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曦月的一連串質問下,朱瞻基臉顯尷尬,“母後,不是...不是我...。”


    “怎麽不是你?”張曦月的臉色依然嚴峻,問道:“右都禦史於謙是怎麽迴事兒呀?他怎麽跑到河南信陽去了...答不上來吧?左都禦史廖鏞呢?他現在還在都察院嗎?”


    “母後,這個於...於謙的事我不知道,迴頭我問問。”朱瞻基的額頭有點汗意,“請母後放心,沒有人針對方...我師父,既然有人舉報總得查一下吧!”


    “哼!沒有人針對...你這是不打自招吧!”張曦月說道:“為什麽封方中愈福王、鎮國公?那是積功所致,大明朝差不多靠他撐起一半江山,你不知道嗎?平叛打倭寇,那一樣少得了他!”


    “是是是,我知道師父勞苦功高...。”“你還知道?既然知道有人惡意誣陷於他你為什麽不去查那個舉報的人?”


    從小到大張曦月都沒有用如此嚴厲的口氣跟他說過話,朱瞻基很是窘迫,“母後息怒,我...我立刻就讓人去查;您老人家路途勞頓,早些休息吧!兒就不打擾您了。”


    “瞻基...”張曦月終於緩和了語氣,說道:“舉報方中愈的人絕對沒安好心,當年張士奇和你二叔沒少拉攏他,如果他有不臣之心還能死心塌地的幫咱們嗎?


    小紅是我賞給他的,他出外辦案難免要接觸江湖幫派、沒有證據就不要亂猜疑;老話說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咱可不能不分好歹、做那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啊!”


    “是是是,兒記住了。”朱瞻基起身說道:“請母後休息,兒去查那個舉報的人。”說著鞠了一躬退出去。


    胡皇後是跟他一同出來的,朱瞻基也不理她自己邁開大步疾行、片刻工夫來到上書房,立刻讓人喊王振來。


    王振一進來,朱瞻基不等他施禮就劈頭蓋臉的嗬斥道:“你怎麽做的事啊?害得我被母後好一頓罵!真是胡鬧,誰讓你假傳聖旨把於謙調出都察院的?”


    王振戰戰兢兢的都忘了施禮,愣了一忽才說道:“皇上息怒,奴才也是...是為了讓他們盡心盡力...”


    “盡個屁!淨給我添亂...”朱瞻基既惱火又無奈,“算了算了,你趕快去告訴把於謙和廖鏞官複原職,這件事情到此為止;母後說的對,如果沒有方中愈我還不知道能不能坐在這個位置上呢!”


    “皇上...”王振小心翼翼的問:“您就這麽放棄了...也不想立孫妃為後了嗎?”


    “當然不是了,”朱瞻基蹙眉說道:“可是母後護著方中愈,況且他...他也真是立過很多大功。”


    “皇上,依奴才之見...這頭一次交鋒咱們並沒有輸,本來方中愈功高位重就沒指望能扳倒他、隻要是能在皇太後心裏留下一點點陰影咱們就算勝了。”


    “哦...你是這樣想的呀!”朱瞻基漸漸靜下心來,“你再往下說說。”


    王振說道:“皇上,這種事情不能著急,這次不行咱們就先放下、等以後有機會咱再續上;古話說三人成虎,一次不成還有第二次、二次不行咱們來第三次...”


    “你的意思是...放長線釣大魚?”“嗯嗯,方不亮西方亮,動不了方中愈咱們可是動別人啊...這件事情你順著皇太後的意思辦了,做為交換皇上您做一件別的事情太後就容易同意了...。”


    朱瞻基相信其所言,隔日早朝時再次提出派巡視禦史監察、考核地方官員,楊士奇、黃淮、楊薄等內閣成員商議後居然讚同了他的提議;再過幾日,裁減軍隊的事情也提上了議程。


    朱瞻基高興之餘也驚訝於他母後張曦月的手段,他竟然不知道她們之間是怎樣溝通商議朝事的。不過,因為自己的皇帝權力受限製、他的反抗意識也在一點點加強,這些都是後話...


    再說方中愈先將小紅送迴外宅,自己才迴到家中。家人都沒有想到他這一去四個多月,雨奇和如玉高興他迴來、齊楚嫣三人卻不免有幾分抱怨,方中愈隻有好言安慰。


    寒天籟果然在香山買了地皮建宅院,老兩口在那邊監工,他便說來年夏天帶大夥一起去香山避暑。誰知三個夫人卻不領情,都說香山這麽近用得著你帶去呀?自己就能去了。


    埋怨歸埋怨,還是準備了豐盛的家宴迎接他迴來。這邊剛放下碗筷,俞方舟、嶽江川和宋英傑三個人來了。


    方中愈又命準備一桌酒席,陪三個人喝酒。席間俞方舟說道:“頭兒,我讓人查了那個王宏達,他是燕山衛的一個總旗官。”


    “這個我知道,”方中愈說道:“查到誰指使他舉報我的了嗎?”


    “指使人倒是沒查到,”俞方舟答道:“不過,這個王宏達交際挺廣,他認識宮裏的人、又和前軍都督府的幾個中層官員很熟、宋老弟前幾天發現他好像和永春候府還有些關係...。”


    “永春候府?”方中愈頗出意外,心想這件事情難道是永春候王寧指使的?疑惑的問:“這個王宏達一直在燕山衛嗎?”


    “不是,他以前是京師營的一名副千戶,因為幾次違反軍規被張懋趕出了京師營、不知通過什麽關係進了燕山衛。”嶽江川說道。


    方中愈點了點頭,“副千戶也不算太小了,這小子肯定有些背景...大哥、宋兄,接著查、非得把幕後指使者查出來不可。”


    “你放心吧頭兒,必須得查!”宋英傑說道:“敢舉報你他就是不想活了。”


    “關鍵還是背後主使之人...頭兒,聽說都察院那邊一直在查你,皇上怎麽說的呀?”俞方舟問道。


    方中愈笑了笑,“也沒怎麽說,目前還沒有定論,說我和江湖幫派來往過密有不臣之心,也不知道是都察院的結論還是皇上的話。”


    “這不是胡說八道嘛!”嶽江川氣惱道:“你這些年出生入死的還不都為了朝廷,怎麽能這樣說你呢?”


    宋英傑也說道:“這話純屬放屁,要不是有頭兒在這江山還說不定姓什麽呢!”俞方舟神色肅穆卻沒有說話。


    方中愈看到了問道:“俞兄,你怎麽看?”俞方舟看看他,說道:“頭兒,有句話叫功高蓋主呀!我隻擔心是...是皇上忌禪你...!”


    “不會吧?”宋英傑和嶽江川都很吃驚,“頭兒可是皇上的師父啊?”


    方中愈擺了擺手,“權力麵前骨肉都可相殘,師徒關係算得了什麽?我也有這種擔心...但是,皇太後不準我辭官呀!”


    俞方舟眨眨眼睛,說道:“頭兒,要不你跟皇上辭官...試一試他?”宋英傑和嶽江川吃驚的左看右看,不太理解他的意圖。


    方中愈想了想笑起來,“別說,俞兄這個法子不錯,我還真應該試試...。”


    方中愈才不理睬對他玩忽職守的指控,在家呆了兩天才去衙門。仇千代拿了朝廷的行文來找他,“大哥,於謙和廖鏞都官複原職了,還說對你的舉報純屬誣陷、下令停止都察院調查。”


    “嘿嘿...怪了啊!”方中愈哪裏知道那是張曦月罵了朱瞻基的結果,問道:“上麵沒提舉報者嗎?處罰他沒有。”


    仇千代搖頭,“沒有提...真是的,知道舉報者是誣陷為什麽不處罰呢?”


    方中愈幹笑兩聲沒說話,過了一會才說道:“千代,你幫我寫一道奏章...就說我家務繁多、身體不好,請求辭去護衛總管一職、並且請皇上免去福王和鎮國公的封號。”


    仇千代聽了詫異萬分,“大哥,你要辭官啊,這是為什麽呀?”


    “試試皇上的態度,”方中愈答道:“最好他是準了,我還真不喜歡做官。唉...這一晃也累了十多年了,我也想清閑清閑。”仇千代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猶猶豫豫的沒有動。


    方中愈笑道:“所謂無官一身輕,我不喜歡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生活,去寫吧!”仇千代心中不願,也隻好從命。


    第二天,方中愈請辭的奏章便放到了朱瞻基的書案上,朱瞻基看著奏章左右為難、遲遲不能批複。


    王振看到了說道:“皇上,這不正是您想要的結果嗎?正好借此機會讓他還鄉啊!”“你懂什麽?”朱瞻基微斥道:“你知道這是他的本意還是在試探?再說了,就算我批複我母後能同意嗎?”


    “就算他是試探又能怎樣?有他的請辭奏章在,就算方中愈是試探、您批複了他不走是他的事情,皇太後也怪不得陛下呀...!”


    朱瞻基擺手打斷他,想了好一陣還是拿著奏章去見張曦月。張曦月看了奏章反問他,“你想怎麽辦?”


    朱瞻基留了心眼,說道:“我師父是朝廷的棟梁,我當然不想放他走。但是他自己提出來了,我不同意又怕他心存芥蒂、不肯全力助我;我不知道怎麽辦,才來求教母後。”


    張曦月看了他一會兒,說道:“你認為他是真心請辭嗎?這是因為前段時間查他傷了他的心...不準!少了他大明朝就少了一塊基石,萬萬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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