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率領大軍迴京,這日走到榆木川病情忽然加重,大軍隻好停下來。


    楊榮、金幼孜、薛祿、張軏等將領大臣都到中軍帳看望,方中愈這時是不叫也得去。到了帳中,見禦醫正在號脈。


    許久,禦醫才放開手臂。朱棣強忍咳嗽問道:“怎麽樣?”禦醫躬身答道:“陛下還是風寒未除淨...。”


    “狗屁...!”朱棣激動之下又咳了起來,好一會才說道:“這許多日了,你一直說是風寒,我怎麽越喝你的藥越厲害呢?你他娘的就是庸醫一個...。”


    “是是是,”禦醫不敢反駁,待朱棣罵完才說道:“陛下,風寒雖不算大病、但是卻引發了您以前的舊疾,所以才遲遲不見效果。”


    內官馬雲說道:“你就別說這些沒用的了,快說說該怎樣醫治吧!”


    禦醫答道:“目前天寒、又是行軍途中、加之對症藥物有限,所以風寒不好清除,隻能暫時以藥物控製、趕快迴到北京調治。”


    朱棣問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禦醫答道:“臣頭腦魯頓,一時還想不出別的好辦法。”


    朱棣含怒瞪他一眼,虛弱的揮揮手,“出去...都出去...咳咳...”忽然間又劇烈咳嗽起來,俯身之際吐了一口血痰。眾內官連忙上前拍背撫胸,楊榮則把禦醫拉到了外帳。


    文臣武將都跟到外帳,聽楊榮問道:“難道就沒有法子平息皇上咳嗽嗎?”


    禦醫一臉的無辜加無奈,“楊大人,沒有對症的藥物我也沒有辦法呀...這樣吧!我加大劑量再試一試。”


    “快去快去...”楊榮催走禦醫轉向眾人,“以目前情形,眾位看應該如何?”


    連禦醫都沒有什麽辦法,眾人隻有麵麵相覷的份了,隻有薛祿說道:“禦醫不是說隻能以藥物控製,盡快趕迴北京嗎?咱們不懂醫術,隻能聽他的了。”


    金幼孜說道:“可是皇上目前的情況也不適合趕路啊!”“那你說怎麽辦?”薛祿不高興的說道:“天氣一日比一日冷,不盡快趕路別說是皇上大家都得凍病了!”


    “薛候爺不必發怒,大家商量辦法嘛!”楊榮居中勸解,“方大人,你有沒有什麽好辦法?”


    方中愈巴不得朱棣馬上死,嘴上卻不能這樣說,“我看皇上騎馬肯定是不行了,隊伍中不是有拉給養的大車嘛,讓人改成帶棚的轎車、讓皇上躺在車中趕路吧!”


    “嗯嗯...”金幼孜連連點頭,“方大人果然聰明,我立刻找人改車...。”


    說著簡單,動起手來可就麻煩多了。行軍途中沒有工具、又缺少材料,用了大半天的時間才改好了一輛車。那時已經黃昏,隻好駐紮一晚等明日再說...


    吃過晚飯,張軏來到方中愈帳中,閑聊幾句後說道:“聽說皇上的病情又加重了,怕是要熬不過...”下麵的話沒有說出來。


    方中愈心中竊喜,嘴上也不好說別的、隻說是庸醫誤事,等到張軏走後他心潮難平;血海深仇必須得報,他不能讓朱棣自己死!


    前半夜他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夜深人靜時偷偷爬了起來;帳外寂靜一片、除了巡邏軍士的腳步聲,方中愈穿營繞帳向中軍帳走去。


    此時,他最擔心一件事情、就怕一大群護衛圍著中軍帳。等到挨得近些,看到除了大帳門口站了七八個府軍前衛外並無他人,一顆心才放迴肚中。


    中軍大帳周圍二十步是沒有其他營帳的,方中愈觀察了好久、以極快的身法來到大帳之後,貼著地皮鑽了進去。


    大帳之內燈火通明,他把內帳劃了道小口,發現裏麵居然沒有內官;這一點很是令他驚奇,皇帝有病怎麽會沒有人貼身侍候呢?


    方中愈呆立良久、耳中除了朱棣的咳嗽聲聽不到任何聲響,這個老混蛋是睡不著啊!自己進去他定然要喊的,這可怎麽辦?


    足足騰了兩刻鍾,方中愈才下定決心輕輕鑽進裏帳;果然,他一進去朱棣就看到了他。不過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朱棣並沒有喊叫、隻輕聲說了一句,“你終於來了。”


    方中愈本想立刻放莫邪劍取他性命的,這時不禁愣住了,“你...你知道我要來嗎?”


    “當然...”朱棣的精神突然間健旺起來,看了他兩眼說道“否則帳外怎麽那麽少護衛,帳內又怎麽會沒有內官?”


    方中愈一頭霧水,緩步來到床前疑惑的問道:“你怎麽知道我要來?”


    朱棣忽然歎了口氣,揮了下手示意他坐下,眼望帳頂說道:“年紀大了就愛想以前的事情,唉...我這一生殺戮太重,打陳友諒、打張士誠、打北元,這些都沒有什麽錯;可是...也錯殺了很多人...”


    方中愈驚奇不已,暗想這個老混蛋跟我說這些幹什麽?難道是他這是迴光返照,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朱棣歪過頭看看他,接著說道:“朱允炆才識不夠不適合當皇帝,我發動靖難之役並不後悔;後悔的是不該殺了鐵炫、黃子澄、齊泰...最不該殺的就是方孝儒...!”


    “啊...”聽到他提起自己父親的名字,方中愈心中怒火焚燒,冷冷的說道:“你還知道自己錯了?”


    “唉...我也知道自己性情不好,衝動之後每每思之後悔...”朱棣定定的看著他,眼中竟然露出幾分慈祥,“這迴,你能告訴我你是誰了吧?”


    “當然,”方中愈緊緊咬著牙,隻有嘴唇在動,“把東字去掉就是我的名字,我是方孝儒的小兒子...你是不是早就猜出來了?”


    “嗯...像、很像...我沒有認錯,”朱棣緩緩點頭,眼睛卻一直望著他,“當年,你拿著玉璽去見我時我就認出了你,你身上那股桀驁不馴的勁跟你父親一模一樣,太像了、簡直跟一個人似的。”


    “哦...”方中愈萬分意外,“既然你認出了我為什麽不殺我?反倒升我的官!”


    “其實那時候我就有些後悔殺了你的父親,後來你崢嶸漸露、我發現你是個人才就更不舍得殺你了。也難為你,這麽多年立了那麽多功勞,跟你父親一樣你也是一顆赤膽忠心、凡事以天下百姓蒼生為念,大明朝需要你這樣的棟梁、柱石啊!”


    “嘿嘿...你這時說這些怕是晚了!”方中愈言畢莫邪劍自動跳出鞘,“不管怎樣,我還是要殺了你!”


    “動手吧!我若怕你殺我還會封你做官嗎?”朱棣一臉的坦然,“我早就知道你要殺我,因為每次見麵我都能從你的眼中看到仇恨,今晚我是故意支開了護衛和內官、來吧...!”


    莫邪劍陡然啟動、閃電般射向朱棣的咽喉,朱棣下意識閉上了眼睛;但是,莫邪劍在他身前一尺處停了下來。


    朱棣驚訝的睜開眼睛,疑惑的問道:“怎麽了,下不去手嗎?”


    “我憑什麽下不去手?”莫邪劍的劍尖吞吐著半尺長的劍芒,可就是不能向前移動。好久,方中愈說道:“不管怎麽說,你還算得上是一個好皇帝。這些年把大明朝治理得國富民強、百廢俱興,你還能親征韃虜、愛惜軍士,我...我...”


    朱棣咧咧嘴角笑起來,“還好,你對我的評價不錯...中愈,我命已矣你何苦背個弑君的罪名呢?就不能讓我自己咽下這口氣嗎?”


    “我要報仇!方家的血海深仇!就不能讓你善終。”“唉...怎麽死都是死,我自己死和你殺我又有什麽區別呢...我隻求你一件事情,好好的輔佐高熾、他會...會是個好皇帝的...”


    不知為什麽,朱棣說了一半不說了、就那麽定定的看著他。方中愈拿不定主意、腦子中來迴爭鬥便沒有留意,好一會他才意識到不對勁,走到近前時發現朱棣已經沒有了唿吸...


    迴到帳中方中愈向南跪倒,哭泣著低聲禱告,“父親母親哥哥姐姐、眾位親友,我終於...終於算是替你們報仇了...!”一句話說完便泣不成聲...


    心緒不寧、思緒萬千方中愈徹夜難眠,直到方發白才迷糊著了。感覺是剛睡著,就被人搖醒了,迷迷糊糊的聽人說道:“三弟快醒醒...中愈,皇上殯天了...快醒醒...!”


    方中愈睜開澀巴巴的眼睛,好一會才明白眼前的人是大哥嶽江川。嶽江川又說了一遍,“皇上殯天了!”


    “我知道了...”方中愈坐起身來,“他死的時候我在...。”“啊?難道是你殺的...?”“我是想殺了他,可惜是他自己死的。”


    “噢...起來吧,”嶽江川說道:“楊大人通知將領們都過去,你不去怕是不好。”“嗯嗯...”方中愈套上長袍出了營帳。


    營中一切如常並沒有舉喪之意,方中愈有些納悶,等來到中軍大帳見高級將領都到了。


    楊榮看到他進來這才說道:“皇上殯天了,找眾位大人來商量一下怎麽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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