自己進步的跳板的,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馬老板是流水的兵,我們是鐵打的營盤,領導換了一茬又一茬,員工卻沒有動,大家都在為報社的發展兢兢業業,都盼著報社的日子越過越好,都希望報社能發展壯大起來……


    “現在報社是馬老板掌權,小人得勢,我靠邊站,但是,我就不信,這天就一直是他的,馬老板極其那一小撮人就能在報社一直一手遮天,我就看著,我等著天亮的那一天……”


    我看著老邢:“邢大哥,你中午沒喝酒吧?”


    老邢說:“沒有,兄弟,別以為我是酒後多說了,我這人就這樣,想到什麽說什麽,看不慣的我就說,反正我現在已經是閑人了,也不怕得罪那些人,他們還能把我怎麽樣?再說了,我這話是憋屈在心裏很久了,也就是和你老弟說說,和別人我是從來不說的,我是拿你當朋友,我知道你老弟這個人是講義氣講感情的,做人很正,不會出賣朋友的!”


    我點點頭:“當然,邢大哥,我當然是不會對任何說起你說的話的,我以我的人格保證。”


    老邢說:“嗬嗬……我是相信你老弟的,雖然你也是馬老板的紅人,在很多人看來,你也屬於馬老板的圈子,可是,我看的很清楚,你和馬老板圈子裏的其他人不一樣,你和他們不是一類人!”


    我說:“謝謝老大哥誇獎和信任!”


    老邢伸手拍拍我的肩膀:“江兄弟,我很喜歡你這個老弟,我今兒個就是沒事來找你啦啦,說說心裏話的,現在,在報社,能說心裏話的同事越來越少了,你前麵說的話,一轉身,老板就知道了,唉……”


    我想起柳月說過的話:在單位裏,特別是同性之間,你可以有很好的同事,但是很難有真正的朋友,你的真正朋友隻有在同學和戰友裏找到。


    我說:“邢大哥,人心難測,慎言啊!”


    老邢說:“我慎言了這麽多年,現在,我倒是想開了,去他媽的,我慎言不慎言都一樣了,老子幹脆就放開了,看他能把我怎麽樣?反正我是不準備在他不離開報社之前重新做事情的,也不抱這個指望!我要是還憋屈著生活,非得生病不可!”


    我笑了笑,老邢倒是想開了,其實老邢這樣想倒也不錯,反正就是這樣了,與其畏畏縮縮,倒不如放開身心來生活,不然,事業不順,老是憋屈,身體也跨了。


    老邢說:“原來政教編輯室的老主任為什麽得癌症死了?還不是因為受排擠打擊,提拔副縣級幾次沒提上,最後年齡到了,不能提拔了,黃了,他表麵上沒事一樣,和和氣氣,談笑風生,其實,心裏是窩囊透頂的,自己想不開,沒2年就得了癌症死了……他要是痛痛快快把心裏的怨氣發出來,心裏也就不會這樣憋悶了,也不至於得這癌症,得絕症的人,往往就是和心情有關係……”


    老邢的話我很同意,點點頭。


    老邢哈哈一笑:“所以啊,老弟,想我目前的境況,我想通了,與其窩窩囊囊的生,還不如痛痛快快地去死,當然,我是死不了的,但是,我是決不能被這幫人窩囊死的,我要學習鄧大人的氣度,幾度沉浮,堅韌不拔,哈哈……”


    我也笑了:“難得啊,邢大哥,你能如此想開!”


    老邢說:“我的身體賦閑了,但是,我的腦子是沒有賦閑的,我沒事就觀察琢磨的,我斷定,報社的未來和明天,絕對不會毀在那幫人手裏,報社需要越來越多像你這樣的年富力強正直上進熱愛集體的骨幹力量,你這樣的人越多,報社就會發展的越快越好,我雖然年齡大了,但是,隻要有機會,我還是想為報社的發展出力的,我是和報社一起發展成長的,我對報社的感情,恐怕一般人是不理解的……”


    我說:“我理解你的這份感情,你其實就是愛社如家的典型!”


    老邢說:“其實,報社的絕對多數人都是愛社如家的,都希望報社能發展起來,個人的生活條件和待遇也能得到改善,真正把報社當做自己升官發財工具的人極少極少……”


    我點點頭:“嗬嗬……是的!”


    老邢也笑了:“其實,我很喜歡你們新聞部這幫年輕人,充滿活力和青春,朝氣蓬勃的,你們新聞部,個個都是好樣的,除了這個劉飛歪心眼太多之外,我最欣賞的新聞部的人,是柳月,這個柳月啊,我很佩服她,不光我,報社的員工大多數人都很喜歡她,很佩服她,她人好,心好,能力強,可惜,調走了……要是柳月不走啊,要是上級領導有眼光啊,讓柳月來領導報社,我敢說,絕對能讓報社舊貌換新顏……”


    我聽了心中一動,沒說話。


    老邢又說:“其實,報社的人都知道,柳月當初離開報社,是被梅玲逼走的,梅玲和柳月,水火難容,兩人走的不是一條路子,但是都很突出,一山難容二虎啊,柳月是善良的有能力的老虎,梅玲是兇惡的有心計的老虎,而且,關鍵是她還有和馬老板的那誰都知道但是誰都抓不到證據的曖昧男女關係,柳月自然是不能繼續在報社呆下去了。


    “幸好省裏抽調人幫忙,柳月就走了,當然,柳月也算是高升了,現在柳月的位置,混的比梅玲好啊,要是柳月當初不走,恐怕現在還是新聞部主任,正科級,報社的這個副縣級職位是輪不到她的……


    “關鍵時刻,馬老板還是要為自己的小老弟所享受的東西付出代價和迴報的,不然,梅玲不是虧了……這個女人,就是靠這身肉往裏踹,這身肉就是她的本錢……”


    老邢今天似乎突然來了談興,在我麵前滔滔不絕地傾吐自己對馬書記和梅玲等人的不滿,似乎真的把我當成了知己和貼心人。


    我成了老邢忠實的聽眾,認真聽著老邢的話,不時點頭,不時給老邢倒水遞煙。


    一直談到陳靜迴來,老邢才意猶未盡地住了嘴。


    陳靜一看老邢在這裏,樂了:“喲老哥,邢老哥,今兒個你怎麽有空來新聞部指導工作了?”


    老邢笑了:“你這個丫頭,拿你哥開涮呢,就我這身份敢來這裏指導你們的工作嗎?我懂個屁寫作啊?”


    陳靜嗬嗬笑了:“嗯……老哥說的也是,老哥要是指導財務科還是可以的,財務高手,誰不知道啊,哈哈……”


    老邢嘿嘿地笑了:“咱沒那身份哦,已經靠邊站了,無用嘍……”


    陳靜說:“誰說的?大哥,此一時彼一時,一朝天子一朝臣,忍辱吧你!”


    老邢和我聽了都笑起來。


    陳靜從辦公桌下摸出一個精致的真皮公文包,遞給老邢:“大哥,小妹送你的,你來一趟不容易,怎麽也不能讓你空手迴去!”


    老邢推辭:“使不得,這怎麽可以呢!這包不便宜,還是你留著吧!”


    陳靜說:“給你你就拿著,這是小妹的心意,什麽便宜不便宜的,這是開會發的紀念品,男式的,我留著沒用,權當小妹孝大哥的了!”


    老邢說:“你留著送給你男朋友也可以啊!”


    陳靜腦袋一晃:“哥啊,你怎麽哪壺不開提拿壺呢,你老妹現在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提什麽男朋友啊,你要不要?不要,我扔樓下去?”


    老邢笑著:“好,好,不提,不提,我要,我要!”


    “哎這就對了!乖哦……聽話才是好大哥嘛!”陳靜哈哈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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