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秋桐突然拿起一支筆,寫起什麽來,邊寫邊偶然會停下來,迷惘地往窗外看一會兒。


    寫了一會兒,秋桐不寫了,眼神直勾勾地看著桌麵,接著拿著一張紙站起來,走到窗口,打開窗戶,邊將紙揉成一團,邊仰臉看著窗外的黑夜,任秋風秋雨擊打著她的臉頰。那俊美的臉上一時分不出雨水還是淚水。


    我屏住唿吸看著燈光下窗口處的秋桐,不做聲。


    終於,秋桐長歎一聲,將紙團扔出了窗外,然後關窗,熄燈,接著看見她下樓開車走了。


    我跑下樓,在窗戶下麵撿起了被雨水打濕的紙團,揣進口袋,一溜煙迴到了宿舍,迫不及待打開,我想知道秋桐剛才都寫了些什麽。


    展開這張信紙,上麵是秋桐雋秀的字體,字跡被雨水浸潤地有些模糊,但還算清晰,能看出來。


    我凝神看秋桐剛才寫的東西:


    “今夜,我又喝醉……此刻,在秋雨瀟瀟的深夜,我獨坐,我獨享,我獨想,已經記不得,這麽多年來,有過多少這樣落寞的時刻,我的人在現實裏苟且偷生,我的心在黑夜裏孤獨前行……今夜的秋雨帶起我依稀的記憶,那讓我心悸的每一個秋季……


    “滾滾紅塵,現實無奈,隻能讓過往點滴變成迴憶,用迴憶和酒精麻痹了自己,讓生活和命運左右了自己,任憑人生風雨擺動。而我,卻連抵抗的願望都沒有,不是不想有,而是不能有,我沒有資格有……


    “唯一能做的,隻有在自己的殘夜裏對著殘月為自己的世界唱一首歌。眼淚始終止不住地滑落,為了什麽?幸福的人那麽多,為什麽我不是其中一個?我的恩人,既然你們給了我成長和撫育,為什麽不能給我選擇自己命運的機會?


    “既然你們安排了我的命運結局,那我不能再去勉強什麽了,隻有服從……漠然迴首,暗夜當頭,秋風秋雨不識愁,無語寄哀愁,一切隨風飄流。”


    我的心看地有些沉重起來。


    “雨啊!你悲傷了秋,濕了我的眼,轉換了季節,掉轉了心情。秋雨十月,依然纏纏綿綿,怎麽才能幹幹脆脆的走入冬天?秋啊!你淒涼了雨,凋零了葉,輾轉反側為秋憐,深秋以盡蕭瑟處,怎堪無奈對秋眠?


    “雨會走,留下涼涼的夜。秋來了,帶來了夜的殤,我那異國他鄉的親爹親娘,你們此刻可安在,鴨綠江畔的你們是否還會記起那29年前被你們拋棄的親骨血,此刻,我多想偎在你們的懷抱,聽爹娘吟唱那低低的夜曲。”


    看到這裏,我潸然淚下。


    那一夜,我注定難眠。


    很快到了11月1日,發工資和提成了,我操作的四個訂報點效果不錯,訂了1000多份,物業那邊的好處費我已經從報款裏提前支付了,現在我領的都是自己的。粗略算一下,能得2萬多。


    去領錢的前一天,我就向新站長遞交了辭職報告,新站長也找好了接替我的人。


    我去公司財務科的時候,已經接近下班時間,趙大健正站在財務科門口抽煙,看見我,破天荒露出了一絲笑容:“易克,幹得不錯嘛,聽財務科的人說你這兩個月收入都不低啊,祝賀你!”


    我說:“謝謝趙總,碰巧了趕上好機會而已。”


    趙大健咧咧嘴陰笑一下,看著我走進財務科,然後走到旁邊,邊摸起出了手機……


    領完錢,將厚厚的兩遝揣進口袋,我上樓去雲朵的辦公室,我想好了,今晚請她吃最後的晚餐,向她做最後的道別,明天,自己就背起行囊離開星海了。


    我甚至開始琢磨是走水路還是走旱路。


    雲朵的辦公室鎖著門,問了一下隔壁,原來雲朵跟隨秋桐到外地考察,走了2天了,不知何時歸。


    我不由有些失落,轉身下樓出了發行公司,在夜幕下的人行道上悵悵而走,邊琢磨著是否給雲朵留下一封信來個不辭而別。


    其實想想這樣也好,免得雲朵聽說自己要走再給還錢,還會哭哭啼啼地傷心一陣子,我最受不了的就是離別的糾葛纏綿,傷離別啊。


    我歎了口氣,心裏湧起一陣眷戀,不知是為了雲朵還是秋桐……


    不知不覺我拐進了一條車輛和行人稀少沒有路燈的狹窄街道,我打算抄近路迴宿舍。


    正在這時,我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摩托車的轟鳴聲,似乎正衝我而來。還沒來得及迴頭,突然後腦勺被一個硬邦邦的東西重重一擊,瞬間就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醒過來,腦袋後麵陣陣劇痛,夜色已經全黑了。我習慣性地一摸上衣口袋,壞了,剛發的那2萬塊錢不見了!


    馬爾戈壁,老子被打劫了!連劫匪長什麽樣都沒看到!


    我跌跌撞撞爬起來,扶著牆站住,周圍一個人都沒有,摩托黨劫匪早已經不見了蹤影。摸摸後腦勺,沒出血,看來這劫匪是沒打算要我的命,棒下留情了。


    操打劫專揀老子這樣的舊氈帽朋友,怎麽不去打劫那些開奔馳寶馬的啊!這可是老子辛辛苦苦一個月的心血,是準備用來趕路生活的全部資本。我心裏詛咒著,勉強支撐著往迴走,同時又覺得奇怪,這狗日的摩托黨怎麽知道我身上正好有巨款的,難道能掐會算?


    我立刻去了就近的派出所報案,值班民警做了詳細筆錄,又去看了下現場,然後就讓我迴去,說有消息會通知我。


    好不容易迴到宿舍,我一下子趴到床上,後腦勺依然疼痛難忍,突然又想,別把自己打成腦震蕩了,於是伸出兩個指頭數了數,是二,稍微放心了。


    關於此次被打劫之事,當時我並沒有多想,隻是認為自己倒黴運氣不好。


    我在床上昏昏沉沉悲涼地躺了一夜,第二天才感覺好一點。


    腦子清醒了,我坐在床上開始思考下一步的出路,錢沒了,沒錢寸步難行,走不動了!必須要再找活幹快速賺錢。


    發行站已經辭職,不能再迴去了,那裏可不是自己家,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那麽,該去哪裏?


    依照我一直的性格,此時,我是不會吃迴頭草的。


    但是,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我反複考慮了許久,最終做出一個出乎自己意料的決定:去雲朵那裏幹!


    我給自己的理由是:一來熟悉這方麵的業務,能抓緊利用自身優勢賺錢;二來正好也扶持雲朵,扶上馬送一程,穩固雲朵的地位;三來……我沒有敢往下想,怕驚擾了自己那顆騷動的心。


    三天後,我休息恢複地差不多了,雲朵也迴來了。我出現在雲朵辦公室。


    雲朵聽說我要來她這裏工作,高興地蹦起來,拉著我的手開心地笑個不停:“大哥,好大哥,親哥哥,我就知道你不會扔下我不管的,你會來這裏幫我的……我們倆在一起工作,太棒了……我還一個兵沒招呢,你來了,誰也不用找了。”


    我脫開雲朵的手,心裏一陣苦笑,要是她知道我幹一個月就走,就不會這麽興奮了。


    正在這時,趙大健笑眯眯地進來了,看見我,一怔:“咦我,你不是不幹了嗎,怎麽在這裏?”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雲朵搶過話頭:“報告趙總,我剛從發行站調到我這裏來了,到大客戶部來工作了。”


    我衝趙大健點了點頭。


    “哦……”趙大健點點頭,繼續保持著笑容:“好,好……好好幹……大客戶部也是我分管,你們工作幹好了,也是給我出彩哦,嗬嗬……”


    說完,趙大健依舊笑眯眯地出去了。


    幾天不見,趙大健似乎變了一個人,沒有了以前的盛氣淩人和陰冷奸詐,變得平易近人和藹可親了。


    就這樣,我又沒有走成,繼續在雲朵的領導下在新的工作崗位上開始了新的工作。我和雲朵對桌辦公,一個領導一個兵,還都配備了電腦,能上網。


    我現在離秋桐很近了,在同一層樓上班,幾乎每天都可以看到她。


    我心裏不由有些興奮,還有些莫名的騷動。


    秋桐很快就發現了我在這裏出沒,沒有多說什麽,她尊重雲朵的選擇。但我從秋桐看我的眼光裏感覺得出,她對我依然帶有強烈的敵意和厭惡。


    我和雲朵麵臨的第一項工作就是抓緊落實和移動公司的合作事宜以及成立小記者團的事情。我是一個兵,當然要衝鋒在前打頭陣。


    雲朵之前提交的方案算是個綱,現在需要詳細具體的目。


    我和雲朵經過2天的商討運作,製定出了這兩個活動的具體實施方案,細致到和移動公司合作的具體時間價格數量,以及公司方使用移動電話的具體人數預交話費的具體數額,以及給對方迴報新聞宣傳的稿子篇目甚至版麵。


    關於小記者團的實施,更加詳細,甚至包括了小記者培訓的時間和日程以及內容,還有活動的具體項目。


    經過我們的反複斟酌,最後將成型的方案遞交給了秋桐,秋桐很快就批準了,安排人以公司的名義打印成報告,上報集團領導審批。


    這是集團對經營活動管理的正規程序,而報告的遞交程序是先交給經營管理辦公室審核,然後由經管辦統一負責上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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