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中愈仔細查看樹下的腳印,忽然說道:“這個王小二也是憑空消失的。”仇千代好奇的問:“大哥,你怎麽知道的?”


    “你仔細看看,”方中愈指著地上的腳印說道:“樹下靠土楞的這些腳印都是一個人的,這個人推著一輛獨輪車、應該是王小二,能看出他從那邊過來八成是到樹下避雨;可是,有他來的腳印和他在樹下徘徊的腳印,你們看到他離開的腳印了嗎?”


    仇千代和雷鳴生看了好一會,又看看土楞上沒有腳印一齊點頭,雷鳴生說道:“還真是這樣,我怎麽就沒注意呢?”


    “其實注意了也沒有用,”方中愈咂嘴說道:“徐老爺子和趙王氏的案子都說明人是憑空消失的,咱們就算知道了是憑空消失也搞不明白真相到底怎樣...”說著,他下意識抬頭看向天空。


    可是空中除了幾朵灰雲就隻有時隱時現的日頭,頭上倒是有棵大樹、經過一場冬雨後連葉子也沒有多少了,可以清晰的看到每一個枝丫,哪有什麽玄機可言?


    “大哥,”仇千代問道:“他們是不是被鬼抓走了?”不等方中愈迴家,雷鳴生便大搖其頭,“不可能,大白天怎麽會有鬼呢?”


    仇千代納悶的問:“白天就沒有鬼嗎?那夜裏的鬼白天都去哪了?”方中愈哪知道這種事情,默然不語。


    雷鳴生說道:“鬼的陰氣重,白天有日頭陽氣強盛、他們當然不敢出來,隻能呆在陰曹地府裏。”


    “那陰曹地府就能隨便出入嗎?”仇千代不甘心,“難道就沒有閻王、鬼足什麽的管理那些野鬼?”雷鳴生也答不上來了,磕巴磕巴嘴嘀咕道:“也可能是孤魂野鬼太多了,看不過來吧。”


    方中愈突然說道:“就算這些失蹤的人都是被野鬼抓走了,可是野鬼抓他們幹什麽呢?特別是徐良輝他爹,那麽大歲數、還有偏跛之症,抓他有什麽用?”


    “也是啊!”仇千代嘀咕道:“除了吃飯費糧食沒有什麽作用。”“走,咱們到王小二家看看。”方中愈率先跳上馬,三個人順著道路向西走去...


    南園西側堵頭便是真武觀,那是南京城內最大的道觀,兩殿、三閣、四樓都建在一片土坡之上。三個人走近真武觀時,一個道士從道觀後門出來倒廢物。


    土坡隻有兩丈高下,所以道士所在位置很是顯眼,方中愈迴頭看看王小二避雨的大樹不過四五十步遠、便開口叫道:“這位道長請留步。”


    那道士停步轉身、單手立胸,“請問施主有何事?”語音尖細,竟然是個女道士。


    方中愈看到那女道士的臉不由一震,那是張極美麗的臉、形容她是貌美如花一點也不為過;細長的眉毛下是一雙毛茸茸、水靈靈的大眼睛,直挺的鼻子有些小巧,紅紅的嘴唇很豐滿、配上一張長圓臉型幾乎沒有一絲瑕疵。


    方中愈的心不由沉了一下,吸了口氣才說道:“我是錦衣衛,半個多月前在前麵那棵樟樹下有個人離奇失蹤了,請問道長看到什麽或者聽到什麽了嗎?”


    “對不起大人,”女道士答道:“貧道不知道此事。”雷鳴生兩隻眼睛上下打量著她,這時問道:“小師父,真武觀四十七個男女道士我都認識,怎麽沒有見過你?”


    “迴施主,貧道清心是十天前才來到真武觀掛單的。”清心道士問道:“這位大人還有什麽事情嗎?貧道該做功課了。”


    “沒有了,”方中愈答道:“道長請方便吧!”清心道士打個稽首,轉身迴觀。


    方中愈問道:“雷大哥,你詢問過觀裏的道士嗎?”“王小二失蹤當天我就問過了,什麽結果都沒有。”雷鳴生忽然晃頭咂嘴,“真是可惜了!”


    仇千代聽他前言不搭後語,納悶的問:“師父,什麽可惜了?”“嗬嗬...他是說剛才的女人出家做道士可惜了。”方中愈解釋。


    仇千代也笑起來,“師父,她不做道士又能怎樣?你想娶她嗎?”雷鳴生嘿嘿的笑,“那麽漂亮、都能上淩煙閣美女榜了,我哪有那福氣,除非是你大哥我方老弟還行。”


    方中愈縱馬前行,“雷大哥,你自己愛慕美色就算了、別扯上我好不好?”雷鳴生暗中偷笑,悄聲向仇千代說道:“看看你大哥厲害吧?這麽漂亮的女子人家都沒看上。”


    “也是,”仇千代說道:“齊姐姐和張大嫂都美得不得了,大哥看不上也正常。”“嗬嗬...你們哥倆都厲害,寶慶公主也很漂亮喲...!”


    王小二家住在南城長幹裏,那裏是京師貧困百姓的居住區,到處都是狹小、破敗的舊庭院;巷子一條比一條窄,走在其中能聞到馬桶和垃圾的味道,這還是冬天、真不知到了夏天會是怎樣的狀況。


    王小二家住在房屋最密集的地方,院牆與房子同寬、一扇破舊的院門隨時都可能散架。三個人一直走到屋前,才有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婦人開門出來。


    老婦人的視力不太好,眯著眼睛看了好一會也沒看明白。雷鳴生大聲說道:“是我,應天府的雷捕頭。”


    “哦...是雷捕頭啊!”老婦人這才認出來,“雷大人快...咳...咳咳...快請進屋坐。”看起來她的身體不太好。


    雷鳴生連忙擺手,“不進去了,就在這問你幾句話。”“什麽?”老婦人耳朵背,雷鳴生聲音小一點她便聽不清楚,“雷大人說我兒子迴來了...!”


    “不是,”方中愈運起中氣說道:“我是錦衣衛官員,我問你幾句話。”他的聲音不是如何響,老婦人卻聽得很清楚,“原來是錦衣衛老爺...。”說著便要跪倒磕頭。


    “不必多禮,我問什麽你答什麽就好。”方中愈問道:“王小二失蹤前跟人打過架嗎?”“沒有沒有,”老婦女急急的搖頭,“老王家一輩比一輩窩囊,他哪有膽子跟人打架,絕對沒有。”


    方中愈又問:“王小二喜好賭博嗎?有沒有欠別人外債?”“沒有,這位老爺淨說糊塗話...咳...一大家子人都指他那點錢吃飯,咳咳...連稀粥都喝不飽,還賭博...”老婦人嘟嘟囔囔的說了一大串。


    雷鳴生在一旁小聲解釋,“王小二他爹有病臥床什麽也幹不了,家裏就全指著他做點小生意過活,前年攢錢娶了個青樓女子、生下個孩子還不到一歲,唉...也是真難為他了。”


    “噢...那可真夠難的。”方中愈下意識向窗子看去,那窗紙起碼也是前年糊的上麵還有紅喜字的影子;窗紙破得不成樣子、左一個洞右一個口子的,有地方用麻紙糊了糊、有的地方塞著破布;窗角的一個洞裏有一直黑眼珠,碰到方中愈的目光立刻隱去了。


    “真是太難了,”方中愈伸手進懷摸了摸,將幾十兩碎銀子都掏了出來塞給老婦人,“這些銀子你拿著過年用吧!放心,我們會盡快查找你兒子的下落。”


    老婦人看著整錠的銀子整個人都傻掉了,她活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麽些銀子啊!直到方中愈三個人走到大門口才想起來跪下磕頭,“謝謝大爺,您就是活菩薩啊!咳...咳咳...您好人定有好報,菩薩啊...!”


    上了馬,雷鳴生說道:“老弟,你心腸太好了。可是一家富難濟百家貧啊!住在這一帶的幾乎都是窮苦人。”


    “唉...誰讓我碰上了呢!幫一時是一時吧!”方中愈迴頭看一眼,見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從屋裏出來扶起王小二的母親,向著這邊深深施禮。


    長幹裏向北去便是夫子廟,離得仇府不是很遠,看看天色不早三個人便往迴走。一路之上,方中愈都沒有說話,皺著眉頭思索著什麽。


    先時,仇千代和雷鳴生都沒有打擾他、兩個人落在後麵有一句沒一句的議論著蹊蹺的失蹤案。一直過了秦淮河方中愈也沒言語,雷鳴生忍不住問道:“方老弟,你自己悶頭想什麽呢?”


    “唔...”方中愈從沉思中醒來,搖頭說道:“我在想是什麽樣的人帶走他們呢?帶他們去又有什麽作用呢?”


    “你是說這些人是被帶走的?”雷鳴生驚訝的問。“當然是,這三個人肯定都不是自己跑的。”方中愈說道:“隻是帶走他們的不是普通人。”


    “對!不是鬼就是神,”仇千代說道:“否則不可能一點線索都沒有留下。”“也不是沒線索,”方中愈咂嘴道:“隻是這個線索...讓人難以理解。”


    雷鳴生急急的問道:“是什麽線索?我怎麽沒發現?”方中愈從馬上轉迴身來,“雷大哥,你發現沒有?徐老爺子、趙王氏和王小二他們三個人的共通之處?”


    “有嗎?”雷鳴生疑惑的看看仇千代,“我可沒看出來。”“我也是。”仇千代也搖頭。


    “他們三個人雖然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窮的窮富的富,但是他們三個人都活得不開心、都有自己的難心之事。”方中愈問道:“對不對?”


    “噢...對對對,”雷鳴生連連點頭,“還是方老弟細心、聰明,我想起來了、其他十五個失蹤者還都是有這樣那樣的煩心事。”


    “嘿,這就對了!”方中愈高興道:“找到了共通之處就是個良好的開端,就有希望找到失蹤者...。”


    “狗屁希望!”突然有人接口說道:“我就說你們沒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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