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中愈冷笑一聲,說道:“多大的官也不能以官壓人吧?”


    “你胡說八道什麽?”攔門的軍官斥道,“我家將軍是府軍前衛指揮使、懷慶公主的長子王貞亮王大人。”


    方中愈不禁瞟一眼那青年軍官,心想怪不得看他有幾分眼熟,口中緩和了語氣說道:“那又怎麽樣?我師父吩咐過了,誰也不見!各位請迴吧!”


    “你敢!”那軍官伸手去抽腰間佩刀。


    方中愈索性拉開樓門,向對麵的淩煙閣一指,“昨天剛更新的武功榜,你也不看看排名第一的是誰?還敢在這裏舞刀弄槍?”


    神機坊坊主百裏擎蒼一出手便榮登淩煙榜榜首,京師之內已是盡人皆知,那軍官聞聽不禁猶豫了一下。王貞亮攔住他的手腕,笑著說:“但凡世外高人都有些古怪脾氣,百裏先生果然不是俗人。那好,就請轉告百裏先生,我過幾日再來拜訪。”


    方中愈還真沒有想到,他這個洪武先皇的外孫子居然有此氣量,隻是一時猜不到他此行目的,看著王貞亮等人走下台階才關上樓門。


    吃過早飯,方中愈在一樓寫大字。剛剛寫了《俠客行》的第一句: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兆白馬...樓門又被`啪啪`拍響了,方中愈隻得擱下筆走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老一少兩個人,身穿紫花緞袍的老者五十餘歲,一縷長須、麵帶笑容;年輕的二十幾歲,穿著黑色短衫,向方中愈大刺刺的說道:“這位顧晟顧大人是三皇子趙王的長史,他老人家要見一見百裏擎蒼,你讓他出來。”


    “哎...不會說話,沒有規矩。”顧晟微叱,轉而向方中愈說道:“老朽求見百裏先生,欲與之一談,不知可否?”


    顧晟任其隨從說完才斥責,方中愈便明白他是故意為之,因此臉色也沒好看多少,冷淡的答道:“對不起,我師父從不見外人,顧大人請迴。”說完,也不理會顧晟一臉的尷尬和羞怒,關門迴去繼續寫字。


    一首《俠客行》將寫完,樓門再次被拍響。“誰啊?”方中愈有些惱火,想想下人們都聽不到隻得自己來到門前,沒好氣的說道:“我師父百裏擎蒼不見客...!”


    門外有人說道:“不找百裏擎蒼,我找方中愈公子!”方中愈頗感意外,想了想問道:“請問閣下是哪一位,找方中愈有什麽事情?”


    “哈哈...”門外之人幹笑一聲,答道:“我隻是想拜會拜會、見識見識,看看這位方仁兄是何許樣人,在京師剛一露麵就把我擠到了第五名?”


    “什麽第五名第六名的?”方中愈聽了很是納悶,打開門見外麵站著兩個青年,都穿著書生長衫、頭戴方巾。前麵穿竹青長衫的不過二十來歲,長得麵如冠玉、星目方口,意氣風發神采飛揚,儒雅而灑脫。


    他打量對方那青年也打量他,儒雅青年忽然`呀`的一聲驚唿,“你...你不會就是那個方公子吧?”


    方中愈見他手指淩煙榜瞬間恍然,“嘿...原來閣下就是人稱金粟公子的王貞慶王公子呀!怪不得說什麽第五第六名的。”


    “正是在下,讓方公子見笑了,他是我表弟李莊賢。”王貞慶向身後穿藍衫、身材微胖、厚嘴角的青年一指,便皺著眉頭盯著方中愈左看右看。


    方中愈同李莊賢打過招唿,見打小一起玩的王貞慶認真的打量自己還真怕他看出什麽,便暗暗鼓起腮加重了淮南口音,“王公子,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你認識我?”


    “哦,不是...”王貞慶露出幾分失望之色,“原來方公子是淮南人氏,我還以為你是我兒時玩伴...”話雖如此說,眼睛仍然盯著他看。


    方中愈的心底忽然湧起一團暖流,但是他自從幼年慘遭巨變、六年來隱姓埋名顛沛流離,無時不刻不是小心謹慎,讓他的心智和忍受力遠遠超於同齡人,心下激動麵上卻是不動聲色,“嗬嗬...我沒記錯的話,王公子的母親應該是懷慶公主吧?我不過是一個山野村夫,哪裏有福氣成為皇孫的玩伴?”


    王貞慶連連擺手,搖頭說道:“方兄快別這樣說,京師百姓都知道我好交朋友,就算屠夫販卒也有我的朋友。實不相瞞,我是不服氣你擠掉我的位置,但是今日一見...咦?方公子在寫字呀!”他看到桌上的大字,便徑直走過去。方中愈隻好讓李莊賢也進來。


    “嗯...筆法秀逸、遒媚勁健,筆勢跌宕、肅穆...好字啊!好字!”王貞慶連連拍手讚賞。李莊賢雖然沒有他的才學高,可也算出身書香自然有些見識,在旁出言附和。


    方中愈心中欣喜並不做聲,剛要收起卻被王貞慶攔住了,“方兄高才,在下佩服。請問方兄師從何人啊?”


    “我也沒拜過師父,是跟家父學了些皮毛...”方中愈話一出口便後悔,連忙說道:“鄉下粗人附庸風雅,實在是見不得人,過獎過獎。”說著,連忙卷起紙張。


    “不對!”王貞慶肅容說道:“方兄的字大有出處啊!絕不會沒有師承來曆,敢問令尊高名?”


    方中愈暗叫糟糕,心想王貞慶自小便有過目不忘的才能,肯定是被他看出了端倪,隻好淡淡的說道:“家父早故不提也罷,他老人家早年曾經跟著宋公景濂讀過幾天書。我這幾筆字更是鸚鵡學舌,哪裏比得上王公子三歲識字、四歲寫千字文、五歲讀唐詩宋詞、六七遍學四書五經,八歲便能下筆成文章!”


    宋濂可是當時的詩文大家,一代之宗,就連太祖皇帝都推崇備至,學生更是遍布朝野。


    “哦,果然是大有淵源。”王貞慶驚訝問道:“方兄怎麽又對我如此了解?”方中愈成功岔開話題心中鬆了口氣,微笑說道:“神機坊無所不知。”“哦,我倒忘了這個茬口...”王貞慶興趣濃厚,便與之攀談起來。


    六年前滿門十族都被誅殺,方中愈自此孤苦伶仃,今日遇到兒時好友心中很是親切,雖然不能相認心情還是愉悅的,兩個人相談甚歡。李莊賢有些不耐,但是看到二人投機也沒有打擾,一直到了中午才提醒王貞慶應該離開了。


    王貞慶隻好戀戀不舍的告辭,剛跨出門檻忽又轉迴身來,笑著說道:“方兄來得很巧,今日京師有場大熱鬧同去看看如何?”


    方中愈畢竟年輕好奇,便問道:“不知是怎樣的熱鬧?”


    “秦淮河百花會,嗬嗬...幾百佳麗爭花魁,可不能錯過啊!”王貞慶也不等他答話便說道:“你等著,我申時過來接你,說好了啊!”說罷,同李莊賢上馬去了。


    方中愈此次迴來報仇,本就想借助這些兒時玩伴之力,還怕沒機會接近呢怎麽會推脫?等到過了申時王貞慶來找,同百裏擎蒼說了一聲便一同前往。


    那秦淮河離得夫子廟不遠,方中愈和王貞亮、李莊賢三人騎著馬片刻就到了。


    十裏秦淮碧波蕩漾、水麵之上薄霧冥冥,兩岸楊柳青青倒垂水中、炊煙嫋嫋、夕陽西照,好一番詩情畫意。


    今日的夕陽格外紅彤彤的,陽光灑在水麵上映出一河的紅暈,風吹波起卻又折射出無數金光粼粼,仿佛是滿河的金水流淌。


    岸上行人如織、人頭攢動,個個都是彩衣錦服,無處不是歡聲笑語。由於時間還早,水中還未見畫舫,隻有三兩魚舟徜徉其中。


    王貞慶想得周道,早早在望水軒定了靠窗的座位。沿秦淮河南岸共有九座樓閣,望水軒是其中最靠近河麵的,都知道這裏便於觀景很多人前來預定,自然便有定不到座位的。


    方中愈三人上到三樓,李莊賢不禁驚唿一聲,“怎麽有人占了咱們的座位?”王貞慶一看,居中挨窗的座位上果然坐著兩個人,立時便招唿夥計過來詢問。


    夥計解釋道:“您不是沒來嘛,那二位便說先坐一會兒,您別著急馬上給您騰出來。”夥計不敢耽擱,立刻去交涉。


    王貞亮信以為真並未往心裏去,直到夥計交涉了好一會那二人也沒有讓開才感覺到事情不對。李莊賢性子比較急率先走過去,王貞亮和方中愈也隨在後麵。


    離了幾步遠,李莊賢就問道:“夥計,到底怎麽迴事?”夥計滿臉的無奈,“真是對不起大爺,這二位爺不肯...要不,您幾位換個地方?”


    “不行!”王貞慶書生意氣立時就火了,“我昨天就預定了位子,定金也付了,你們還講不講信用?”話是向夥計說的,目光卻望向座上的二人。


    那二人都在十九、二十歲左右,東首的青年斜眉入鬢、麵容清秀,西首卻是個粗壯胖子、圓頭圓臉圓眼睛。二人掃了方中愈三人眼一眼相視中笑,悠閑的喝酒觀景跟沒事兒人一樣。


    夥計湊到王貞亮身前,低聲說道:“大爺,那個胖子王天衛是天策衛指揮使的弟弟,那個楊大爺也是大有來頭,他們都是橫貫了的,你們三位書生爺還是別招惹的好...!”


    “胡說八道!”李莊賢一聽就怒了,“什麽人也得講個先來後到,我們預定的位置你憑什麽讓別人坐?”


    沒等夥計答話,王天衛笑嘻嘻的說道:“說的對,凡事都得講個先來後到,我們先來的所以得先坐嘛!”


    “歪理!”王貞亮寒起麵孔,“座位是我先定的,請你們讓出來。”


    “嗬嗬,別生氣。”楊姓青年說道:“我們沒說不讓。不過,我們這酒沒喝完呢,等喝完了馬上讓。好不好?”


    “不好!”王貞亮沉聲說道:“我不管你哥哥是什麽官,別跟我耍橫耍賴,否則我立刻找禦史來!”


    “你說什麽?”王天衛勃然大怒,站起身來一把抓住他的胸口,惡聲說道:“敢拿禦史嚇唬我,老子先打你個酸秀才!”說著輪拳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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