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一時有些失語,對著他最寵愛的小孫女兒,有時候他都拿景苒沒轍。


    景苒見狀便知道自己這招又吃定了爺爺,趁熱打鐵求道。


    “爺爺,那是大哥哥孩子,用人類的話來說,這可是我侄子,不是妖怪。”


    長老聞言表情瞬間凝住了,帶著幾絲哀傷,喃喃道。


    “苒苒,你大哥哥不知好歹,無視族內規定,與一隻灰雀結合,誕下逆子,你可知。。”


    又是這句,眼看著他又要開始念叨,景苒趕緊搶了話。


    “爺爺您老是念叨這幾句,什麽種族血統,又與我無關,人間有句話叫。”


    說道這裏她賣了個關子,拖長了音調“有情人終成眷.......”


    “住口!”


    長老瞬間臉漲得通紅,眸中也透出一絲慍色。


    “我為了保住那個孽種,花費了多少的心血。你可知族內上上下下諸多不滿!”


    “竹祈那孩子。。。”“天資聰穎,可卻一心撲到了情字上”


    長老迴憶起過往,眼中也閃爍出淚光,望向景苒稚嫩純真的眼神,神色中帶著濃濃的憂慮,頓時像衰老了十歲不止,語重心長的勸道。


    “爺爺知道你天性善良,你大哥哥已經因此送命,那孩子也是我的血脈,我何嚐不痛心”


    景苒還想開口,卻見爺爺一臉失望。


    “勿再多言,罰你去藏書閣麵壁思過,給我好好讀讀祖訓,深刻領悟族規!”


    說罷便拂袖而去。


    夜晚涼風拂過,藏經閣內的守夜老人經不住打了個冷顫,他起身關好窗戶,想到那位平日裏那最吃不得虧的大小姐。


    被罰禁閉,也不知會鬧出什麽亂子來,思前想後還是覺得不放心,畢竟她出了事,自己也吃不了兜著走。


    本是擔憂前去查看,卻隻看見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少女。


    老人頓時啼笑皆非,又迴到書架旁悉心打掃起來。


    黑暗中,一雙清亮的眸子緩緩睜開,一個漂亮的身形從窗戶一閃而過,隱沒在夜色中。


    景苒從幼時便熱愛人類文明,常常一人溜到藏經閣內閱覽大千世界,一來二往,這裏的路線她早已爛熟心底。


    她眼前又閃過爺爺嚴肅的臉,哪怕是修行者,卻也無法抵擋時光的刻痕,眼角早已悄悄爬上皺紋。


    景苒望向天邊星辰,大哥哥又是哪顆星呢她低下頭,語氣鄭重,好似在對自己下決心一般。


    “對不起,爺爺!”


    禁地外,重兵把守,隨處可見的士兵們每隔半刻鍾便會四處巡邏一番,此處關押的大都是犯下重罪的族人,四周明火晃晃,點燃了整片夜空,一草一木都籠罩在一片金黃裏。


    景苒看著禁地大門上滿是淬滿毒液的鷹爪,心中感到為難,她雖身份高貴,平日裏風光慣了,大家都得讓著她,卻也不得輕易踏入此地半步,更何況禁地裏機關甚多,又像個迷宮。


    景苒一臉沉思的摸著下巴,眸中靈光一閃,此事也不是全無門道。


    理了理一路被風吹亂的鬢角,她大搖大擺的朝著禁地走去,還相距數十步之遙,便有士兵上前。


    手持鷹仗,麵色不虞的打量著她。


    “咳咳,我是景苒,把諾言叫出來吧。”


    少女清脆悅耳的聲音傳來,士兵們皆麵麵相覷。


    鳶族內部設有嚴格的選拔考核製度,這群人從訓兵場出來後便由禁軍部直接管理,又設有多個等級關卡,平日裏非任務不得隨意外出,長老與族長各派一心腹作為監軍首領,二人地位僅次於大統領李鐵柱。


    也不怪眾人驚訝,這群人自打入了這禁地,終日與一群囚犯作伴,與妻子兒女相聚的時間也是屈指可數。


    這景苒對於他們來說,不過是一個遠在天邊的名字,又哪曾見過真容。


    負責今夜看守任務的領隊王洋,此時上前一步,他年紀輕輕卻深受重用,難免有一絲狂妄。


    開口便譏諷道“笑話,大小姐怎會來此汙濁之地。”


    目光如炬,死死盯著景苒,手中鷹仗微轉,眸中已泛起戒備的兇光。


    活了半百年,還從未有過要自驗身份的時候,景苒眸中浮現出一絲怒意,小臉也急得通紅。


    這群大男人日子過得本就乏味,眼看來了位俊俏姑娘,又好似嬌羞模樣,頓時起了興致。


    “小娘子,可不是寂寞了吧”


    開口的是平日裏最渾的一個,他家中已有三位俊俏美人兒,卻時不時就外出偷腥,耐不住人長得有幾分清秀,又慣會油嘴滑舌,竟也有不少女子誤上賊“床”。


    這話一出,人群中便傳來竊竊私語,有不少妄圖趁機打趣的,被王洋一個眼神鎮住。


    “住口,還有沒有規矩,是想挨罰了嗎”


    王洋開口罵道,神情不怒自威,他雖有些年少輕狂,為人卻十分正派。


    頓時鴉雀無聲,景苒看著先前說渾話那男人,頭盔下一縷油發鑽了出來,感覺胃裏直冒酸水......


    “你怎麽來了”


    竟是諾言的聲音,他才安排好禁軍事務,一出來便看見眼前一群大男人圍著景苒,胸中隱隱傳來怒意,語氣都生硬了幾分。


    士兵們見他出來,皆微微彎腰,口中問著好。


    這人平日裏十分和煦,少有冷臉的時候,此時卻滿臉冷意環視眾人,低壓傳來,不少人都腿腳微微發抖。


    景苒卻沒有絲毫察覺,隻覺鬆了口氣,輕輕拽住他的袖口,小鹿般的眼睛裏閃爍著欣喜。


    諾言胸中鬱氣這才紓解幾分,揮手示意眾人迴崗,便任由景苒拖了他一路,朝禁地旁的一片樹林裏走去。


    “停停停,我說大小姐,再拖我這可就算擅自離崗了。”


    眼瞧著都快出禁地裏,諾言這才開口。


    這夜已經很深了,夜空低垂點綴著繁星,景苒唯恐被發現自己偷溜出來,得抓緊時間了。


    “怎樣才能見到那孩子”景苒火急火燎的開口,一時情急竟忘了手還牽在倏然袖口上。


    “要取得長老的腰牌。”諾言聲音低沉。


    “好,我知道了。幫我照顧好他。”


    小小的身子很快隱沒在樹林中,諾言摸了摸自己的袖口,胸中升起一股悵然若失。


    修身養性了好幾日,景苒盤算著爺爺的氣也該消了,溜去他院子裏時,管家說長老正在午睡。


    又提起前些日的事,說把屋裏那位老人家氣得不輕。,把景苒狠狠說教了一頓,見她乖巧聽話,這才放她進去。


    屋內有梨花香氣,清甜誘人。


    她知道爺爺的規矩,心中無事不熏香,景苒湊到床邊去瞧了一眼,隻見他麵色暗沉,眉頭緊皺,睡得極不安穩。


    額間冒出亮澤的汗珠,一看又是心中有事,鬱結難舒。


    正想著呢,床上的人一個翻身,露出腰間懸掛著的玉佩。


    這不是正是送門來了?景苒大喜,伸手便去探。


    “大膽!”床上的人開口嗬斥,聲音裏夾雜著一絲沙啞,嚇得景苒一個激靈,雙手便捂住了臉。


    預想中的怒罵沒有傳來,景苒小心翼翼的張開指頭,從指縫中露出一隻靈動的眼珠,滴溜溜的打量著。


    床上的人卻還是睡著,興許是夢話


    隻是剛才猛然鬆手,玉佩一下失重,陷入了他腰間拱起來的肉坑裏,這下更不好拿了。


    景苒雙手搭在肩上,深唿吸了好下,又小心翼翼去解繩扣,除了猛然加重的唿吸聲,這次竟意外順利。


    將那玉佩小心翼翼的放入胸口荷包內,景苒裝作沒事人的樣子,掏出手絹擦了擦一臉的汗漬,又調整了好幾次表情,直到感覺自己臉部不再那般僵硬,這才提心吊膽趕緊溜了出來。


    遇到老管家念叨了她幾句,她心中焦急卻不敢顯露半分,隻得一味應承著,又叮囑了幾句,讓那管家給她爺爺做點靜心安神的東西,這才離去。


    “唿”終於脫身了,景苒摸了摸胸口的硬物,一臉明媚,比這春日更顯嬌豔。


    房內,管家送去了清茶,見長老好整以暇的端坐於桌前,若有所思的模樣。


    “您醒了,剛才大小姐來了。”管家上前一步奉上茶杯,又取披風來給長老披上。


    乍暖還寒之際,可馬虎不得。


    “我知道......”長老端起茶杯微抿一口,抬頭對管家笑了笑。


    禁地內潮濕陰暗,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氣味,景苒提著裙子,不禁皺了眉頭。


    這裏暗無天日,關押著的族人,大都成了瘋子,他們見有人來,便伸出血肉模糊的手,在欄杆上扒拉著,口中嘀咕著景苒聽不懂的咒語。


    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哪裏見過這些場麵,覺得心裏有些害怕了,隻得緊跟著諾言,七繞八繞後,二人來到靠右的最後一間的小屋。


    諾言揚揚眉,示意景苒可以進去了。


    “你們是誰”


    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一雙烏溜溜的大眼好奇的盯著二人瞧,嘴邊還嚼著一顆爛菜葉子。


    靈獸的成長速度本就比人類快上幾倍,那孩子此時已經快到景苒腰部高度了,景苒半蹲下,視線與他齊平。


    柔聲應道:“我是景苒,你叫什麽呢”


    那孩子搖了搖頭,一臉困惑的模樣,景苒看著他眸中無知,隻覺得眼睛發酸。


    最初費勁心思想進來,更多的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她從出生便是家中最小的,如今終於是有了個侄兒。


    她生性貪玩不喜循規蹈矩,更不似族裏那般殘忍,此時心中生出憐惜之意,便對他說道。


    “我們都有名字......我給你取個名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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