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


    胡天祿看到自己親爹,這兩天所有受到的威脅、淩辱、打罵、委屈,一起湧上心頭。


    他眼眶裏噙滿了淚,看著自己親爹,卻不敢叫出口。


    胡天祿是有點腦子的。


    他不敢想象,假如朱椿知道他打劫的是自己家,他和他爹的命還能不能保住?


    他抿著嘴,忍著淚,直愣愣看著胡惟庸一個字也沒有說。


    胡惟庸多少年宦海生涯,朝堂上老謀深算,什麽場麵沒想過。


    兒子被綁,著急歸著急,可著急沒用,隻能見機行事。


    朱椿是個傻的?


    他是有點愣!


    可一點都不傻!


    他早已察覺胡天祿不對勁兒,可又說不出哪裏不對。


    他眼珠子咕嚕嚕在胡天祿身上一轉,十分疑惑。


    這小子看這個老頭兒的眼神怎麽這麽奇怪?


    他認識他?


    不應該啊!


    他扛著胡天祿下山後,先把他丟在一個柴火垛裏,自己去打聽到,這一戶據說是個大貪官。


    胡天祿能跟大貪官認識?


    想到這裏,朱椿謹慎地壓低聲音。


    “胡天祿,這人你認識?”


    胡天祿:廢話!那是我親爹!能不認識?


    胡天祿內心波濤翻滾,本來想罵人的話,到了嘴裏偏偏綿軟無力。


    “不……不認識。”


    他說的心虛,賊眉鼠眼地樣子更加讓朱椿確定,他胡天祿跟這一戶認識。


    朱椿了然,“喔~”


    “不認識是吧?”


    “那我卸這老頭兒一條腿!”


    說到這裏,朱椿拎著大刀,三兩步跨到胡惟庸跟前揮刀就砍!


    “唰唰~”


    朱椿耍了個刀花後,揮刀就往胡惟庸腿上而去。


    胡惟庸臉上瞬間變色,下意識後退兩步。


    “你……你要幹什麽?”


    朱椿挑眉微微勾唇,“幹什麽?”


    “打……打……打劫!”


    “金銀財寶,值錢的、傳家的,統統給老子拿出來!”


    “否則,讓你血濺當場!”


    說到這裏,朱椿忽而變了臉色,惡狠狠咬著牙,揮刀將眼前的那張案桌一劈兩半!


    胡惟庸嚇得一哆嗦,佯裝鎮定,急急開口。


    “有……有……”


    “要銀子不是?”


    “管家!管……”


    第二聲管家還沒出口,胡惟庸隻覺有有東西抵住了自己的脖頸,冰涼一片。


    他側頭一看,是朱椿手裏那把寒光頓顯的大刀,鋒利的刀刃貼住自己脖頸的刹那,已有溫熱的血液滲出。


    胡惟庸傻眼。


    胡天祿急火攻心,“……”


    急的直跳腳,卻不敢將那個“爹”字喊出口!


    他急中生智,“大……當家,咱是求財,不是索命。”


    “趁著沒人發現,趕緊拿點兒東西走吧。”


    他催促朱椿,卻不敢上前阻止。


    朱椿卻不慌不忙。


    “著急個什麽勁兒?”


    “這還不到子時,天亮早著呢!”


    朱椿斜睨了一眼胡惟庸,又問道胡天祿。


    “胡天祿,老子問你,你認識不認識這老頭兒?”


    “再不說實話,老子送他上西天!”


    反正他也是個貪官!


    欺壓百姓,搜刮民脂民膏!人人得而誅之!


    他該殺!


    胡天祿不幹!


    自己的親爹,怎麽能見死不救!


    他咬咬牙,跺跺腳。


    下定決心一般頭不抬眼不睜迴道:“對!”


    “我認識!”


    朱椿:“嗯?”


    “是你什麽人?”


    胡天祿眼見朱椿抵著他爹脖頸的刀又重了一分,趕緊迴道。


    “是我家親戚,多年不曾往來了。”


    “我小時候來過幾次,你別動他。”


    “這院子我熟,你要什麽我帶你去拿!”


    “大當家,你快把刀放下!”


    “出了人命,我……我……我以後要吃官司吃牢飯的!”


    胡天祿扯謊,為的就是勸朱椿趕緊把刀放下。


    通過這兩日對朱椿的了解,他知道椿說到做到是個混不吝。


    這手上的刀一滑,沒準兒自己就沒爹了!


    既然這麽倒黴,打劫打到自己家,為了保命,隻有舍財了!


    朱椿眉心一蹙,問刀下的胡惟庸,“是嗎?”


    胡惟庸都快嚇尿了,哪裏敢說不是。


    “是是!”


    朱椿覺得這兩人中間肯定有貓膩,但眼下是先把錢財搞到手。


    等迴了山上,再拷問胡天祿不遲。


    朱椿迴旋刀柄,收了刀。


    “愣著幹什麽,還不前邊帶路!”


    胡天祿聽罷,轉身去開門。


    飽受驚嚇的胡惟庸屁股被朱椿踹了一下,一下子就踹到了門口。


    “老頭兒,你前邊帶路。”


    “敢耍花樣,老子在背後先劈了你!”


    胡惟庸哆嗦著,“是……是。”


    “吱嘎~”


    胡天祿開了門,抬腿邁出,人往左走。


    胡惟庸輕咳一聲,微微朝右邊努嘴。


    左邊是大倉,這孩子怕不是傻了?!


    那些財寶可是胡家的家底兒,若是被眼前的賊人搬空了,你爹貪到死也搞不來那麽多了!


    右邊是小倉庫,都是些外放官員孝敬的瓷器、銀兩。


    隨便讓他拿一些了事。


    到時候,還可以送他個麻袋。


    他裝這些古董花瓶、銀元寶的時候,我就可以悄悄帶天祿退到門外,然後反鎖房門……


    胡惟庸如此心裏盤算,眼角餘光盯著朱椿的動作。


    胡天祿與胡惟庸父子心意相通,胡惟庸的咳嗽聲及時提醒了他。


    他尷尬地咧嘴,“很多年不來,忘……忘了怎麽走了!”


    朱椿早將兩人的小動作看在眼裏,他看破不說破,跟在兩人身後走。


    反正院裏能打的都已被自己撂倒了!


    他們喊也就能喊來街上打更的!


    怕什麽?!


    “快點!”


    \"別磨磨蹭蹭的!\"


    “阿標還等著呢!”


    胡天祿屁股上又挨了一腳,為防再挨揍兒,他加快腳步,急匆匆往西邊小庫房方向跑去。


    胡惟庸拿出一把長鑰匙將門鎖打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下一刻!


    “噗通!”


    胡惟庸被一腳踹進房裏!


    “哎……哎喲!”


    “我的老腰!”


    胡惟庸扶著腰,好半天才在胡天祿的攙扶下爬起來。


    胡天祿從懷裏掏出火折子,點上庫房裏的蠟燭。


    擔憂地開口問胡惟庸,“您……您怎麽樣?”


    胡惟庸悄悄搖搖手,嘴卻衝門外聲調高些說道:“腰扭了,動不了了。”


    朱椿就當他在放屁,理也不理。


    取下胡惟庸剛才沒來得及拿下,還在門上掛著的門鎖和鑰匙,拿在手裏揚了揚,冷笑道:“別跟老子耍花樣!”


    胡惟庸氣癟了。


    胡天祿則是兩手搖搖,“不能不能。”


    朱椿看看天色,催促道:“庫房裏肯定有布袋,胡天祿你找幾個結實的,值錢的輕便的,看著這老小子往裏邊裝。”


    “先裝四個布袋吧。”


    “多了也拿不了。”


    四個布袋?!


    值錢輕便的!


    胡惟庸氣懵!


    那得多少銀子?


    算了吧!


    還是兒子的命要緊!


    他拿了錢,能放過天祿就好!


    想到這裏,胡惟庸不再說話,轉過身從庫房貨架子上撈起一隻布袋遞給胡天祿,“撐著!”


    胡天祿木然接過口袋,心疼地看著他爹把一個個銀錠子往布袋裏塞。


    他的心在滴血:爹啊!別裝了!再裝我的老婆本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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