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外國男人應該在四十歲左右,身材中等稍顯單薄,長相很斯文,穿著白襯衣黑西裝脖子裏還打著領結,戴著黑色的框架眼鏡,猛地一看就像大學中的外國語助教那樣,讓人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能生出很大的好感。


    不過沈銀冰對他是沒啥好感的,畢竟沒有誰喜歡總是跟蹤自己的人,在看到斯文男人擋住自己的去路後,立即就掛上倒檔向後倒去。


    斯文男人並沒有啟動車子,而是推開車門走了下來,靠在車門上點上了一顆煙。


    明亮的車燈下,沈銀冰看他點煙的樣子很輕鬆,就像跑這兒來就為了特意抽一顆煙那樣,悠哉悠哉的,絲毫沒感覺到旁邊樹林中藏匿著的危險。


    “原來是個自以為是的傻瓜,難道就不怕孫老三他們在樹林中直接開槍打死你?”


    看到斯文男人這樣做作後,沈銀冰覺得他挺可憐的,後退的速度明顯減慢,在離他有三十多米時,停下了車子。


    她想看看孫老三是怎麽收拾這個男人的。


    曆經太多挫折的沈總,現在心比鋼硬,相信就算讓她用高跟鞋跺死一隻貓,她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的。


    出乎沈銀冰意料的是,孫老三他們並沒有躲在暗中向斯文男人開槍,就像沒看到他那樣,直到他一顆煙吸了一大半時,才有三個人從樹林中走了出來。


    三個身穿黑色運動服,腦袋上都戴著頭套的人,兩個體型魁梧,一個身材單薄,有些曲線玲瓏的,看起來應該是個女人,但卻沒有孫老三。


    孫老三是那種大腹便便的,別說是腦袋上蒙上頭套了,就算把腦袋砍了去,也沒有這幾個人的好身材的。


    那三個人慢吞吞走到了斯文男人的麵前,呈扇麵包圍樣式,冷冷的看著他,身材最單薄的那個,好像說了句什麽,斯文男人就把煙從嘴上拿了下來,衝她笑了笑,牙齒很白,在燈光下閃著烤瓷般的光澤。


    因為距離三十多米遠,沈銀冰又緊閉著車窗,所以隻能看到這些人,卻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


    斯文男人笑著說了句什麽時,左邊的黑衣人伸手抓主了他肩膀,看樣子要把他拎進樹林中好好盤問一下。


    斯文男人掙紮了下,不過效果不大,反而被黑衣人拽了個趔趄,另外一個黑衣人欺近前去,抓主了他另外一隻手。


    看到這一幕後,沈銀冰開始疑惑了:難道他隻是個喜歡追蹤美女的狼?可他剛才為什麽在我倒車時,沒有追上來,表現的那樣鎮定呢?


    就在沈銀冰心中冒出這個念頭時,卻忽然看到抓著斯文男人肩膀的黑衣人,一下子癱軟在了地上,肋下有股子紅色的液體,忽地竄了出來。


    血,鮮血,那是從刀口之類的傷口中迸射而出的鮮血!


    幸虧沈銀冰也是曆經生死的主,不像絕大多數女孩子那樣,在看到有人身上向外竄血後,會嚇得閉上眼失聲大叫,最多不過是驚訝罷了,但更多的卻是奇怪。


    她奇怪的是,斯文男人兩隻手明明被兩個黑衣人牢牢的抓著,那麽那個黑衣人是怎麽被刀子戳中的啊?


    難道斯文男人還有同伴躲在暗中,用飛刀之類的東西暗傷了孫老三的人?


    就在沈銀冰感到奇怪時,斯文男人左手甩開了倒地的黑衣人,猛地橫向一揮手--借著雪亮的車燈,沈銀冰能看到一道寒芒從黑衣人脖子上劃過,鮮血箭一般的噴了出來。


    與此同時,斯文男人卻身子一矮,從他肋下鑽了過去,直直撞向了最後一個黑衣人。


    最後那個身材單薄的黑衣人,在看到斯文男人被倆同伴輕鬆製住後,警惕性放鬆了,甚至都沒有拿出刀子、手槍的兵器,直等到兩個同伴先後瞬間被刺後,這才大吃一驚,反手就向後腰莫去。


    可斯文男人根本不給她拿槍的機會,雙手一下子抱住了她,直接把她撲倒在了地上,就像街頭小混混打架那樣。


    撲倒最後那個女人後,斯文男人接著就跳了起來。


    然後沈銀冰就看到,那個女人的身子在地上猛地彈了一下,就重重落在了下去,接著就是劇烈的抽啊抽的,眼看就是臨死前的身體本能反應動作了。


    從第一個黑衣人倒下,到斯文男人快速從女人身上彈起,期間的過程最多隻有三四秒鍾,但就在這短短時間內,三條鮮活的人命就消失了。


    快,殺人動作是相當的快,沈銀冰還沒有反應過來,戰鬥就結束了。


    她大瞪著雙眸看著那個斯文男人,腦子裏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沈銀冰不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可除了第二個人之外,她楞是沒有看到其他倆人是怎麽死的。


    斯文男人幹掉三個黑衣人後,對沈銀冰這邊呲牙笑了笑,笑容很和善。


    沈銀冰全身猛地打了個激靈,忽然想到葉心傷下午時曾經和她說過的一個人:高飛在國外有個好朋友,是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現在應該在冀南,那是個相當危險的人物,聽說曾經是前歐洲的殺手之王。


    當時葉心傷還說過,那個男人會替高飛做一些事,讓沈銀冰最好是小心些。


    不過那時候沈銀冰沒有在意,總以為有組織上的人保護,隻要對她不利的人不是葉心傷那樣的頂尖人物,別的都不足為慮。


    但現在沈銀冰才發現,她當時的想法是多麽的錯誤:高飛的朋友,能夠是庸手嗎?


    “他跟蹤我要做什麽,就為高飛主持公道?”


    沈銀冰確定這個斯文男人就是高飛的好朋友,前歐洲的殺手之王後,緊張的心情反而鬆緩了下來。


    也不知道為什麽,隻要想到這個斯文男人是高飛的好朋友,沈銀冰就不害怕了,很奇怪,卻又很真實的感覺。


    嗖--幾道幽藍色的彈道忽然劃破夜空,目標就是那個斯文男人。


    好整以暇的斯文男人身子一矮,鑽進了他開來的車內。


    砰砰砰,連續幾聲脆響,子彈擊打在車門、車窗上。


    嘩啦聲響中,轎車的車窗玻璃碎了,斯文男人卻沒有動靜。


    子彈仍然在繼續橫飛,車子就像一個大大的槍靶子,也像一塊磁鐵,吸引著從樹林中飛出的子彈。


    砰砰砰亂響中,沈銀冰卻沒有發現那個斯文男人露麵,仿佛已經中彈身亡那樣。


    亂飛的子彈足足持續了接近三十秒,才嘎然而止,那輛汽車內已經有青煙冒出,看來炙熱的彈頭燃燒了座椅之類的東西,不過那個斯文男人卻始終沒有動靜。


    他被打死了?


    也不知道為什麽,在感覺到斯文男人可能會被打死後,沈銀冰心中忽然有了些茫然的不知所措:她恨高飛,恨他身邊所有的親近人,隻是當可能是他好朋友的斯文男人被亂槍打死在車子裏時,卻猛地意識到她不想看到這樣的結果。


    “我這是怎麽了,怎麽會擔心他的人?”


    沈銀冰望著那輛冒煙的汽車,慢慢落下了車窗。


    清冷的帶有野草、濃鬱血腥氣息的空氣,從車外灌了進來,讓沈銀冰的胃忽然猛地收縮,有種要嘔吐的跡象,她趕緊下意識的抬手捂住了嘴。


    就在這時候,兩個人從左邊的樹林中走了出來,同樣的一身黑衣,腦袋上蒙著頭套,雙手平端著槍,身子微微側著,一步一步走的很小心。


    這是孫老三一夥的人,他們在亂槍齊發後,過來檢查斯文男人有沒有死。


    那兩個人慢慢走到車前兩三米處時,相互對望了一眼,從車頭的東西兩個方向,猛地撲向了車子!


    咻、咻!


    兩道寒芒卻在這時候電閃般從碎了的車窗內飛出,就像曇花一現那樣一閃即逝。


    沈銀冰就看到那倆黑衣人,就像被遙控器操縱的木偶那樣,齊刷刷扔掉手中的槍,雙手捂住了脖子,嘴裏發出低低的‘嗬嗬’聲,慢慢跪了下來,撲倒在了地上。


    其中一個倒在地上時,身子翻了幾下後仰麵朝天,雙手癱軟在了旁邊,露出了脖子--一把狹窄的刀子,應該是手術刀,深深刺進他的咽喉,鮮血咕嘟咕嘟的向外冒。


    那個斯文男人沒有死,而是躲在了車裏某處,等敵人圍上來時,才忽然甩出了飛刀,以極其幹淨利索的手法解決了他們。


    隨著那倆人抽的身子漸漸平息,整個世界又重新迴歸了平靜,仿佛什麽事也沒發生過那樣,斯文男人沒有露麵,槍聲沒有再響起,唯有空氣中的血腥氣息卻濃鬱了幾分。


    沈銀冰不是沒看過活生生的人死在她麵前,尤其是在南越的芒藍草甸時,她曾經親眼看到上百的歹徒、人質死在她麵前,都是被子彈打死的,有的腦袋被崩沒了半截,死的是極其慘烈,慘不忍睹。


    那種上百人怒吼著、慘叫著,在彈片、烈火、轟鳴聲中的死亡方式,除了能讓人精神崩潰外,還帶著一些熱血沸騰的壯烈,讓沈銀冰曾經騰起過要拿起一把槍參與戰鬥的強烈衝動。


    但今晚所發生的死亡場景,卻帶著一絲詭異,沒有怒吼,沒有慘叫--如果把芒藍草甸一戰比作是狂風暴雨的話,那麽當下就是這個季節的春雨,潤物細無聲。


    五個黑衣人,在不知不覺間就命喪當場,處處透著難以琢磨的詭異。


    那個剛才一笑還露出滿口白牙的斯文男人,就像一個不該存在的鬼魅,說不定會在什麽時候,從什麽地方露出來,然後就會有人死去。


    這麽曠闊無垠的荒郊野外,就像處處都有他的影子,盡管沈銀冰確定他仍然藏在那輛車內,像條蜷縮起來的毒蛇那樣。


    看得見的危險會讓人害怕,看不見的卻會讓人心慌。


    吱!


    就在沈銀冰目瞪口呆的看著那輛車時,一聲尖利的哨聲忽然從樹林深處響起。


    那哨音時高時低,時斷時續,就像鋼針在死命的向人耳朵裏鑽,很難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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