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銀冰伏在高飛的懷中,嗅著他身上散發出的男人氣息,動也不動的過了半分鍾後,才輕拍著他後背,夢囈般的說:“記住,好好活下去,不管怎麽樣。”


    “我會好好活下去的。”


    高飛迴答。


    “不要再想我,我不想被人掛念,那種感覺很不舒服。”


    沈銀冰慢慢抬起頭,輕輕推開了高飛。


    高飛身子踉踉蹌蹌的後退了幾步,聲音沙啞:“我不會再想你了,那樣你會不舒服。”


    “保重。”


    沈銀冰笑了時,天色即將正午,明媚的陽光灑在她臉上,使她看上去有著驚心動魄的美:“再見。”


    “再見,保重。”


    高飛轉身,緩緩走向對麵的峭壁。


    這幾天他早就觀察過了,要想離開這個絕境,必須得從那邊的峭壁爬上去。


    因為這一麵的峭壁,盡管坡度也是接近85゜的直角,不過植被特別的茂盛。


    這樣一來,可以方便他在攀登途中有更多的樹藤借助。


    望著高飛慢慢走遠的背影,沈銀冰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如釋重負般的喃喃說道:“好累啊,終於能休息了啦。”


    隨著高飛身上散發出的某種氣味遠去,草叢中又響起了爬蟲潛伏時,才能發出的沙沙聲。


    沈銀冰側臉看去,就看到至少得有十幾條五顏六色的毒蛇,正向著她蜿蜒遊過來。


    她的眼角,情不自禁的狂跳了起來。


    她雖然早就做好了去死的準備,可真不願意被這些醜陋的爬蟲當做午餐。


    “是時侯了。”


    沈銀冰向水邊再次靠近了一步。


    這幾天閑著沒事時,高飛曾經帶她來‘考察’過地形,發現暗河是分為上下兩個出口的,上麵的出口水流經過這個小山穀,下麵的卻是不知道通向何方的地下河。


    其實,水流在流到這兒時,並沒有分出明顯的‘航道’,他們能從這個出口跑出來,純粹是一種僥幸,因為當他們漂流到這兒時,哪怕一個姿勢有些不對,影響了水流淌的角度,也就會隨著水撞在岩壁上形成的漩渦,一下子被卷進下麵的地下河通道中了。


    現在她既然不想成為毒蛇的午餐,那麽唯一的‘體麵’死法,就是縱身紮進山洞中,借助河流撞在岩壁上形成的漩渦,被卷進下麵的地下河。


    就在沈銀冰深吸了一口氣時,高飛已經走到了對麵峭壁下,伸手抓主了一根藤蔓。


    本能的,高飛迴頭看向了沈銀冰。


    沈銀冰‘刹住’了要縱身紮下水中的動作,衝他高聲喊道:“快走呀,別迴頭!要不然,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我不想讓你看到,我被群蛇咬死的悲慘模樣,明白嗎?”


    “明白,那樣太醜--沈銀冰,不要內疚,你已經還清了欠我的債!”


    高飛呆了片刻,忽然猛地狂吼一聲,隨即咬牙轉身,縱身撲上了峭壁。


    他真的很想告訴沈銀冰,他真的很想留下來,哪怕是一個月後淒慘的死去。


    可是,他現在才知道,他以往對她的好,原來都是給予她的包袱,讓她無法承受,做夢都想找個機會還了他。


    “現在,你的債還清了,還清了。”


    當太陽又到正午,高飛身體裏那條溫順的惡龍再一次蘇醒了,發出了低低的咆哮聲。


    他知道,要趁著神智清醒時,借用惡龍的力量,搶在喪失理智時,必須得爬上峭壁。


    必須!


    “哇--嗚!”


    高飛身體裏那條惡龍,因為他用最快的速度向上攀登,所產生的熱量提前加速了它發狂的時間,一聲咆哮後猛地騰身而起。


    “你的債已經還清了,還清了!”


    高飛沒有管那條惡龍,嘴裏喃喃的說著,手上動作絲毫不減。


    一個人在瘋狂時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依著當前飛速發展的科學,都無法解釋。


    其實發狂時產生的力量,那是人身體裏的潛力,據說早在十幾年前,美國一個老太太領著孫子在外散步時,孩子被一輛側翻的小型廂式貨車砸住了雙腳,年逾七旬的老太太,為了救孫子,竟然徒手,一個人把廂式貨車掀到了一邊……


    這也許是個傳說,甚至是無稽之談,但不可否認的是,潛藏在人體力的力量一旦被精神所控製,徹底激發出來,將會出現讓人無法相信的結果。


    就像高飛,深受沈銀冰還賬、惡龍蘇醒後的雙重刺激下,開始發狂了。


    無窮的力量,使他用莫邪征東都做不到的速度,迅疾向上攀登。


    邊攀登,嘴裏還發出了受傷野獸才會發出的哀嚎:“啊……”


    高飛眼睛已經變得血紅,嘴角、鼻孔裏已經淌出鮮血--這是惡龍咆哮的結果。


    可惡龍卻始終沒能像往常那樣,控製他的思維,使他在哀嚎中,受傷野獸般的竄上了最後一米峭壁,隨即猛地迴頭向山穀下望去。


    山穀內,植被稀疏,草地如綠色的毯子,一條清澈的溪流,緩緩穿過,就像一條潔白的玉帶。


    玉帶旁邊的亂石上,草叢中,到處都是昂著腦袋的毒蛇。


    可唯獨--唯獨沒有那個對高飛說‘我想還你債’的女孩子,唯有好像野獸張開的嘴巴那樣的山洞,嗚咽著吐著河水,好像在訴說著什麽。


    “她紮進暗道中了。”


    高飛呆愣愣的看著那個暗道口,就覺得仿佛一把刀,狠狠把他的心劈成了兩半,也包括那條翻騰不息的惡龍。


    整個世界,仿佛都靜止了,包括空氣,以及高飛的視線。


    “飛哥?啊,那是飛哥!看,那是飛哥!”


    就在高飛嘴角淌出的血越來越多,甚至耳朵裏也有細細的紅色鑽出來時,一個帶著狂喜,嗚咽的破鑼般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高飛慢慢的迴頭,然後就看到四個人跑了過來,最前麵的是發衣衫襤褸的瘦小男人。


    兔子。


    兔子的左腿褲管已經被亂石或者枝杈撕扯掉,露出麻杆一樣的小腿,還帶著一道道血痕。


    在他身後一步的是李德才,右腳的鞋子已經跑丟了。


    薩拉娜做為女人,上衣幾乎全部撕碎,大半個白花花的孩子幹糧,隨著她的奔跑,上下晃動。


    體格最為健壯的陳大彪,卻是四個人中最慘的:也不知摔了多少跤,額頭上的血漬已經凝固,每跑一步都會向左矮一下,腳脖子腫的老高。


    四個人的樣子很慘,可他們在看到高飛後,卻激動的淚流滿麵,兔子一個狗搶食那樣撲倒在了地上,嘴唇狠狠磕在一塊石頭上,半截牙齒飛了出來,他卻像沒有任何知覺,一下子蹦起來繼續向這邊衝來。


    李德才沒有衝過來,卻忽然跪在了地上,不住的磕頭。


    薩拉娜停住了腳步,雙手捂住了臉。


    陳大彪差點撞在忽然跪倒在地上的李德才,接著雙拳狠狠在雄膛上砸了起來,就像大猩猩那樣仰天嚎叫:“啊,啊,啊!”


    “飛哥,飛哥!”


    兔子連滾帶爬的衝了過來,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眼淚鼻涕橫流時,一道黑色,一道白色的影子,好像虛幻出來的那樣,從高飛視線中攸地出現,她們淡金色的發絲,在陽光下飛舞,就像兩團燃燒著的火焰。


    好像真的隻是一瞬間,莫邪征東、陳果果就流星那樣劃到了高飛麵前,嘎然停住,看著他,喃喃的說:“你,還活著。”


    “我,還活著。”


    高飛笑了,剛說出這三個字,忽然張嘴噴出了一口鮮血。


    “飛哥!”


    在兔子淒厲的叫聲中,高飛噴出的那口鮮血,在陽光下形成了一道異常絢麗的彩虹,他身子直直的向前倒去,倒在了一個女人的懷抱中。


    --


    這是一個藏匿在嶺南十萬大山中的山穀,直徑隻有不足三百米,周圍全是幾乎是直角的峭壁,高達也有數百米。


    這樣的山穀,在嶺南十萬大山中,不能說是多不勝數的話,但最起碼決不會低於三位數,因為太小、太平凡,最重要的是沒有任何價值,就是一個類似於火山口的小山穀罷了,所以沒有名字,也從沒人下去過。


    下麵,是毒蛇、蠍子等毒蟲的天堂。


    如果不是兔子這種不安份的人,小時候無意中順著枯竭了的水道來過這兒,就算有人知道這兒藏著個小山穀,但決不會想到這個小山穀,會是瀑布下深潭水流的經過地。


    從瀑布水潭中淌出的水流,會穿過四個這樣的小山穀,然後流到數公裏之外的鸚鵡河中,這是兔子他們找到的最後的一個山穀,也是高飛、沈銀冰倆人跳水後的第四天。


    梁嬌嬌帶著采玉迴來後,兔子等人就分出了好幾撥,按照他所說的路線,全力尋找他印象中的這幾個小山穀。


    兔子他們的運氣不錯,盡管這些普通人在搜尋過程中,糟了很大的罪,可他總算是找到了高飛。


    隻要高飛安然無恙,無論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


    “他在中蠱後,喝過酒?”


    被拓拔千鈞背過來的采玉,隻看了一眼高飛吐在嘴邊的鮮血顏色,臉色就是一變。


    兔子等人搞不懂,茫然的搖頭。


    懷抱著高飛坐在地上的莫邪征東,輕輕點了點頭。


    “廢物!”


    采玉低低的罵道:“某些人不但是賤人,而且還是個廢物!難道不知道身中烈陽蠱的人,喝酒後會造成他身體裏蠱蟲會更強大?就算我能化解他的蠱毒,可毒素已經隨著酒精侵入大腦,一個不慎就會變成癡呆?”


    采玉越說越生氣,開始還多少顧忌點什麽,最後索性直接用手指,狠狠戳在莫邪征東的腦門開罵:“地下樓蘭的賤人,怎麽都是這種喪心病狂的蠢貨?別人為了救你們,連命都不要了,可你們這些賤人,除了恩將仇報外,還有什麽本事!”


    “一個個驕傲的真像女王那樣,其實都是一些不值得人可憐的賤人罷了!”


    采玉好像越罵越過癮,甚至都忽略了昏迷過去的高飛,唿吸都已經開始出現停頓了,猶自一下一下的戳著莫邪征東的腦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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