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時候,如果那裏有個死貓死狗都會招來許多綠豆蠅叮咬,若是有人經過便會`嗡`的一聲炸飛起來。這些新兵們也是如此,靜默了一會突然一起說起話來。


    有人不解、有人抱怨、更有人小聲咒罵,亂糟糟一鍋粥聽不清個數。方中愈隻能聽到鄰近的嶽江川嘟囔道:“阿彌陀佛,就算比試功夫也不至於簽這東西吧?”


    “是啊!”金沙誌也說道:“比試武功又不是拚命,難道非得打死幾個嗎?”“安靜!”百戶官高聲喊道:“聽千戶大人訓話。”嘈雜聲這才漸漸平息下來。


    龐英說道:“北鎮撫司不是誰都能進的,知道嗎?就算這些校尉也都是從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屢立戰功的人中挑出來的,更別說你們這些人出了兵營就不是普通校尉!


    沒流過血、沒殺過人,就讓你們保護皇上、給皇上辦事兒能行嗎?這是一次考驗、一次生死考驗!沒有膽量就不夠資格留在這裏,有怕死的可以馬上離開!”


    沒有人動,也沒有人說話,死一般的寂靜。龐英緩和了語氣說道:“規則很簡單,簽了生死狀的抓鬮分為三個人一組,三個人進入一個封閉房間、隻有一個人可以活著出來...你們自己選擇去留吧!”


    不等話音落地,下麵一片嘩然。目前新兵還剩下三十七個人,就是說隻能活下來十二三個。而且還不是說你功夫高、排在十名之內就肯定能活下來,即便是你有前十的實力、如果點背跟武功更好的抓在一組也是死定了。


    這是實力的拚爭,可不是有勇氣和信心就管用的,已經有人離開隊列走向營門,那是自認武功不行的。有人打頭自然便有人跟隨,因為一群人中永遠有最差的,兩個、三個、四個...不大工夫就有十三個人走出營門。


    “還有膽小鬼嗎?”龐英厲聲問道,“不走就簽字!”“我簽!”方中愈咬了咬牙,不管怎樣他必須簽!為了複仇!


    “我也簽!”金沙誌說道。“阿彌陀佛,”嶽江川嘀咕道:“但願咱們三個別抽到一組!”三個人來到前麵簽字、畫押退迴隊中,不知道結果怎樣誰也不說話。其他人也陸續跟隨,一個...兩個...三個...一共是二十四個人簽了生死狀。


    為了顯示公平就在現場寫鬮,一張黃紙裁成二十四塊,寫好之後團成一團扔在一個陶罐之中;然後把陶罐放在桌子上、上麵再蓋上布,抓鬮之人隻可伸手進去摸。


    抓鬮進行的很快,都是撞大運的事兒摸到什麽號沒有多大差別。嶽江川摸到的是一,方中愈摸到的是四,金沙誌摸了最後一組八。


    “阿彌陀佛,”嶽江川長出一口氣,高興的說:“沒和方兄一組就行!”金沙誌也是一般的心思,“有五成機會活下去了!”


    百戶長喊道:“抓到一號的都過來,隻準帶刀和弩。”繡春刀、千機弩是錦衣衛的標準配製,新兵營也隻訓練這兩樣兵器。


    嶽江川摸摸腰下的單刀、大腿外側的千機弩,邁步便行。畢竟在一個帳篷裏睡過覺,金沙誌拱拱手,“祝嶽兄凱旋!”“嶽兄!”方中愈趕上兩步低聲說:“把刀鞘摘了拎刀進去。”


    “哦?”嶽江川怔了一下馬上照做,“還是方兄腦子好使。”先發製人、後發製於人,拔刀的工夫足可以殺死一個人。


    拚殺的場所是一個特製帳篷,緊貼帳篷埋了一圈木樁,外麵還站著三十個校尉。嶽江川和另外兩個人先後走進去,木門隨即合上。


    這邊木門剛合上裏麵便傳出一聲痛唿,聽聲音像是嶽江川。方中愈很是驚訝,“另外兩個人功夫很強嗎?”新兵們平時都是各練各的,彼此之間並不了解。


    “說不好...”金沙誌側耳細聽,帳篷裏傳出一陣叮叮當當單刀相碰的聲音,“就怕是另外兩個人聯手...。”


    “怎麽會...?”方中愈猛然住口,他意識到那種可能是存在的。如果另外兩個人交好、又或者知道嶽江川武功高,自然會聯手...


    一刻鍾後木門緩緩推開,嶽江川拖著滴血的單刀、滿身血汙一步一瘸的走出來。方中愈趕過去把他扶到一旁,他的左腿褲子被劃開一道口子,鮮血不停的滲出來。


    “怎麽迴事?”金沙誌也跟過來,“嶽兄,那兩個人聯手了嗎?”“阿彌陀佛,”嶽江川抽了下嘴角,“有個小子偷襲我,還多虧方兄提醒我摘了刀鞘。”


    方中愈笑了笑,“沒事就好。”這時有醫官過來幫嶽江川包紮傷口,還好傷口並不大,十天半月也就長好了。


    方中愈看到嶽江川一臉痛苦,問道:“別處還有傷嗎?”嶽江川搖了搖頭,緩緩說道:“你們倆也準備吧!讓我自己靜一會兒。”


    方中愈很是不解,金沙誌拉了他走開幾步低聲說道:“頭一次殺人都這樣。”方中愈心想我也殺過人,不覺得怎樣啊?扭頭工夫看到楊遠山走出來,興奮的將刀高高舉起,血水順著刀鋒流下來滴在他的身上...


    方中愈納悶道:“誰跟他一組?”“我也沒注意,”金沙誌答道:“好像其中一個是石階。”“啊?”方中愈很是驚訝。要知道石階是楊遠山的忠實跟屁蟲,殺了自己的夥伴還會這麽高興?


    幾個蒙麵的校尉抬出兩具屍體,同先前的二人擺在一處、蓋上白布,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場中人都不說話了;雖然豔陽高照卻讓人有股不寒而栗的感覺,死一般的靜寂更增添了幾分恐怖...


    “第四組,都有誰抓到四號了?”百戶官喊道。“我!”“還有我!”一高一矮兩個人走出來,高的是趙永貴、矮的是江多益。


    新兵營中看似簡單其實有很多派係,楊仲坤自己是錦衣衛總旗官、養父又是宮裏首領內侍,所以身邊有一群追隨者,這二人便是其中兩個,方中愈不禁暗中咂嘴。


    “還有誰?”百戶官喝問。“我!”方中愈悄悄的上了一支弩箭才走出去。楊仲坤迎麵抱拳、臉上的笑容有些詭異,“祝方兄凱旋。”


    方中愈微微一笑,“多謝,我的功夫你還不知道嗎?”隨著趙、江二人走向帳篷。趙永貴和江多益並不先進去,而是守在木門兩側,方中愈也不在乎大步而行率先進入。


    行動大膽可不代表他心裏草率,右腳一跨入門內立刻發力竄出去,到了對麵帳篷邊馬上轉身站定、單刀已經在手。


    帳篷裏點著四支小臂粗的蠟燭,方中愈看得明白,趙永貴和江多益都露出惋惜的神色,冷哼一聲說道:“江多益,你不應該進來!你以為和他偷襲殺了我,你就能活著出去嗎?”


    江多益叱道:“不用你管!”“提醒你是為了你好,”方中愈說道:“你知道我說的是事實。”“你別想挑撥離間。”趙永貴打斷道:“你就等死吧!”舉起單刀靠近侍機進攻。


    “就憑你還想殺我...?”方中愈突然間抬腿發出弩箭。錦衣衛所用是專門研製的小弩,隻有一尺大小攜帶很方便。別看弩小威力卻大,精選的青竹、水牛角製成弩弓,豹筋製成弓弦;彈力極強,三十步遠可以射穿一寸厚的木板。


    弩箭一出,方中愈立刻向江多益攻去。後者也知道如果自己幫著趙永貴殺死方中愈,他也是死路一條;所以,他想讓二人打個兩敗俱傷,自己好漁翁得利。沒料到方中愈突然向自己發動進攻,急忙揮刀堪堪擋開對方的直刺。


    方中愈看到他右側有空檔、飛起一腿踹在他的大腿上,江多益一聲痛唿後退了兩步。方中愈立刻反手刀砍他腹部,江多益身形未穩住急忙揮刀封擋。


    其實方中愈早已計算明白,看到對方手臂微動立刻改砍為抹;這一刀正抹在江多益持刀手臂上,不等他單刀落地方中愈飛起一腳將其踢出。


    說時遲那時快,其實隻是短短一瞬,等趙永貴躲開弩箭趕來增援,江多益已經被放倒了。方中愈聽到背後腳步聲響並不迴頭便一刀反劈過去,趙永貴被對方占了先機隻好舉刀擋住,兩刀相碰閃過一串火花。


    “看老子收拾你!”方中愈趁勢轉身,右手起處連砍三刀。第一刀橫砍腰部、第二刀斜劈大腿、第三刀直斬左肩,連環三式快如閃電。趙永貴也真不含糊,`當當當`連擋三刀、隻是被迫退了三步。


    “還有兩下子!”方中愈三刀無功立刻改變策略、雙手持刀當頭劈落。趙永貴不敢怠慢,也是雙手持刀奮力一擋、一聲脆響後方中愈的單刀被彈起老高。


    這時,江多益發出兩支弩箭,方中愈隻好伏身閃過。“讓老子來收拾你吧!”趙永貴終於有了反擊的機會,單刀掄圓了斜砍下來。


    方中愈舉刀一擋竟然被震退了一步,趙永貴一招得勢,便左一刀右一刀的砍過來。他的力氣太大,方中愈每擋一招便被震退一步刀刃上也便多了一個豁口,一時無法反擊;最可恨的是江多益,躲在一旁不停的放冷箭。


    方中愈最怕出現這種狀況、一邊被動防禦一邊尋找機會扳迴劣勢,在連退了七八步後偶然看到江多益的單刀躺在地上;方中愈腦中一轉,趙永貴再橫刀砍來便不擋架、而是突然矮身揮刀斬他小腿。


    趙永貴身材高大粗壯想擋下路很吃力,隻好後跳讓開,方中愈趁機踢飛地上的單刀;就是這個動作差點要了他的命,一支弩箭擦著頭側飛過、勁風刮耳,嚇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單刀直奔江多益飛去,事發突然江多益沒有躲閃的機會、隻好拿手中千機弩去擋,一時間弓裂弦斷。


    沒有弩箭威脅,方中愈揮刀繼續攻擊趙永貴小腿;趙永貴身體笨拙怕他不斷追擊下路便將單刀往身前一豎,這可是個好機會,方中愈立時偏轉刀頭向上撩,趙永貴躲閃不及左腹被劃出一道大口子。


    傷口雖然不深卻很長,趙永貴看到一尺多長都在冒血湧驚恐萬分,“血?你...你砍傷我了...你砍傷我了!”“砍的就是你!”方中愈再次揮刀砍去。


    “你敢砍我...老子殺了你!”趙永貴由恐生怒,不理睬他的進攻、瘋了一般掄起單刀劈頭蓋臉的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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