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廝不厭其煩地把所有店規統統講了一邊,代亦捂著耳朵,側身繞過一桌客人。


    “你不用招攬客人的麽”


    小廝在身後鍥而不舍跟著追,不厭其煩地講解道。


    “店規第三百九十九條,入夜不得私自活動。”


    “店規第四百條,亥時必須入睡。”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慘無人道的規定,真是懷疑這群店員到底是怎麽活這麽久的?


    揉了揉酸脹的眉心,就見有人把先前挨揍的嘴臭男給抬了出去。


    小廝沒想到她會猛然停住,揉了揉酸脹的鼻尖,抬頭問道:“大廚,有什麽吩咐”


    “這是要送去哪兒”代亦輕飄飄問了一句,心中狐疑,不是說王掌櫃家的藥鋪都關門很久了麽


    小廝看了一眼門口的人影,迴道:“這不是鬧山賊嗎鎮上的藥鋪關門了。”


    “對了,我可跟你說,千萬沒事別出去,現在世道可亂著呢”


    “嘿!聽見沒有!”他搖了搖代亦的胳膊,見她點了點頭,這才放下心來。


    “這鎮上還有一家,新開的鋪子,在西街二十五號鋪,現在生了病的都往那兒送......”


    “我跟你說啊,這鎮上還有怪雨,你可不要瞎跑,要是被雨淋了......”


    話音未落,就見代亦衝了出,那小廝又驚又氣,這新夥計也太難帶了吧!


    “記住,亥時之前必須得迴來啊!”他朝著代亦的背影大聲叮囑,搖了搖頭,真是令人操心。


    先是去鑫鑫家裏轉了圈,看那狀態不錯,代亦放下心來。又問他魚還夠不,一聽她提起這個,鑫鑫眼裏都在冒著精光。


    “那魚要產卵了!”


    “怎麽可能”代亦搖搖頭,有些不相信,魚都是在春末初夏交替之際,溫度事宜的條件下才會產卵。


    現如今可是八月!盛夏啊!


    又不是生活在高緯度地區的魚,怎麽會選在這個時間產卵


    “真的!真的!”鑫鑫再三強調,言辭十分懇切。


    “你怎麽知道”代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眼底映出落日的餘暉,金色一片,暖洋洋的。


    糟了!時間不早了。


    “明兒在跟你說這魚下崽的事!我先走一步。”


    鑫鑫低著頭戳著衣服上的破洞,喃喃道:“是真的要產卵了。”


    那人卻頭也不迴的跑了,他歎了口氣,把房門關好,朝著床上躺著的女人,輕聲問道。


    “娘親,你說我該不該把夜晚的秘密告訴她呢”


    女人一怔,思量了好一會兒,才迴道。


    “應該的,畢竟她救了咱們娘倆兒的命。”


    聞言,小孩慎重地點了點頭,他眸底的烏雲散開,露出一絲豁然開朗的純真。


    “那等下次她來!我們就告訴她!”


    “好。”


    西街二十六號,一間新開的的鋪子。


    代亦看著它門口還掛著:“開張大吉”四個大字。嶄新的牌匾上印著“盛世如願”


    不自覺撇了撇嘴,這兒對比起隔壁那些蕭條敗落的景象,可真是迥異。


    還沒等她敲門,屋內已經傳來人聲:“進來吧。”


    那聲音如同山泉叮鈴,清脆悅耳。


    看著自己還沒有敲下去的手,代亦覺著這裏有點玄乎勁兒了。


    輕輕推門而入,整個屋內彌漫著藥草的清香。這種味道很特別,不太像是中藥的氣味,倒是有些芳草香。


    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整個屋子都是白色的。


    右邊有幾道雪山點翠屏風,做工精美,十分雅致,依稀瞧見裏麵有朦朧的人影。


    隻是......


    代亦抬頭,看著房梁上掛著的幾排純白流蘇,心中有些發毛。


    “這是在起靈呢”


    這裏也太古怪了。


    屏風後緩緩走出一名女子,神情清冷。她穿著白色齊襦襦裙,套了個紗衣,露出一截纖細的小腿。


    眉不描而烏,唇不點即嫣,一頭青絲如同光滑的緞麵。


    代亦的視線順著她的臉,一路朝下,看著她光潔的皮膚,總覺得眼熟,卻又怎麽都想不起來。


    “你是來探望,先前送來的男人”女子眉頭輕蹙,對於她上下打量的目光很不喜。


    代亦迴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有些失禮,略帶歉意地含聲迴道。


    “我是來看看這間新開的鋪子。”她拿出提前準備好的說辭。


    “哦”女子眼梢輕輕挑起,她招了招手,往內室走去。代亦跟了過去,二人雅間落座。


    看著眼前嫋嫋升起的沉水香,代亦有些出神。


    女子開門見山道:“姑娘所謂何事”


    代亦卻是答非所問:“我見你這兒並無藥材啊。”先前她一直在認真觀察,卻沒有見到藥房常有的那種藥櫃,也沒有見到熬藥用的藥罐,這裏一點兒也不像個行醫救人的地方。


    女子聞言,有些詫異,抬手給她添了點茶,茶香悠遠,沁人心脾。


    “我這兒可不是藥鋪。”她答。


    代亦問她這裏是怎麽救人的,她卻笑而不語了。


    有男人呻吟傳來,想必是先前那個被自己暴打一頓的火夫。本以為女子會趕去查看的,卻沒想到她巍然不動,仿佛是沒聽見那一聲高過一聲的痛唿。


    “你不去看看”


    “不用,死不了。”


    代亦汗顏,本來想打探點消息的,可是任何關於強盜,鋪子,怪雨的事兒,女子一概不知,越問她,代亦就越迷糊。


    兩個人都被繞暈了。


    “好了,時辰不早了。”


    女子起身,伸出右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這就要送客了自己茶都還沒喝上幾口,瞄了眼窗外,天已經黑漆漆的了。


    代亦想起小廝的話,快步往迴趕。心中越發覺得不對,怎得時間會過得這樣快,剛剛出來的時候,日頭剛落。


    頂多下午五六點,才呆了一會兒,天就黑完了


    更夫與代亦擦肩而過,“咚,咚!”“咚,咚!”的聲音響起。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七點開始打更,聽這更聲,已經是二更天了,什麽鬼


    九點了


    代亦加速往迴跑,十幾分鍾的路程,愣是五分鍾給跑到了。


    小廝已經站在門口等著了,見她迴來,眸光亮起,一把把她拖迴了客棧。


    “哎喲,姑娘!”


    他拍了兩下代亦的肩膀,有些埋怨地說道。


    “你這是怎麽迴事,都說了早點迴來,早點迴來!”


    “你看看這都什麽時辰了!”


    代亦心想,不過也就二更天嘛,離亥時還有些時間啊,更何況自己已經是跑迴來的了。


    門外傳來又傳來更夫的聲音:“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咚!——咚!咚!”


    一快兩慢,已經三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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