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中愈三人到了如東縣衙,嶽江川報了身份讓門房進去稟告,誰知門房進去好一會也沒有動靜。


    方中愈耐性再好這時也難免氣惱,揮手說道:“咱們進去!”剛剛邁步,從裏麵走出兩個人來。


    天色昏暗看不清楚,及至跟前才看出一個是剛才的門房,另一個是二十剛出頭的青年。那青年簡單拱了拱手,“哪一位是方大人?”


    嶽江川氣惱道:“你們知縣呢?讓他出來,鎮國候到此他既然不出來迎接?”那青年看他一眼,說道:“下官便是如東知縣於謙,請問哪一位是候爺?”


    方中愈也沒想到他這麽年輕便做了知縣,不免多看了幾眼;於謙身材偏瘦、長圓臉型、眉目間滿是書卷氣、頜下微有短須,“於知縣,我便是方中愈。”


    “哦...”於謙先以為俞方舟是,這時轉過目光看了看,“鎮國候年輕有為啊!請到裏麵坐。”做個手勢便當前帶路。


    等來到廳堂,右邊廳中有三人圍著桌案在研究什麽,於謙將方中愈等人讓至左側坐下;命人上茶,說道:“候爺請寬坐,我處理些公務便來。”


    嶽江川便要開口,方中愈連忙用眼色製止。見知縣於謙走去右廳,同那三人指著桌麵說著什麽。


    俞方舟低聲說道:“頭兒,這個於知縣有些與眾不同呀!”“怎麽?”“見過傲慢無禮的,還沒見過一個知縣敢不敬候爺的。”


    “嗬嗬...”方中愈輕笑道:“的確是與眾不同,我喜歡這種性格。”


    這時,右廳中有人說道:“別的都好辦,咱們的軍士加上鄉勇足可以對付這夥倭寇,隻是摸不透他們在哪裏上岸啊?”


    “張百戶說的對,如東海岸有上百裏長,”另一人說道:“我們的兵力集結在東他們便從西側上岸,我們在西他們又從東側來,若是分散開來又沒有兵力優勢...”


    方中愈三人聽了不禁麵麵相覷,嶽江川霍然起身,方中愈連忙向他做手勢讓他坐下、輕聲說:“你們倆坐著,我去看看。”說罷,起身走過去。


    於謙四人聚精會神的,連他走近來都沒有發覺。方中愈找個縫隙湊到桌邊,見桌上鋪著一張圖,四個人看著圖議論不斷;其中一人偶然抬頭看到方中愈,不禁愣了楞。


    其他人這時才覺察,一時都望過來。於謙介紹道:“對了,這位便是鎮國候方中愈大人。”其他三人紛紛施禮。


    方中愈一人一人的看過去,最後落在於謙臉上,“於知縣,我是皇上親點的、率軍來此就是要剿滅倭寇。”


    “啊...”於謙好像沒反應過來,“怎麽了方候爺?”“怎麽了?嘿嘿...”方中愈被氣樂了,問道:“我是來打東洋人的,於知縣商量抗倭策略居然不讓我參加...是不相信我有打東洋人的能力嗎?”


    其他三人現出幾絲不安,不約而同的望向於謙。於謙倒是很坦然,平靜的說道:“方大人誤會了,你路途奔波我是想讓你先休息休息。”


    這話聽著就是敷衍,方中愈微微一笑,“謝謝於知縣厚意,不過...我是來打東洋人的少歇一會無所謂...。”


    這時候,那個陳百戶留意到方中愈右腿側的莫邪劍、不自禁的盯著看。一來因為寒煙翠的緣故、二來莫邪劍本身也特殊得很,所以方中愈對它極是珍愛;特意請人製作的鯊魚皮劍鞘、吞口和鞘尖都包了純金,劍格鍍了銀、劍把是用夾了金銀絲纏就的,整體透著華貴大氣。


    陳百戶注意它不止是因為他的華貴、更因為莫邪劍的外形是東洋刀,方中愈留意到幾個人的目光,笑著抽出莫邪劍說道:“為了這把劍,我殺了上百個東洋人。”


    陳百戶遲疑了一下問道:“方候爺,您是在哪殺的呀?是您...親手殺的嗎?”“嘿嘿...有的是在京師、有的是在海上、還有些是在遼東的望...望海渦,”方中愈笑著說:“我想殺誰一般都是親手。”


    此言一出,於謙四人盡皆動容。於謙驚疑的打量他,“候爺,您說的是十多年前的望海渦大捷吧?”


    方中愈點頭,“是,當時我在場,東洋人便是在海上追擊我們到朝鮮接美女的使團、才上了岸。”


    “噢...下官失敬了。”於謙側過身,恭恭敬敬的施禮。陳百戶三人也跟著再次施禮,方中愈擺手說:“不必拘禮...難道東洋人夜間還敢上岸嗎?”


    於謙答道:“有過這種情況但是並不多,我們總找不到好辦法對付倭寇所以焦急,怠慢了候爺還請見諒...來人,快去準備酒飯。”


    於謙請方中愈迴左廳落座,雙方相互做了介紹,那三人分別是縣丞、陳百戶和白百戶。


    方中愈便問道:“於知縣,常來如東縣搗亂的這夥倭寇有多少人?你們當地又有多少軍士可以作戰?”


    “倭寇嘛...少說也得有五六百人,”於謙說道:“陳百戶和白百戶隸屬浙江駐軍,共有軍士四百人,但是我們發動了五百多人的鄉勇、足可以對付。”


    方中愈驚奇的問:“怎麽才這麽點駐軍?”陳百戶歎口氣說道:“江蘇是沒有都護衛的,而蘇浙沿海太長、分到這裏便隻有這麽點人嘍!”


    “四百人?守百裏海岸?”俞方舟苦笑搖頭,“捉襟見肘啊!”於謙無奈的搖頭,“誰說不是呢!可是沒有辦法啊!”


    “沒關係,”方中愈說道:“於知縣明天可以解散鄉勇了,這種事情不應該由老百姓來做,我帶了兩萬人來、足足夠用了。”


    兩萬的人數並沒能引起於謙等人的興致,於謙咧咧嘴說道:“候爺,那些鄉勇都是自發前來的、沒有解散的必要吧?”


    寧可用五百鄉勇卻對兩萬正規軍不感興趣,方中愈知道這背後有事情,便問道:“於知縣,以前朝廷派過軍隊來增援打東洋人嗎?”


    於謙笑了笑,“不瞞候爺說,我是年初的辛醜科進士,到這裏任知縣不過半年時間,太早的事情不是很清楚...。”


    “來過,”一直未開口的縣丞說道:“而且不止來過一兩批人,有的能住上幾月、有的來了幾天就走;可是不管和東洋人打沒打過仗,都迴去邀功去了、我們這裏的匪患卻從來沒有斷過。”


    方中愈和俞方舟三人這才明白為什麽人家愛答不理的,嶽江川是耿直之人,立刻說道:“你們放心,我們和以前來的人絕不一樣、不剿滅倭寇我們絕不會走的。”


    於謙等人嗯哈答應,好像情緒也不太好。這時下人送上酒食來,酒是尋常白酒、幾盤菜都是青菜豆腐之類、唯一的葷腥是一盤海蝦皮。


    於謙有些不好意思,解釋道:“候爺莫怪,銀子都用在修築城牆、打製兵器上了,太...太寒酸了些...”


    “挺好挺好的,”方中愈舉筷就吃,絲毫不在意,“於知縣,你說我的人布置在哪裏好?既不能讓倭寇發現,又能很快到達海邊...”


    於謙等人對他們的到來始終沒有太大信心,但是架不住方中愈主動、商議之下便讓大軍駐紮在如東縣城西北的一片樹林之內;林外不遠便是一條大路,可以直通北坎、東安等匪患嚴重的鎮子...


    夜色漸深,方中愈三人隻好告辭迴營。嶽江川邊走邊說:“怪不得人家不願意理睬咱們,以為咱們也是來走過場的。”


    俞方舟說道:“朝廷以前都派誰來的,怎麽沒聽說過?我猜於謙等人所說不虛,如果真能像候爺那樣在遼東殲敵千餘,早就轟動朝野了。”


    “嘿...水是有源的、樹是有根的、什麽事情都是有原因的,”方中愈說道:“也難怪皇上無人可派,他心中清楚著呢...!”


    迴到營地,方中愈把情況跟王瑜說了,下令所有將士和衣而睡、隨時準備作戰;他自己也不例外,隻摘下刀劍...


    事情往往如此,你越是準備了越是無事;一夜安安穩穩,什麽事情都沒有。十月中旬,城外清涼。方中愈早早醒了,剛在營地裏轉了一圈、忽見兩個人從營門方向飛奔而來。


    “什麽事情?”方中愈迎上去。那二人一個是守營軍士,一個穿著衙役服侍,那衙役不等站穩便急急的說道:“啟稟大人,有倭寇從南坎鎮上岸,於知縣命我來求援。”


    “哦...”方中愈問道:“倭寇有多少人?”衙役答道:“據說是五條船,大概四百多人。”


    “你別走,給我們帶路...”方中愈立刻吩咐錦衣衛全體集合出發,再令神機營四百人同行。


    王瑜聞訊趕來,要多帶人去。方中愈說道:“兵不在多,我便是要用相當人數打出氣勢,請王將軍守營。”說罷,自己也跳上馬、親率六百人出發。


    南坎鎮在如東縣城以東偏北方,而方中愈的大軍駐紮在縣城西北,雖然要多繞二三裏路程、但是方中愈很快就追上了於謙和陳百戶等人。


    陳百戶迴頭望了望,詫異的問道:“方候爺,您怎麽才帶這麽點人馬?”方中愈答道:“不過四百多倭寇,足足夠用了!”


    “什麽?”於謙驚訝道:“誰說的四百多,是一千四百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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