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閔家小姐未婚先孕,沒人知道孩子的爹是誰,後來閔家一個小學徒站了出來承擔了所有。”


    彥妍每說一句,程和的臉色就痛苦幾分。


    她突然停了下來,不在追問,“我和閔家有些交集,所以關於你利用晉王的事和皇上說了,以後不要再有這種想法了,尤其不要想著利用天殿。”


    “謝公主殿下。”


    程和沒想到自己想要切斷的關係,卻反而救了自己一次。


    隻是,他不要這恩典,也不想再欠人情。


    “雖然我別無他法才選擇了天璣殿,但,這不是我脫罪的理由。


    若不是我向對方介紹晉王,晉王也不會成為叛軍,那也就不會有現在的屠城和瘟疫了,這一切我難逃罪責,所以,還請陛下治罪。”


    說完,他直接跪了下來,一心求死。


    尹玉已經感覺到他的死誌了,忍不住開口勸他,“這事不怪你,就算沒有晉王,他們也會找別人,那麽,今日的事該發生還是要發生的。”


    程和搖了搖頭,“沒有假如,事實上,我已經在其中了,我沒法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也無法說服自己不要內疚。”


    說到這,他對著大帳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


    “臣謝陛下的知遇之恩,提攜之恩,謝陛下給臣一個報仇的機會。今生臣不能報答陛下了,隻求來生還能投生在此,為朝廷為大周盡我的綿薄之力。”


    說完,程和從袖兜裏拿出匕首,毫不猶豫的朝心口刺去。


    彥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微微皺著眉頭。


    “你不管你妹妹和你兒子了?”


    都說了屠城與瘟疫的事與他無關,他非要往自己身上攬,根本不考慮自己的家人。


    程和目光微微晃動,他當然舍不得,可是,他死了對誰都是最好的。


    想到這,他心一橫,神色變得冷硬。


    “臣的家事就不勞公主殿下費心了。”


    “你......”彥妍微怒,這人不知好歹。


    程和一副你多管閑事的表情,然後強硬的甩開對方的手,再次將匕首刺入了心髒。


    好疼,但他卻覺得輕鬆了。


    模糊間,好像看到一個粉色的身影走來,她臉上帶著溫和而絕美的笑,朝他緩緩伸出手。


    他伸出手,相隔二十年,終於再次相聚。


    程和嘴巴微微動了兩下,嘴角掛著一抹幸福的笑,緩緩閉上了眼睛。


    彥妍心中不是滋味,她可以救他,但她明白,對方已經不想活了。


    尹玉當然也明白,之前就擔心他報了仇之後會心存死誌,結果,他真的了無牽掛的離開了。


    “有的人活著,心卻已經死了,而有的人死了,卻一直活在人們心中。”


    “是的,其實從我遇到他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他隻為報仇而活。”


    他的心早就已經死了,是報仇的念頭一直支撐著他活下去。


    人死了,不用擔心再觸碰到對方的傷心事,彥妍向尹玉詢問他與閔家的事。


    迴想起以往的事,尹玉有些悵然若失。


    “當年程兄被人扔下懸崖,恰好被我父親路過所救。他傷的太重,不適合長途跋涉,所以我父親將他安置在閔家。


    閔家是尹家的附屬家族,當初我父親買了兩個下人負責照顧他,其中一個就是現在的閔家家主。”


    “原來是這層關係啊。”


    彥妍想起當初對方的說辭,看來真假參半了。


    尹玉解釋了一下,“為了閔家小姐的名聲,所以他們才會隱瞞。


    當時,我父親還有事,隻待了幾天就離開了,程兄一直留在閔家養傷。


    三年後,家父派人去看他,想要收為己用,誰知他已經離開,而閔家小姐懷孕了。”


    彥妍有些不解,“說到孩子我有些疑惑,能隱忍二十年報仇,又怎麽會那麽快喜歡上另一個人?”


    尹玉遺憾的微微搖頭,“要是他能喜歡閔家小姐就好了,起碼報仇後不會死。閔家小姐的事,對於她來說是真心喜歡,但對於閔家來說是精心謀劃,而對於程兄來說則是痛苦與折磨。”


    一番話讓彥妍明白,這件事不是簡單地男女之情,感情程和是被閔家算計了。


    尹玉接著說道,“程和被算計後,直接離開了閔家,然後隱姓埋名暗中經營自己的勢力,隨時準備報仇。


    尹家再次得到他的消息,是他的求助信,原來因為他的事,連累了他的父母和妹妹,他們被程家趕了出來。


    等他去找人時,他妹妹已經失蹤了。”


    彥妍想起那個帶著滄桑與憂傷的女子,恐怕遇到不好的事了。


    尹玉也將這一段略過去了。


    “找到程倩後,原本想將她帶迴尹家,但是她不同意,也不願意迴家,聽說她哥哥有一個孩子後,就央求著尹家將她送去了鳳丘城。


    一直到四年前,晉王成為叛軍,程和正式進入了晉王的視線,並很快擔任了謀士的角色。


    這些年,程和一直和尹家有聯係,我父親也告知了陛下,算是安插在晉王身邊的一個探子。”


    “原來如此,那他從沒去看過那個孩子嗎?”


    “沒有,不過我知道他是在意的,否則不會讓伺候他的那個小學徒成為閔家家主,替他照顧他們母子。


    這事不怪程和,他其實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這麽多年一直靠報仇支撐著自己活下去。


    如今大仇得報,就算現在攔住他,等沒人的時候他也會自我了斷。”


    這麽多年的相處,尹玉早就了解他了。


    死對他來說是一種解脫。


    彥妍有些傷感,不過也能理解。


    至於閔家,其實現在挺好,沒必要弄清楚誰是誰的孩子。


    “對了,程和是程家堡的人嗎?”


    她覺得對方和程泰長得有些像。


    尹玉點頭,“程泰是他的侄子,程家堡早已名存實亡。”


    有一點他沒說,其實,程家堡好多人都成了天樞殿的藥人,程和是不可能放過當年將他父母和妹妹趕出來的人。


    若不是他們怕得罪晉王而將他們一家趕出去,程倩也不會經曆那些無法磨滅的傷痛。


    到此,彥妍將所有的事串聯在一起,之前的疑惑也解開了,除了唏噓不已,就是感歎命運的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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