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我所知,這應該是我娘來管的,”孟知錦垂著眼睫,不知在想什麽,“可是後來,是不是交給了二伯母您?”


    郭氏有些緊張:“錦姐兒,是,這賬本後來是給我了,隻是,應當是沒有算錯的。”


    佟夏立馬道:“應當?您可知,差了多少?”


    “不知道…”


    郭氏瞥過眼眸。


    “沒人說是吧,”孟知錦裝模作樣歎氣,“那就交給昭獄的蕭大人吧,我尋思著應該與爹爹的案子多少有牽連。”


    她似笑非笑,“查出來的話,這可就不是家事這麽簡單了,不知道會不會影響日後的前程——”


    說罷,轉身就要走。


    “等等!”


    郭氏懼怕,喊住了她,羞愧,沉默了許久,才結結巴巴,又去恨恨看孟頌年,“你倒是說話啊!鬧大了,你以後不想讓姝姐兒和琪姐兒嫁人了嗎!”


    孟知錦諷刺勾唇。


    “我也是孟家的人,拿點兒銀子打點一下怎麽了?”孟頌年摸了摸鼻子,不情不願道,“這又不是偷。”


    徐氏在身旁大氣兒都不敢出。


    她算是知道了,這個家裏如果沒有大老爺,那就是孟家這個長嫡女管事情,說來奇怪,明明就是個毛都沒長齊的丫頭片子,竟然能把在場的人唬個遍,當真是可笑。


    吳思雨故意站在了遠處,有意不想露臉。


    “不是偷?”佟夏有些無奈,“二老爺,敢問您是打點哪兒了?”


    孟家這樣的權勢滔天,還需要打點?別人不來打點孟家就算是罕見了,孟頌年有什麽打點的。


    “用你管?我自然有用處。”孟頌年擺擺手,不耐,“孟知錦,你迴去吧,你爹不在,你休想再給我氣受,別忘了,我是長輩。陛下最重孝道,你難道想背著來?”


    孟知錦側身,語氣微涼:“二伯父好會給我扣帽子——這賬本上少的銀子,到底是用來打點做生意了,還是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了,您心中有數。”


    郭氏歎氣。


    “我爹鋃鐺入獄,二伯父,您一點兒也不著急,是什麽居心?”孟知錦挑眉,“您上來就問我是不是怕了,怎麽著,我爹事情的內幕,您知道一二?”


    孟頌年詫異地看她,瞥過眼神:“我怎麽知道。”


    “那若是我說,這銀子流向黎家呢?”孟知錦又拿了幾本賬冊,隨意念了幾個,“黎家城郊的田鋪,還有黎家門下的學生——挺會的,拿著我們大房的銀子,去討好別人家,二伯,您可真行啊。”


    孟頌年臉都僵了:“我沒有寫——”


    “你當然沒寫給了誰,”孟知錦輕輕敲了幾下冊封,“隻是實在是我冰雪聰慧,查到了。”


    說罷,她抬眸莞爾一笑。


    可是這笑容落在孟頌年眼裏,簡直就和來索命的厲鬼沒區別:“你…你想幹什麽!”


    郭氏落淚:“錦姐兒,求你看在他是你二伯的麵上兒,放他一馬吧。”


    “二伯母,我一直敬您,我娘也心疼您,”孟知錦歎氣,“怕您在苑裏孤獨,所以這些年陸陸續續都把賬本給您管,您就是這樣報答我娘的嗎?”


    郭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孟宛姝忍不住紅了眼眶,連忙上去扶著,哽道:“娘!您真是糊塗了。”


    想也能想到,定然是孟頌年逼著郭氏這樣做的。


    徐氏人都傻了,手足無措。


    她並不知道這些。


    “二伯,你不就是想分家麽?”孟知錦冷冷道,“分就分吧,何至於做成這樣難以收場的樣子?”


    孟頌年臉都綠了:“你…你想幹什麽…”


    “這銀子與父親所謂的貪汙一事,自然是有關聯的,我會寫一封陳情書交給蕭大人,孰是孰非,想必陛下自有定奪。”


    孟知錦漠然道,“等這件事情結束後,我們分家就是,您想出去闖,侄女不好說什麽,您去就是了,”


    說著,她猶豫了幾秒,又看向孟宛姝,“隻是三妹和五妹還小,您也要替她們想想。”


    郭氏像是得了救命稻草:“大姑娘,你把姝姐兒留下吧。”


    孟宛姝愣:“娘——”


    “姝姐兒雖然脾氣大,卻也這些年懂事了些,你看在二伯母待你不薄的份兒上,你把她留下,給她找個好婚事。”


    孟知錦鬆口氣:“當然可以。”


    “不,我要和娘走!”孟宛姝放聲大哭,“您和父親若是都走了,我留著幹什麽?”


    郭氏恨鐵不成鋼甩了她一個巴掌,忍著心疼,惡狠狠道:“你翅膀硬了,敢不聽我的話?”


    孟宛姝真的傻了,眼淚一直掉,卻不敢再說什麽。


    “先把三小姐帶下去。”孟知錦吩咐人,又問,“五妹妹呢?”


    “當然要留在我們身邊,”孟頌年神色晦暗不明,“我和她娘總要有個丫頭留在身邊伺候。”


    孟知錦氣急反笑:“伺候?”


    “你少管。”孟頌年不耐煩地轉身,“好了,別丟人了,起來迴屋。”


    吳思雨走在最後,臨進去,轉身朝著孟知錦微微點了點頭。


    .


    孟康年一事,斷斷續續查了半個多月,蕭斐然收到了那賬本,一個個全揪了出來,細細查完,發覺那些收了銀錢的人表麵上是和黎家八杆子打不著,實則都有著藕斷絲連的關係。


    但是黎老爺子並未插手此事,黎芸身上也幹幹淨淨,最後竟然查在了和黎家長女平日交好的幾個閨中小姐家裏。


    蕭斐然聽完結果,都氣笑了。


    “大人莫要生氣,”慕白也不知該怎麽說,“那幾個小姐供認不諱,甚至連他家的幾個朝中臣子都認了下來,從頭到尾的細節,說得清清楚楚,並未有不妥。”


    黎芸好手段。


    蕭斐然嗤笑一聲,坐在椅子上捏眉心,半晌,道:“與黎家扯不上關係是吧?那就查宋意。”


    “五皇子?”


    慕白一愣,隨即恍然,“對,認罪的那些大多都曾是五皇子的門下,後來慢慢斷了關係。”


    “查去吧,能揪到一個也是好的。”蕭斐然冷冷道,“一堆替罪羊有什麽意思?”


    就算真的他們都經手了此事,也罪不至死,但是這些人就和被下了蠱一樣,打死都不肯咬出來黎芸和宋意。


    到底是為什麽?


    蕭斐然沉思片刻,起身進了昭獄裏。


    昭獄陰冷,血水蔓延一路。


    蕭斐然沉著臉走在上麵,麵不改色,直到到了最後一個獄口,才停了腳步,沙啞著嗓子,略略行禮: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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