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冰冷的聲音傳來。王大娘頓時不敢再嚎,連滾帶爬的從地上起來,想跑卻腳底發顫,鼻涕眼淚糊了一臉。狼狽的站在原地死死咬住嘴唇。


    “我。。。。”顫抖的聲音傳來,王大娘像是鼓起了娘胎裏的力氣,才終於吐出這麽一個字。臉漲得發白。


    “放心,靈石會給你。首領馬上就到。”為首的黑衣人施舍般的說道。


    王大娘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渾身打著篩子,四處張望起來。對上了倏然的眸子。


    那是怎樣一雙冰冷的眸子,深黑的眼珠中仿佛醞釀著風暴,帶著一絲歇斯底裏的恨意。


    直直射向她,王大娘趕緊低下頭去,誰曾想又對石頭娘發青的臉龐。頓時嚇得魂不附體,閉著眼在原地一動不動。


    “娘,娘。爹,”


    “你們怎了了”


    原是小石頭等待太久,耐不住性子下了船,一上岸便看見這麽一幕。


    頓時嚇得手足無措,小小的手掌拚命捂住眼前暗紅的傷口,卻根本止不住血液的流淌,小時候頓時嚇得六神無主,隻知道嚎啕大哭,大顆大顆的淚水砸進沙地裏。


    他慌亂的搖晃著石頭娘的胳膊,這是他每次犯錯求饒時撒嬌的舉動,地上躺著的人卻再也不能給他迴應。


    他有些懵懂,又有些害怕,心中好似懸了根箭,隻覺得周圍的一切都模糊了。


    他哪裏懂什麽叫死亡,還以為爹娘在跟他玩兒遊戲,可當他一直叫喊著,喉嚨都嘶啞了也沒有人迴應。


    他更急了,又想到了什麽一般,用衣袖仔仔細細的擦了手指,汗漬眼淚糊了眼睛,隨手抹一抹便將手指放到嘴裏,狠狠一咬。


    髒兮兮的指頭上冒出殷紅的血珠,他如視珍寶一般,小心翼翼的抬著手指送進石頭娘的嘴裏,又送到石頭爹的嘴裏。


    口中念念有詞:“不疼了,不疼了。這樣就不會疼了。”


    他單純的以為爹娘是流血太疼了才醒不過來,他又仔仔細細的擦了手指,反複了好幾次。


    當他發現麵前的人真的不會理他了,小石頭一股墩跌坐在地上。


    口中喃喃道:“我錯了,我會聽話的。都是我太不乖了,我以後一定等你們一起。”


    “不要生氣了好嗎”止不住的嗚咽聲傳來,倏然不自覺紅了眼眶,拳頭死死握住。


    “嗬,總算是逮到你了。還多虧了這個老太婆。”井州異常得意的聲音傳來。


    黑衣人皆恭敬退到一邊等待指示。


    倏然死死盯住他,冰涼的眼神帶著恨意,如果眼神可以殺人,他此刻一定受萬劍錐心之痛。


    那眼神空洞無望,卻又好似要穿透他的脊梁骨,就那麽惡狠狠地盯著。


    井州覺得那眼神極涼,卻聳聳肩不以為意,螻蟻一般的人,死了便死了。做出這副傷心欲絕的模樣給誰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次井州再不敢大意,一聲令下,黑衣人四處散開。


    遠處的村莊傳來嘈雜的喧囂聲,火光衝天。


    “你還要殺了村裏人。”倏然幽幽說道,語氣中卻沒有一絲疑問。


    “是,族長早就想殺了這群廢物,無奈一直相安無事找不到理由罷了,不僅如此,包括你那個笨蛋爺爺一脈,所有的人。都該死哈哈哈哈”


    井州小人得意的模樣在倏然麵前晃個不停。他手舞足蹈的說著,越說越起勁,像走火入魔一般。


    “景苒那個笨蛋,一直看不起我。沒想到......”


    一提到景苒,倏然再也坐不住了,如果說石頭一家,給了他第二次生命,那麽景苒,便是他生命裏最初的那道光。


    倏然猛地站起身,腿上的疼痛傳來,他咬咬牙悶聲不吭,身體止不住的搖晃。


    井州見狀更滿意了,看著曾經如玉少年一點點被摧毀,殘廢,憤怒,絕望。


    真是大塊人心!


    憑什麽這樣的,一個孽種,景苒那般照顧他,長老悉心護著他,而他天資不凡,卻要委身於一個老掉牙的怪物。


    每日受盡折磨,世人皆苦,他的心也早就在煎熬中扭曲。


    “她怎麽了你說啊!”倏然咆哮道。


    “被秦二給侮辱了,找到時已經自絕身亡。”


    井州憎惡倏然,可是提到景苒時,眸中也帶著一絲哀傷,不過轉瞬即逝。


    很快他又激動起來,往別人傷口上撒鹽,竟有如此快意。


    “哦,對了。忘了告訴你,你那個笨蛋爺爺也要變成一個廢人了,不自量力,你們都該去死!”


    井州紅著臉咆哮著,臉上泛出一種詭異的愉悅。


    倏然看著他這個樣子,心中卻漸漸沉靜下來,恍惚中他聽到一個聲音。


    “孩子,要我幫你嗎”


    那個聲音不斷引誘著,緩緩在他耳邊訴說。


    “景苒的死去,這對夫妻的遭遇,臨清所受的折磨。都是因為你啊!”


    “因為你是個廢物,所以你才看著那些保護你的人,愛你的人,一個一個消逝,都是因為你啊。”


    “滾開。”倏然紅著眼大叫。井州看著他痛苦的模樣,終於心滿意足。哈哈大笑起來。


    耳邊的聲音不斷重複著,倏然拚命抵抗,抓撓著自己的耳朵,血跡斑斑還不停止,直到整個臉頰都被鮮血染紅,看起來觸目驚心。


    “都是你,都是你對不對都是你害死了我爹娘!”


    小石頭衝了過來,指著倏然罵道,在他無數次的唿喚後,終於確定了,地上躺著的那兩個人。


    那是和他血脈相連的至親,如今卻再也不會醒來,再也不會輕聲唿喚他的名字。


    他憤怒,他絕望,他悲痛!


    不知道怎麽發泄心中的怒火,第一次麵對生離死別,小小的他發覺自己此刻的無能。


    隻能指著麵前的人一遍又一遍的痛聲哭罵!


    倏然看著麵前歇斯底裏的稚嫩臉龐,腦海中恍然浮現出,那些日子裏曾一起度過溫馨美好。


    可是現在一切都被毀了,消失地無影無蹤!


    他本想抵抗腦海中那股聲音,此刻卻閉上了眼,任由他侵占自己的神誌。


    先前還狂怒叫囂著的聲音,此刻卻逐漸平息下來,他感覺有一股磅礴的力量,逐漸湧入他的體內。


    井州仍在一旁對著天狂笑不止,小石頭盯著倏然,卻逐漸睜大了雙眼,被眼前發生的一切所震撼。


    隻見他的身體四周被一股幽紫色光芒包裹住,那股光芒越發幽暗,深得好似快溢出來一般。


    不一會兒,那光淡了下來,倏然猛地睜開雙眼,那眸中竟也泛出紫色光芒。


    “井州!”


    .......


    “走,去看看怎麽迴事!”


    奉命屠村的黑衣人望見遠處深紫色光芒,浩浩蕩蕩的趕去查看,那束光芒,正是從暗河方向發出來的。


    一群人剛剛趕到,便看見井州木然的站在河邊。


    “首領,發生了什麽事。”


    黑衣人話音剛落,便聽聞沙沙落葉聲響,抬頭望向天空的的一瞬,隻覺喉嚨一緊。


    一群黑衣人轟然倒地,但是很快他們又站了起來,跟在倏然身後,行屍走肉般口中念念有詞。


    大火燒了一夜。


    清脆的鳥啼褪去黑暗的夜,平日裏歡聲笑語的村莊卻寂靜無聲,河邊沒有了婦人結伴洗衣的喧嘩,烏漆嘛黑煙筒孤獨的立在房頂,再也沒有嫋嫋升起的炊煙,隻剩下滿目瘡痍。


    傾倒的房梁像是被攔腰截斷,黑漆漆的散發著焦味,七零八落的殘肢斷臂無人認領,整個村子散發著一股嚇人的死寂。


    小石頭沿著整個村莊走了一圈。這裏是曾經狗娃的家,他曾經和他玩過沙子打過架,那裏是曾經張嬸家的廚房,她曾給過他好吃的零嘴,街角是水伯伯的小破屋子,他經常在門口叼著一根樹葉裹起來的大煙。


    一切都在靜謐中悄悄醞釀,在睡夢裏消失地的無影無蹤。


    這個村子——死了。


    小石頭心裏終於承認了這個事實,頹然的靠在地上,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他四處張望著每個角落。


    多麽希望有一個人可以衝出來,叫他的名字,跟他說會兒話。


    哪怕是他曾經討厭的人,哪怕是曾經在背後嘲笑他的人,可是此時此刻,一個也沒有。


    他終於忍不住,雙手搭在膝間,緊緊抓著自己的骨頭,好似能帶走一些哀痛。


    頭深深埋進膝蓋裏,放聲大哭。


    風兒還是來時那般溫柔,吹動著小孩顱頂細碎的發。


    恍然間,他好像聽到有什麽東西在動!


    小石頭驚喜的睜開雙眼,是自己院裏那條大狼狗,平日裏威風凜凜四處嚎叫的狗,此時卻燒的禿了好幾塊,焦黑的皮毛下是已經灌膿的傷口。


    他一瘸一拐的向小石頭走去,喉嚨間不時發出嘶啞的呻吟。


    小石頭呆呆的看著那狗,隻覺得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猛撲上去,一把將他死死摟進懷裏。


    興許是碰到了那狗的傷口,那狗掙紮不已,口中發出幾聲嘶啞的叫,小石頭鬆了手臂,低頭查看那狗身上的傷疤。


    有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你,還好嗎”竟是倏然的聲音。


    小石頭猛地抬起頭,瞪大了眼帶著一臉的防備,他死死地盯住麵前的男人,僅僅一夜之間,他好似變得堅毅了很多,眼神裏那股小孩兒的天真,懵懂的柔弱。竟是再也瞧不出了。


    隻紅著眼眶吼道:“你滾啊,你為什麽還要來。滾啊。”


    那大狼狗也看見了倏然,瞬間尾巴緊緊夾住,幹枯的毛瞬間炸起,發出警告的低吼,胡須微顫,鼻子抽動著,咧開了嘴。


    衝著曾經的“老朋友”狂吠不止。


    倏然沒有開口,隻是後退了幾步,臉上掛著冷漠的微笑,眸中透出戾氣。


    比最初的他還要讓人難以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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