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貞亮滿以為抬出漢王朱高熙來,百裏擎蒼應該不會拒絕。沒想到百裏擎蒼答道:“別說是皇子,就算當今皇上我也不想見。中愈,下一個人。”


    “啊?”一向氣量寬厚、笑容滿麵的王貞亮聽了這話神色突變,沉聲說道:“百裏先生,你的話可是大不敬之罪,京師之地如此胡言亂語是要...。”


    沒等他說完,一個下人撩簾走出遞給他一張紙條。王貞亮隻掃了一眼臉上顏色又變,向簾內注視片刻說道:“百裏先生真是世外高人,在下得罪了。”說罷一擺手,帶著隨從抬著禮盒走了。


    方中愈很是奇怪,悄聲問道:“百裏大哥,你寫了什麽?把他嚇成那樣。”珠簾內的百裏擎蒼答道:“這世上的每一個人都有不願被人知道的事情、更有很多人心裏藏著怕人知道的秘密,因為人心的貪欲好比深溝巨壑,是永遠也填不滿喂不飽的,所以有野心的大有人在。我隻是隨便說了兩條,他就怕了。”


    “哦。”百裏擎蒼說的對,這世上的人哪一個沒有貪念?朱棣不就是嫌燕王的官小才發動靖難之役奪了他侄子建文帝的皇位嘛!方中愈讚同之餘心中悵然若失,如果自己有了這種探知能力想報仇易如反掌,但是百裏擎蒼不肯教授,再者自己是凡人一個也無法擁有這種能力。


    第二個進來的是一個瘦小枯幹、精神矍鑠的五旬老者,未開言臉上先堆滿了笑。“你的事情還是別問的好。”珠簾中的百裏擎蒼忽然說道。


    聞聽此言,不止是瘦小老者就連方中愈都感到詫異。瘦小老者問道:“百裏先生,您知道我要問什麽?”


    “哈哈...雷鳴生,你也太瞧不起我百裏擎蒼了吧?”百裏擎蒼說道:“你雖然破案無數號稱應天府的捕神,但是李景隆的鐵券你查了半月也查不到線索,對不對?”瘦小老者正是應天府衙門快班捕快的總頭,這時不禁瞠目結舌,“這也太...太神奇了!”


    方中愈心中一動:鐵券?隻能是禦賜功勳鐵券了!那得是居功至偉的大臣才能得到的殊榮。李景隆的鐵券丟了,前兩天他便是因此而來吧?可是偷那東西有什麽用啊...哎,不對!那東西好像有點用,擁有禦賜鐵券者犯了罪可以免死!可別人偷它卻沒有用啊...


    耳邊`噗通`一聲響,雷鳴生已經跪倒在珠簾之前,磕了個響頭說道:“求百裏先生救命啊!如果找不到鐵券,應天府上百個捕快都得被治罪呀!”


    “你起來,我不受凡人之跪。”百裏擎蒼說道:“實話告訴你吧!不讓你問正是為了你們著想,不問,你們這些捕快還可以活下去,若是想查找真相你們都得死!”


    “那是...是怎麽迴事啊?”雷鳴生搞不明白,自己破了案為什麽還會死?“天機不可泄,我勸你別問的好。”百裏擎蒼說了這句話便不再言語,任其怎麽問也不理會。


    方中愈隻好拉起他,勸了好一會兒才讓他相信泄露天機是要遭報應的,雷鳴生萬般無奈隻能搖頭歎氣的離開。


    雖然問詢費要五百兩白銀——那時候官員的俸祿是很低的,一個七品縣令整年的俸銀也不過三十多兩銀子,可以說五百兩銀子是筆巨額財富啊!但是京師之中富商豪門眾多,前來問事的仍然很多。


    一直忙到過午,才將排隊的人都打發走了。百裏擎蒼自到樓上休息,方中愈一個人吃飯便讓下人把食物送到前樓來。這天風和日麗太陽高照氣溫陡升,樓門及窗戶都敞開著。方中愈坐在桌後剛好從窗口看到對麵淩煙閣的四張榜單,心裏便又琢磨起來昨晚那個蒙麵女人的身份。


    這邊剛吃了一半,忽聽得街上人喊馬嘶一片嘈雜,聲音便停在神機坊前;接著腳步聲紛踏,好多人向著樓門走來,從聲音判斷少說得有六七十人。“這麽多人,難道是來鬧事的了?也不知道是王貞亮還是王天衛、又或者是李景隆?”方中愈不免有些緊張,站起身向樓門走去。


    等他到了門前不禁嚇了一跳,人數遠遠多於他的估計,差不多能有百十來號人,而且個個掛著刀背著劍。有百裏擎蒼撐腰方中愈雖然緊張卻不害怕,向門前一站高聲問道:“你們要幹什麽?”


    那百十來號人聞聲止步,人群分開瘦小枯幹的雷鳴生走出來,抱拳說道:“方公子,這些都是應天府的捕快,我們是來求助的。神機坊若不相助,我們這些人都得下大獄,你幫我們向百裏先生求求情吧!”說著,雙膝一軟跪到地上,後麵的一百來人也都隨後跪倒。


    方中愈哪經過這陣勢,連忙說道:“有話慢慢商量,何必如此呢?快起來...都起來。”雷鳴生搖頭道:“方公子,我們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才出此下策,百裏先生不答應我們就不起來了。”


    “你們就算把膝蓋跪折了我也不會答應的!”百裏擎蒼的聲音從樓上傳下來,“中愈,不必管他們!我說過不管就是不管!”方中愈苦笑攤手,“雷捕頭,我也是愛莫能助啊!”轉身迴來繼續吃飯。


    直到吃完外麵也沒有一點聲音,方中愈好奇的張了一眼,見一百來人直挺挺的跪在樓前。附近的商戶和過路的百姓不知道怎麽迴事,遠遠的圍了一圈指指點點的議論。百裏擎蒼不答應方中愈也沒有辦法,隻能暗中歎氣裝作沒看到。


    裝作沒看到可不等於真的看不到,半個時辰後一百來個捕快依然跪在地上,隻是多半人都承受不了膝蓋的辛苦癱坐在地上。方中愈心中不忍,便去勸說眾人起來,為首的雷鳴生突然說道:“方公子,你宅心仁厚,請你幫幫我們吧!”


    “我...?”方中愈苦笑答道:“我沒有百裏師父的能力,愛莫能助呀...!”“既然沒有能耐還開什麽神機坊啊?”突然有人半嘲笑的說道:“神機坊已經名不符實,還是趁早關張的好!”方中愈驚訝抬頭,看到一個女人走過來。


    女人三十四五歲年紀、身材高大體型也頗魁梧,長著一張方型麵孔,眉骨粗壯、鼻翼寬大、嘴角和下巴線條明朗,很有幾分男人氣息。方中愈疑惑的問道:“這位大姐,你是誰啊?”


    “哈哈,”女人大笑兩聲殊無笑意,“連我都不認識還敢稱神機...坊嗎...?”“祝心梅,淩煙閣閣主。”樓上忽然傳來百裏擎蒼不屑的聲音,“神機坊就是神機坊,任何人都不用質疑。”祝心梅向樓上翻了翻眼皮,說不出話來。


    “噢...鬧了半天是祝閣主,”方中愈抱拳說道:“真是失敬,不知道祝閣主此來有何見教?”“見教不敢當,倒是有話要說。”祝心梅不請自入,大步走進樓去。方中愈頗為意外,隻好跟進去。


    祝心梅進了樓四處張望一番,不客氣的坐下來,望著方中愈說道:“方公子,你們做事很過分啊!”“你說什麽?”方中愈很是詫異,“做事過分?你這是什麽意思?”


    “裝不懂吧?”祝心梅翻著白眼珠看他幾眼,說道:“我們淩煙閣在此十多年了,你不應該一聲不響的跑來搶生意吧?”“你是說我們搶了你們淩煙閣的生意?”方中愈忽然笑起來,“你們發你們的四大榜,我們問我們的事,彼此之間好像沒有衝突啊?”


    “之前,人們都是到我們淩煙閣問事的,怎麽說沒有衝突呢?”祝心梅現出幾分氣惱,“神機坊已經讓我們蒙受了巨大損失,我勸你們還是趕快關張吧!”


    “嗬嗬,祝閣主何出此言呢?”方中愈微微一笑,“淩煙閣是淩煙閣,我們神機坊又沒有到淩煙閣前擋路!誰說得準百姓便到哪問事,怎麽能說我們搶你們的生意?夫子廟周邊酒樓飯荘無數,難道生意差的就要求別人關張、自己做獨家買賣?”


    祝心梅掃了他一眼忽然冷笑起來,壓低聲音說道:“方公子,咱們當著真人不說假話...你好像不是姓方吧?”方中愈心中一驚,麵上裝作若無其事、試探著問道:“不姓方我姓什麽?”“嘿嘿,你自己知道啊!”祝心梅故作高深,“所以我還是勸你關了神機坊,我可不想彼此撕破臉皮...”


    “哈哈...絕對不會的。”方中愈信步走到窗前,“祝閣主,淩煙榜的武功榜和幫派榜好像缺了點東西吧?”“你說什麽?”祝心梅警覺的望過來,“多年來,淩煙一直得到大眾的認可,從來沒有出現過失誤。”


    “嘿嘿,不見得吧?”方中愈露出神秘的笑容,“我可聽說有一個白...白什麽教,好像不比丐幫的實力弱,為什麽榜單上沒有呢?”祝心梅轉轉眼珠、神色有些緊張,問道:“方公子,你到底要說什麽?”


    “哈!我什麽也不想說,”方中愈知道自己猜對了,得意的說道:“淩煙閣和神機坊各做各的生意井水不犯河水,淩煙閣知道的事情神機坊肯定知道;反過來說,神機坊知道的事情淩煙閣可不一定能打探到消息。所以,我們雙方還是相安無事的好。祝閣主,你說對嗎?”


    “這個...?”祝心梅偶然瞥見樓門外站著一個瘦小枯幹的老者,忽然輕笑起來,“方公子雖然年輕卻是少有的少年英雄呀!好,就照你說的辦我就不打擾方公子發財了。”說著,施了半禮走出去。


    方中愈送到門口,雷鳴生衝著他一躬到地,“方公子,請你大發慈悲救救我們這百十來號人。我們這些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難道你就忍心我們被下大獄、撇下一家老小無法照顧嗎?”


    方中愈頗感為難,“雷捕頭,我真的是無力相助啊!”“怎麽可能?”雷鳴生才不肯信,壓低聲音神秘的說道:“方公子,我剛才可是聽到一些你們二位的對話,你的能力就連淩煙閣都無法比擬,幫我們這點小事還不是手到擒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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