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蘭需要我?”


    莫邪征東一愣,隨即曬笑出聲:“嗬嗬,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大祭司你肯定我絕熬不過冰火之罰吧?”


    拓拔千鈞點了點頭:“你肯定不會捱過去的。 ”


    莫邪征東又問:“所以,在我被關進冰窟時,你就該和王宮大臣商議,要立八歲的薩利雅為新一代樓蘭王,給她改名為莫邪利雅,再賜死互耶薩,撤掉戶和善於司馬之位吧?”


    拓拔千鈞可能嘴裏發苦,說出來的話都帶著黃蓮的味道:“是,這是必須的流程,也是每一代樓蘭王登基後,樹立威信的不二法門。”


    “嗯,既然你都準備好了,為什麽說樓蘭需要我?”


    莫邪征東淡淡的說:“薩利雅年齡雖然小,但從小就專心研究樓蘭帝王之術,肯定早就做好了登基準備,畢竟這是她與生俱來的使命--你不去輔佐新的樓蘭王,怎麽會來救我,說樓蘭離不開我呢?嗬嗬,大祭司,你不會以為樓蘭沒有我莫邪征東,就無法維持正常運轉了吧?”


    “當然不會。”


    拓拔千鈞頓了頓,才一字一頓的說:“如果薩利雅,和五歲的黛娜都正常的話,我是不會來見你的。”


    莫邪征東愣住:“什麽意思?”


    拓拔千鈞垂下眼簾迴答說:“薩利雅她們幾個,所有符合成為樓蘭王的候選人,現在都變成了白癡。”


    “她們都變成了白癡?”


    莫邪征東被嚇了一跳:“好好的,怎麽就會變成了白癡?”


    不等拓拔千鈞說什麽,莫邪征東忽然明白了過來,臉上騰地浮上怒意,厲聲喝問道:“是誰這麽大膽,敢給她們下奪魂散?”


    別看莫邪征東現在是‘戴罪之身’,薩利雅等人就盼著她早點一命嗚唿才有希望能出人頭地,但她終究是當前的樓蘭王,絕不允許任何人破壞王室的規矩。


    她死了,就是薩利雅接任。


    薩利雅死了,就是黛娜。


    唯有這樣,莫邪家族才能代代掌控地下樓蘭。


    如果有人暗算了未來的樓蘭王,不管那些人是出於什麽想法,這都是破壞遊戲規則的行為,莫邪征東絕不允許,盡管這關係著她的生死。


    莫邪征東本身就是中醫聖手,在聽繼承人都變成白癡後,馬上就推斷有人給她們暗中下了‘奪魂散’之毒。


    拓拔千鈞欽佩的躬身行禮:“女王殿下英明。”


    莫邪征東卻沒有感到英明的意思,臉上的怒容慢慢消散,不解的說道:“可是據我所知,依我對互耶薩的了解,他根本沒有這樣做的膽量。更何況,他也不知道奪魂散的存在。”


    對莫邪征東的分析,拓拔千鈞隻說,女王殿下英明。


    莫邪征東不屑的笑了笑,問:“那麽,那個真正下毒的人,會是誰呢?難道是戶和善於他們?不過也不可能,就算在薩利雅登基後,他會被撤銷司馬,但總比會被你大祭司查出來後,滿門抄斬的結果要好得多。”


    “唉,不是戶和善於。”


    拓拔千鈞看著被莫邪征東抱在懷中的高飛,重重歎了口氣才說:“是駙馬的一個熟人。”


    “駙馬的熟人?”


    莫邪征東總算知道是誰了,眼裏閃過一抹詫異之色,輕聲問:“是水兒?”


    --


    水兒雙手戴著鐐銬,被鎖在一間刑房的牆壁上。


    薩利雅等幾個女王繼承人一起中毒後,王宮這邊的人馬上就通知了大祭司拓拔千鈞。


    拓拔千鈞在震驚之餘,立即率領王宮侍衛將王宮團團包圍起來,並把所有能接近禦膳房,和接觸薩利雅等人的太監、宮女控製了起來,嚴刑盤問。


    追查責任人的速度很快,畢竟水兒當初進入王宮,去找小王子互耶薩時,有太監看到--拓拔千鈞馬上就按著這條線索找到了小王子。


    小王子互耶薩五大三粗,表麵兇神惡煞的模樣,但這些年來始終都活的很糜爛,根本沒有一點男人該有的骨氣,甚至不等拓拔千鈞問什麽,就主動把事情給招供出來了。


    拓拔千鈞大怒,立即派人出宮去緝拿水兒。


    水兒出宮後就迴到了家,並沒有逃走。


    實際上,整個地下樓蘭王國就是個大籠子,她就算是能逃,又能逃到哪兒去?


    再說她又大著肚子,經不起遠程跋涉--反正早晚都會東窗事發被緝拿,倒不如在家中靜候。


    隻要能救出高飛,她就心滿意足了。


    王宮侍衛捉住水兒後,倒也沒有為難她,很快就把她送到了拓拔千鈞麵前。


    要說水兒也很光棍,見到拓拔千鈞後,就把她是毒害未來女王繼承人的主謀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最後說她甘心承受任何處罰。


    水兒串通小王子,給女王繼承人下毒,這絕對是十惡不赦的大罪,理應滿門抄斬--雖說她現在父母早就去世了,就一個老家人,除了還沒有出世的孩子,就再也沒有啥親友了。


    最遵守樓蘭規矩的拓拔千鈞,這次卻沒有擅自懲罰水兒。


    因為他很清楚,隨著薩利雅等人變成癡呆,地下樓蘭現在急需莫邪征東這個‘老樓蘭王’來救場,肯定得把她從冰窟中放出來。


    莫邪征東也許會遵照法律,嚴懲水兒,但她身邊的高飛呢?


    別忘了,水兒肚子裏還懷著高飛的孩子,這件事拓拔千鈞是知道的。


    拓拔千鈞有權處置水兒,卻不敢輕易動高飛的女人,尤其是孩子。


    因為他很清楚,高飛在捱過‘萬蛇之噬’後卻沒有離開冰窟而是陪著莫邪征東,樓蘭王能不感激他麽?


    假如因為這事兒就把水兒正法,高飛會是什麽反應?


    所以無奈之下,拓拔千鈞隻好讓人把水兒送進刑房,還是等莫邪征東來親自處理吧。


    這樣做雖然有違樓蘭規矩,可當前誰還顧得上規矩?


    地下樓蘭所謂的刑房,有些像外界大明時期那時候的詔獄,處於地下,光線陰森,潮濕寒冷,四處彌漫著一股子發黴的味道。


    因為有拓拔千鈞的特殊囑咐,刑房的人並沒有擅自動水兒,隻是把她雙手鎖在了牆上的鐐銬中,而不是像對待別的重刑犯那樣,把她吊起來。


    水兒的運氣也不錯,今天在刑房值班的侍衛,其中一個是她父親的朋友,叫蒙特。


    “唉,你這是何苦呢?你被處死後,有什麽臉麵去見你地下的父親?”


    蒙特端著一碗清水,走到了水兒麵前,眼神裏滿是惋惜:“再說了,就算你不為你父親著想,那你也該為你肚子裏的孩子想想吧?這可是你們家的後代,你要是出事了,你父親可就絕後了。”


    水兒苦澀的笑了下:“蒙特叔叔,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也很清楚父親會在那邊怪罪我的,可假如再讓我做一次選擇的話,我還會這樣做的。”


    蒙特可不知道水兒肚子裏的孩子,和當今駙馬有關,還以為她就是患了失心瘋,才自不量力的幹涉樓蘭王位的交替,聽她這樣說後,臉色一沉正要拿出叔叔的架子,來教訓她幾句時,卻聽到外麵有個尖細的聲音喝道:“女王殿下到!”


    蒙特大吃一驚,也顧不得訓斥水兒了,趕緊把盛著清水的碗放到一邊,快步走到刑房門口,單膝跪地雙手抱拳:“恭迎女王殿下!”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麵巷道中傳來,水兒抬頭向外看去,就看到身穿黑色繡金龍袍、臉戴猙獰青銅麵具的女王殿下,到背著雙手出現在了門口。


    莫邪征東來到門口停下腳步,微微側臉對戶和善於等人說:“你們在這兒等著。”


    戶和善於等人躬身行禮,嘴裏說是。


    莫邪征東緩步走進了刑房,蒙特很聰明的站起身,彎腰垂首倒退著走了出去。


    莫邪征東袍袖一揮,刑房的房門緩緩的關上,發出了砰的一聲悶響。


    莫邪征東早就認識水兒。


    不過她從沒有把這個外表柔弱的女子看在眼裏,就是覺得水兒運氣好了些,才和高飛發生了那種關係。


    但經過這件事後,莫邪征東才知道在水兒那柔弱的身體內,還藏著一個瘋狂的靈魂。


    是的,就是瘋狂,要不然水兒這個平民,又怎麽敢私闖王宮,給女王繼承人下毒呢?


    可以說,就是這個表麵柔柔順順的女孩子,改變了當今的樓蘭曆史,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


    連戶和善於,小王子互耶薩不敢做的事,她卻做了。


    這的確不能不讓莫邪征東感到震驚,和欽佩。


    莫邪征東走到水兒兩米的地方,停住了腳步,就這樣到背著雙手,一言不發的看著她,王者的凜然氣質,在無形中隱隱散發了出來。


    可能早就猜到自己會是什麽下場了,水兒一改往昔‘弱女子、良民’的謙順模樣,在莫邪征東盯著她看時,也毫不忌憚的盯著對方,一雙如秋水般的眸子裏,沒有絲毫的懼意,和波動。


    就像兩口萬年不動的古潭,也像九天之外的那兩顆清冷的星辰。


    兩個女人四目相對,誰也不肯眨眼,就是單純的審視著對方。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向強勢的莫邪征東,率先挪開了目光,側臉看著牆壁上掛著的那些刑具,淡淡的說:“我是不是要對你說聲謝謝?”


    水兒搖了搖頭,輕聲說:“不用。”


    莫邪征東再次看向她:“但我覺得有必要,如果沒有你的話,我肯定會殞命在冰窟中的。”


    “真的不需要。”


    水兒忽然笑了,那笑容很幹淨,就像暖暖的春風吹拂過碧油油的草地:“我這樣做,隻是為了高飛--他是我孩子的父親,我不想他死。可要想保住他,就必須得讓女王殿下您迴歸自由。說句大不敬的話,如果他沒有被牽扯其中,他的生死和你息息相關的話,我才不會在意誰成為女王。”


    “唉,你這番話讓我意識到,我這個女王做的其實很失敗。”


    莫邪征東幽幽歎了口氣,摘下了臉上的青銅麵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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