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晴兒看著我:“老三當然是迴家過年啊,怎麽了?”


    “沒怎麽,我就是隨便問問,老三告訴你說他今年要迴家過年了?”我看著晴兒。


    晴兒搖搖頭:“木有啊,不過,他是個光棍漢,不迴家過年能去哪兒呢,再說了,他每年都是迴家過年的啊!怎麽了,你剛才還問蘭姐,怎麽突然問起老三了?這個和蘭姐有什麽關係嗎?”


    我說:“木有,我說了,隨便問問呢!”


    晴兒笑笑:“嗬嗬……老三前天迴家把年貨送迴去了,又迴來了……”


    我說:“哦……這就馬上過年了,他迴家又迴來幹嘛?”


    晴兒說:“我也這麽問啊,他說農村太冷清,城裏熱鬧,所以又迴來了,迴來就去了修理廠,全方位整修車呢,說要把車整修地完整一些,春節期間要出大力,嗬嗬……看來他是打算春節期間開找車到處走親訪友兜風了……”


    我聽了晴兒的話,覺得老三有些不大對勁,可又說不出哪兒不對勁。


    第二天,去宣傳部送稿子,遇見了柳月。


    柳月說:“你們單位的春節值班安排好了嗎?還有你部室的值班……”


    我說:“都安排好了,後天是臘月30,我和小許迴家過年,大年初一值班,陳靜負責,她就在城裏過年,單位的部室中層值班,沒安排我,因為我要迴老家過年,安排了家在城裏的其他主任。”


    柳月點點頭:“哦……我明天就要走了……”


    我說:“你要迴老家過年?”


    柳月點點頭:“是的,部裏的工作我都安排好了,明天一大早我就帶著建國和妮妮南下,迴我的老家,陪我爸爸媽媽一起過年,後天給他們上年墳……”


    不知怎麽,我的心裏突然有些惆悵,我看著柳月:“柳月,代我給你爸媽磕個頭!”


    柳月明亮的眼睛看著我,抿了抿嘴,點點頭:“嗯……謝謝!”


    我說:“你爸媽看到你們姐弟倆團聚了,不知道心裏多高興呢!”


    柳月眼裏亮晶晶的,又點點頭:“嗯……”


    我說:“怎麽走?”


    柳月說:“坐飛機,這裏做生意的溫州人包機迴家過年,我們沾光……迴去後,先去台州,給啞巴父親上墳……”


    我說:“你……多保重,不要喝多酒,不要多抽煙……”


    柳月笑了笑:“這話是我該對你說的,你倒說起我來了,放心吧,我自己有數的,倒是你,過年要注意身體……”


    我也笑了笑:“嗯……明天我去送你吧?”


    柳月搖搖頭:“不要,不要送了……”


    柳月的聲音裏充滿了不舍。


    我的心裏同樣充滿了依戀。


    雖然我知道我們的分別是暫時的,年後我們就會很快見麵,可是一想到柳月很快就和我千裏之別,心裏還是很眷戀。


    我說:“那麽,就先給你拜個早年!”


    柳月溫情地看著我:“互拜吧……對了,過年你給你爹娘磕頭的時候,多磕幾個……雖然我不是你娘的幹女兒,可是,可是……終歸我心裏……過年我不能去給你爹娘磕頭拜年,按照北方的風俗,你就代勞吧,代表我的心意,祝福二老身體安康,新年愉快……”


    我鄭重地點點頭:“嗯……我一定會的!”


    我突然覺得我和柳月這次短暫的別離竟然有些悲壯的滋味。


    第二天,我沒有去送柳月,柳月帶著妮妮,和柳建國迴南方過年了。


    第三天,臘月30,我帶著晴兒迴老家過年。


    出城的時候,我和晴兒在後麵看到了老三的車,油光錚亮,像新車一樣,正向城外駛去。


    老三這時候還不迴老家過年,亂竄什麽。


    晴兒說:“峰哥,你看,車子副駕駛位置上還有一個女的,好像是蘭姐!”


    我看了看,的確是蘭姐。蘭姐竟然也還沒出發。


    我摸起大哥大打給老三:“小子,大過年的,亂竄什麽,還不迴家,我就在你後麵!”


    老三的聲音有些意外:“啊哈……我今天就迴家,嘿嘿……”


    我說:“車上還拉個美女啊,哼哼,我在後麵可是看得真真的……”


    “哦……啊……哈……”老三說:“我送蘭姐去火車站的,這麽巧,被你們兩口子看到了……”


    晴兒這會耳朵一直貼在我電話邊,這時接過電話:“老三,俺和峰哥迴家過年去了哈,你送完蘭姐也早迴家吧,給你們倆拜年啊,拜個早年,祝你來年發大財哦……”


    老三嗬嗬笑著:“互拜,互拜……同樣的祝福給你們……”


    和老三打完電話,晴兒說:“老三這家夥真熱心,專門送蘭姐去車站,好人啊……哈哈……”


    我看著前麵老三的車消失在拐彎處,有些疑惑:“丫的,這路不是去火車站的啊,是去城外國道的……”


    晴兒說:“管他呢,可能要買點東西或者帶點什麽東西吧……”


    我點點頭:“哦……怎麽感覺這家夥神秘兮兮的!”


    晴兒笑了:“好了,哥哥,不要想那麽多了,咱還是想咱們的事情吧,今天就要迴家過年了,嘻嘻……中午在俺媽媽家吃飯,下午去俺婆婆家,好不?”


    我說:“當然好,我本來就是這麽安排的!”


    晴兒挽住我的胳膊,將腦袋靠在我肩膀:“嘻嘻……峰哥,咱們這是夫妻雙雙把家還啊……”


    我說:“晴兒,按照老家的風俗,明天初一,咱們要去本家的鄉鄰磕頭拜年的,嗬嗬……到時候,男的一幫,女的一幫,你就和本家的那些妯娌姊妹一起好了……”


    晴兒說:“哦……我不想去!”


    我說:“為什麽?”


    晴兒說:“一來呢,不熟悉,陌生人在一起,別扭;二來呢,我不喜歡和那些農村婦女在一起,鄉下人,嘰嘰嘎嘎的,就會擺弄舌頭,到時候要是都在一起議論我,多難受……”


    我笑了笑:“晴兒,不要這樣,適應了就好了,咱們祖輩都是鄉下人,可別瞧不起咱鄉下人啊!”


    晴兒點點頭:“嗯……”


    我繼續說:“和老家的人在一起,言行舉止要注意,可能會有一些本家請你和我去吃飯,在別人家吃飯的時候,不要說這不好吃那不好喝,真正講究的人,隻能給自己講究,對外人要隨和,和鄉親們吃飯的時候,不要說魚翅有多貴,他們會笑話咱們不是正經過日子的人,見了村裏的長輩,要主動上前說話……”


    晴兒點點頭:“嗯……我記住了,江哥哥……這些道理,俺都懂的!”


    我笑笑:“嗬嗬……你也算是個新過門的小媳婦啊,入鄉隨俗,我得先給你提示提示,當然,我知道你能做的很好的。”


    晴兒笑笑,又說:“嗯……哥,咱們迴家帶的年貨不是很多啊,你說爹娘會不會見怪呢?”


    我拍拍晴兒的肩膀:“還不多?你還要多少啊,不少了,我都想減輕負重呢,再說了,在咱們爹娘的眼裏和心裏,春節迴家,什麽不帶都不要緊,我們能迴家就是給老人最好的禮物!”


    晴兒點點頭:“嗯……我曉得了!”


    這時,我突然想起了柳月,這會兒,他們已經到家了,已經給啞巴父親上完墳,應該正在自己爸爸媽媽墳前磕頭吧,正在代替我給她爸爸媽媽磕頭吧……


    我又想起了楊哥,他這個年會怎麽過呢?他和黃鶯會不會一起過年呢?楊哥到底有沒有放棄柳月呢?


    想這麽多,我突然覺得有些心累和煩惱,甚至有些心苦和不樂,其實,我知道,我之所以會心累,就是常常徘徊在堅持和放棄之間,舉棋不定;我之所以會煩惱,就是記性太好,該記的,不該記的,都會留在記憶裏;我之所以會心苦,就是追求的太多;我之所以不快樂,就是奢望的太多。不是我擁有的太少,而是我計較的太多。


    中午,我們到了嶽父嶽母家,吃了午飯,下午,迴到了我的老家,見到了我的爹娘。


    爹娘早已經準備好了過年的一切,我們一家人在除夕之夜,歡歡喜喜一起包餃子,吃年夜飯,看春晚。


    到了10點多鍾,爹娘困了,先休息。按照老家摁到風俗,除夕夜,是要守歲的,我和晴兒就一起坐在堂屋裏看電視,吃著瓜子,圍著火爐,守歲。


    到了11點多,晴兒熬不住了,跑到西屋裏炕上去睡了,隻有我自己在堂屋裏守歲。


    大山裏的除夕夜,我獨自坐在火爐前,默默地守歲。


    12點到了,隨著春晚裏的報時聲,新的一年來到了,明天就是初一了。


    這時,我的心裏驀然驚醒,突然想起了去年的那個除夕夜,那個雪夜裏的紙飛機。


    我不由自主掏出機,渴望裏麵會出現什麽。


    剛掏出機,就傳來信息提示音,來信息了,一定是柳月的。我打開一看,果然是柳月的信息。


    “年年歲歲,歲歲年年,遙遙之願,誠與君念,家興百和,福臨康安。我最親密的朋友,讓我們一起祝福未來希望和光明以及剛剛敲響的新年的鍾聲!你最忠誠的朋友柳月。”


    我一遍又一遍看著柳月的信息,仔細品味其中每一個字,每一個詞語,每一句話,甚至每一個標點符號。


    對我,柳月用了“親密”這個字眼,對自己,用了“忠誠”這個詞語。這其中包含著什麽韻味呢?


    想到千裏之外的柳月,我心潮澎湃,此刻,柳月和我一樣無眠,在那大海邊的房子裏孤寂地守望著,卻未必知道自己在守望什麽。


    我站起來,悄悄走出屋子,剛才還晴朗的夜空此刻卻已經陰霾,天空開始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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