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迴到單位,剛進辦公室,曹麗就打來內線電話叫我過去。


    一進曹麗辦公室的門,曹麗就氣急敗壞衝我嚷起來:“臥槽了,那車是給秋桐用的,還繼續是她的專車。”


    我做出驚訝的神態:“怎麽迴事?”


    “上午剛開的會,秋桐被從文聯抽調到文展會辦公室擔任主任,我們過去的那個車子歸文展會辦公室主任用。”曹麗說。


    “啊,還有這迴事?秋桐被抽到文展會辦公室了當主任?”我一副震驚的神態。


    “是啊,上午的部長辦公室決定的,孫書記迴來告訴我的,”曹麗顯得有些沮喪,“不知道關部長怎麽想的,竟然讓秋桐擔任辦公室主任。”


    “可能是看她工作有能力吧,再說了,這個辦公室不過是個臨時機構,文展會一結束,不就沒有了。”我說。


    “起碼也要半年時間呢,這半年,夠秋桐嘚瑟的了,而且,這期間,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呢。”曹麗顯得有些心神不安。


    “這期間能發生什麽事情?”我說。


    “誰知道呢?說不定關部長會因為秋桐工作出色大力舉薦她提拔正處級呢。”曹麗帶著妒忌的口吻說。


    “哦……也是,也有這個可能啊。”我說。


    “老娘剛出了一口惡氣,本以為她到了文聯從此就一蹶不振了,沒想到又給了她一個嶄露頭角的機會,然而,可惡……”曹麗憤憤地說。


    我此時心裏有些暗喜,這確實是給了秋桐一個展示自己能力的機會,依照秋桐的能力,做好這個職位是很有把握的,一旦秋桐表現出色,那麽,下一步還真有可能提拔。要是秋桐真的能提拔正處,說不定能殺迴集團來。


    媽的,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看著曹麗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態,我心裏感到了一絲暢快。


    曹麗是掩飾不住自己內心的想法的,孫東凱卻很沉穩,很沉得住氣。當我在孫東凱麵前對此事做出憤憤不平的態度時,孫東凱嗬嗬笑起來,說:“工作需要嘛,組委會辦公室的人員都是從宣傳係統各部門抽調的,是個臨時機構,這事不要多想,一切都是從大局需要,從工作需要。”


    孫東凱和我說的這些話不知是不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孫書記,你說這會不會是給了秋桐一個展示能力的機會呢?如果她工作的很出色,會不會……”我故意做出一副遲疑的口吻。


    “會不會什麽?”孫東凱看著我。


    “會不會得到提拔重用呢?比如提拔正處。”我說。


    孫東凱又笑起來:“提拔正處有那麽簡單嗎?”


    “我知道不容易,但是我還是擔心這個,特別我擔心……”我又停住了口。


    “你特別擔心什麽?”孫東凱說。


    “我擔心一旦她真的因為工作業績出色提拔了正處,會迴到集團來任職……”我說。


    孫東凱的麵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然後幹笑了下:“小易,這事你想的太多了,太遠了,你是不是擔心她真的得到提拔迴到集團你就沒好日子過了?”


    “正是。”我點點頭。


    “嗬嗬……”孫東凱繼續幹笑了兩聲,臉上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安。


    我知道我的話似乎提示了孫東凱什麽,讓他心神不定了。


    孫東凱心裏很明白此次秋桐到文展會辦公室擔任主任是關雲飛的特意安排,也知道關雲飛對自己是一直想搞掉的,隻是因為自己得到喬仕達的賞識,又有雷正的背後支持,他現在無能為力。他重用秋桐的目的,不僅僅是敲打自己,肯定有更深遠的算盤。


    如果孫東凱真的了解透徹了關雲飛的算盤,恐怕就真的寢食不安了。


    當然,我現在也不了解關雲飛的真實意圖。


    不光我,秋桐恐怕也猜不透關雲飛到底想幹嘛。


    晚上,我約秋桐吃飯,秋桐帶了小雪一起來的。


    小雪見了我就特別親熱,抱住我的脖子就不肯鬆手,好不容易才讓她安靜下來吃東西。


    “關雲飛對你不錯,讓你到文展會辦公室擔任主任,還打著借用的名義把四哥的車子弄去給你用。”我說。


    秋桐輕輕抿了抿嘴唇:“其實,關部長找我談話讓我去擔任這個職位的時候,我是不情願的,我當時表示了拒絕,但是關部長堅持要我去,說這是工作需要,必須去。”


    “你為何拒絕?”我看著秋桐,邊給小雪夾菜。


    “我似乎感覺自己成了關雲飛的工具,或者說是棋子,他這麽安排我,似乎有他特定的意圖,隻是我猜不透他到底是什麽用意。”秋桐說。


    我點點頭:“其實我也有這個想法,但是不管怎麽樣,這對你來說,或許真的不是一件壞事。其實作為下級,永遠擺脫不了被上級作為棋子的命運。”


    秋桐幽幽歎了口氣:“或許你說的是對的,我們,隻是棋子,隻能隨波逐流了。人生如棋,命運,就是一盤棋。”


    我讚同秋桐的話,下棋是一個充滿人生智慧的遊戲,與人掌握自己的命運有著深刻的啟示。一個棋盤就是一個小小的規則社會,在棋盤上,每個棋子都遵循自己的行為規範:車行線馬走日象飛田炮打隔山子小卒子一去不複還


    正因大家都按規矩辦事,才使這個濃縮戰場有條有理妙趣橫生,使下棋的人百下不厭,其樂無窮。


    棋子有一定的規矩,這是獲得棋趣的前提。假如馬也可走日,也可走田,象炮卒也可走日,也可橫打,棋局就亂了套。因此,規則是象棋的根本。


    但同時,在遵循規則的前提下,下棋的人又可以運用自己的智能,靈活的調兵遣將,一招一式都顯示著自己的謀略和思考,因而在小小象棋盤中,在規則的基礎上,任人想象任人發揮,變化莫測。


    為了大局的勝利,有時必須做出選擇:保留哪個棋子,放棄哪個棋子。要保住所有的棋子是不可能的,每個棋子都可能放棄與犧牲,危急關頭甚至要棄車保帥。一場棋局的勝利,既有保留棋子的功勞,也有犧牲棋子的功勞,兩者都是決定勝局的因素,不可偏廢。


    從這一意義上講,規則的不變與招數的多變,棋子的保留與放棄,其中的人生喻義,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不變的規則是我們做人的原則,是方;而招數的千變萬化,則是我們處世的技巧,是圓。規則與招數的融合,方與圓的對立統一,演化出一生命運大棋局的得與失,成與敗,生與死。


    如此說來,要想在激烈的競爭中出人頭地,必須練得人與人之間虛虛實實的進退應對技巧。自己該如何出牌,對方會如何應對,這可是比下圍棋象棋更具趣味的事情。


    我看著秋桐沉默的眼神:“秋桐,孫東凱的事,到此為止吧。”


    秋桐看著我:“你說什麽?”


    “我不想讓你再繼續折騰了。”我說。


    “為什麽?難道你認為邪惡一定正壓住正義?難道你認為我做的事情是錯誤的?”秋桐反問我。


    “我……”


    “如果大家都不敢維護道義維護正義,那麽,這個世界你認為會怎麽樣呢?”秋桐問我。


    “我……我隻是不想看到你再被……”我歎息一聲。


    秋桐默默地看著我,眼神裏帶著幾分溫柔,還有幾分堅毅。


    “我知道你關心我,擔心我,沒事的,我會照顧好我自己的。”秋桐輕聲說,“既然我已經踏上這條道路,那麽,任何東西都不應妨礙我沿著這條路走下去。”


    秋桐的聲音不大,但在我聽來卻如雷貫耳。


    我知道,秋桐是不會放棄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的。


    既然秋桐要堅持做下去,那麽,對我來說,隻有全身心去支持,去保護好秋桐,我別無選擇。


    我和秋桐是一個命運共同體,為了秋桐,我不惜付出任何代價,包括自己的生命。


    我這樣想著,也這樣下了決心。


    隻是,我不知道秋桐下一步會去做什麽。


    我沒有問,我知道她也不會告訴我。


    這時小雪說話了:“媽媽,今天在班裏老是讓我們寫作文,作文題目是我的爸爸。”


    “哦,你怎麽寫的呢?”秋桐撫摸著小雪的頭發。


    “我……我寫了易叔叔,我說我有個叔叔,我很想讓他做我的爸爸,我很想叫易叔叔爸爸……”小雪說。


    我一愣,秋桐也一愣。


    “傻孩子,易叔叔就是易叔叔,怎麽能是你爸爸呢?”秋桐說。


    “可是,我沒有爸爸,我不知道誰是我爸爸。”小雪說。


    秋桐的眼圈突然紅了。


    我摸摸小雪的臉蛋,誇讚道:“小雪真懂事,這孩子好聰明。”


    “嘻嘻……”小雪笑起來。


    秋桐瞪了我一眼:“你少利用小雪。”


    “我沒利用小雪啊,我隻是誇她呢。”我說。


    “嘻嘻,易叔叔,你以後做我爸爸好不好?”小雪說。


    我一咧嘴:“這個,要征求你媽媽的同意。”


    “媽媽,讓易叔叔做我爸爸吧,好不好啊?”小雪衝秋桐撒嬌。


    秋桐臉紅了,又瞪我一眼,然後對小雪說:“小雪,不許亂說了。”


    小雪嘟起嘴吧,有些委屈。


    我看著秋桐動人的嬌容,心裏一動一熱一跳。


    驀地又想起了海珠,心裏頓時就冷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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