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乙柒讓秋頌把她送到清鎮長途車站附近,自己尋了間便宜旅館住下,第二天一早,她就買了到市區的票,又從市區輾轉迴到丹楓市。


    她原本打算先迴家休息休息,她真的累了,很累很累了,尤其是兜裏裝的那樣東西,沉甸甸的,令她難以承受。


    但是,從客運站出來之後,她居然鬼使神差地搭上一輛大巴,來到了禦清事務所樓下。


    她躲到一片樹蔭底下,透過泛黃的銀杏葉望上去,正巧可以看到嶽言的辦公室,而這個位置同時又不會被樓上的人看見。


    這一路上,她都在逃避去思考這件事,但是既然已經重迴這塊土地,她又不得不逼自己作抉擇。


    為什麽?!


    她無法接受,為什麽縱容他人毀掉她迴憶的會是他呢?怎麽能是他呢?他可是嶽言啊,不是她身邊隨隨便便的一個男人!


    六年前,明明是他沒有預兆地出現,讓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她學會信任、學會依賴。


    他是那個無數次把她從黑暗之中解救出來的人,是刀子嘴豆腐心、對她千般好萬般護的人。


    而如今,偏偏也是他,違背了他們之間的諾言,用她最珍貴的東西換來了十億人民幣。


    難道真的像方束控訴的那樣,嶽言的傾心相付,不過是為了把她這個圈外人拉進了錢權爭奪的黑洞裏,為他所用嗎?


    這種利用,又是從何時開始?


    她當真想不明白。


    該恨他嗎?該聲討他嗎?


    她好像,已經累到沒有說話的力氣了。


    思及此,玻璃牆麵反射的陽光照進她的眼裏,晃得她頭腦發脹,她把視線收迴,揉了幾下眼,轉身正要離開。


    視線中闖進一個身影,她的身子卻是一怔,秒速間,又立刻躲迴樹後。


    是甄鈺,她來找嶽言了……


    昨天方束的話還迴蕩在耳邊


    ——甄鈺迴來了,你對嶽言來說不過是一顆廢棋。


    林乙柒牽扯出一抹自嘲的笑,瞥見甄鈺進了大門,才閃身出來,乘車迴到了自己的出租屋。


    她一進門,就從陽台扯了條剛洗好的浴巾進了浴室,她想洗個澡,讓自己頭腦清醒一些。


    林乙柒一件件除下滿是車站臭味的廉價衣衫,把熱水擰到最大,溫熱的水流順著她單薄的軀殼,漸次滴落在深灰色的瓷磚上,水汽很快氤氳而起,遮住了一室旖旎。


    卻不想,她將將洗淨長發,抹上沐浴露,浴室裏的水聲就戛然而止,不過眨眼之間,原本一瀉/千裏的蓮蓬頭突然就斷了流,成了一串珠簾,最後,幹脆就幹涸了!


    林乙柒呆呆地望著它,不敢相信這種低級別的衰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她以為自己隻會遭遇大災大難呢!


    她單手抹掉臉上的水珠,苦笑不得,敢問蒼天,你是看我多不順眼啊?


    心裏經曆一場無聲的爆炸過後,她纏著浴巾衝出來,試了試廚房的水龍頭,也是停水。


    林乙柒叉著腰,食指在耳後抓撓不停,強忍住砸了那蓮蓬頭發泄的欲望,搜腸刮肚地想著,要怎麽解決當下的麻煩。


    隻能去別人家借用浴室了,可想想這棟樓裏,樓上住著一對情侶,樓下住著一個單身男士,去誰家都不合適,左思右想,還是隻能求助一樓的房東婆婆。


    於是她端了個盆,裝好洗漱用品,開門打探一番,想來現在是上班時間,應該不會撞上誰,於是踩著拖鞋嗒嗒下樓。


    因為知道房東婆婆有些耳背,就大力敲門,還大聲喊著,“房東婆婆,我是小柒,能開開門嗎?……房東婆婆?”


    林乙柒敲了三迴,都無人應門,難道不在家?那她這身泡泡……豈不是要給她的皮膚敷個新穎麵膜?


    她一臉吃了黃連的苦澀表情,垂著腦袋已然放棄掙紮,正欲上樓迴房,突然卻聽‘哢嚓’一聲,門居然開了。


    “婆……”林乙柒驚喜轉身,另一個‘婆’字像被狗叼走了一樣猝不及防。


    隻見門內站著一個188的大老爺們,仰著他嬌俏的下巴,輕晃琥珀色的瞳孔,就把她此時的浪/蕩模樣刻進眼底。


    “穿成這樣,是想邀請我拍島國動作愛情片?”


    那隻嚇得林乙柒說不出話來的狗,這世上除了方束或許找不到第二隻。


    他戲謔的言語一點也不好笑,他還是那副招牌魅惑的表情,就像他們初識之時,他誠邀她接受自己買一送一的請求一樣。


    可到底有一個人變了,那就是林乙柒。


    她再也沒有與之鬥嘴的心情,就連詢問,也變成了例行公事那般。


    林乙柒眯著眼,語氣也不甚友好,迷離的眼神不知不覺撩動了對麵人的心,“你怎麽在這兒?”


    方束彎下腰,把臉湊到她麵前,歪著腦袋說,“這棟樓現在是我的了,我來我自己家,你有意見?”


    林乙柒不想說話,她望向屋內,一丁點兒老人生活的痕跡都沒有。


    “所以說,你現在是我的房東?”


    “是。”


    “那麽請問房東,我房間停水了,你要怎麽解決?”


    林乙柒疏離的口氣宛如初次相見的陌生人,方束也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無謂模樣,“你房間停水,跟我有關係嗎?我難道是供水的龍王爺嗎?”


    林乙柒早就料到他不安好心,才不肯遂他的意,不帶半分怒意,坦然表示:“好!那我隻好去找二樓的小哥哥借用浴室了。打擾了!”


    林乙柒故意把‘小哥哥’三字咬得很重,說完便轉身上樓。


    然而,方束並沒有如預想那般把她拖進屋裏,而是淡定邁出門來,默默望著她上樓的背影。


    這個仰視角度……她穿著那麽短的浴巾……他才沒有故意偷窺那神秘的三角區域!


    方束急忙撇開腦袋,兩頰的溫度頓時升高到難以忽視。


    怎麽會這樣?他方束,怎麽會淪落到需要偷窺這麽狼狽?


    講道理,他難道不該是一唿百脫的設定嗎?那他為什麽此刻會站在這裏,為了讓一個女人主動找上門,就做出關掉水閘這樣的蠢事?


    方束後怕地搖搖頭,迫使自己振作起來,好像自從那次辯屍之後,他內心深處的一切都在悄然改變……


    方束不由自主地愣在門口,樓上傳來的腳步聲和敲門聲全都難入他耳,直到有人重新出現在他麵前,頂著一張殺氣騰騰又俏麗可愛的臉,他才不再麵癱。


    換上愉快的語氣,嘲笑她說:“咦?你的小哥哥呢?看不上你啊?”


    他們之間,大多數時候是林乙柒魔高一尺,方束道高一丈,他既想得出這麽陰損的招數,就不會給林乙柒留下後路。


    住客什麽的,除了林乙柒他方束誰都不要,更何況,林乙柒裹著浴袍的樣子,他怎麽可能讓第二個男人看見?


    林乙柒又敗下一城,身子裏本就壓抑著一股怒火尚未噴發,被他這麽一激,立刻把懷中的盆砸翻在地,衝他咆哮道:“方束你玩夠沒有?!整蠱我就這麽有趣嗎?我到底哪裏得罪你了?”


    原本恣意靠在牆上的方束聽到她發脾氣馬上站直了身,笑容散去,眼裏的濃墨比她還重。


    這一秒前,林乙柒的心態一直保持得很好,當下卻全崩了。


    “我們已經兩不相欠了,你為什麽還要在我麵前晃?這麽大個丹楓市,你就容不下一個我是嗎?那好!我走就是了!我馬上就收拾東西離開,保證讓你眼不見為淨!”


    林乙柒匆匆背過身去,方束以為自己眼花了,竟然會在她的眼角看到噙著的淚。


    他控製不住自己拽她的那隻手,隻想看看那顆淚到底有沒有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留下來,隻是想借此笑話她,絕不是因為有別的什麽感情,絕對不是!


    可當他把她的臉掰迴自己的方向,他就全然不記得一秒前的計劃,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她的唇,雙手撫上她的腰,把她牽引到冰涼的牆麵上貼住,身下的小人兒條件反射地顫了一下,似是在抱怨,深秋的牆好冷。


    而他也一起顫抖,是因為他感受到,原來深秋的她……也是如此的冷。


    她竟沒有抗拒他的吻,卻也不是以前主動的狀態,隻是簡簡單單的接受,帶著無力反抗的絕望,他明明沒有用力禁錮她,她隻需要拿出以往四分之一的倔強,就能推開耍流氓的自己,她卻什麽都沒做。


    方束的吻越來越淺,兩人的唇舌若即若離間,有一顆淚擅自入侵到方束的舌尖,他嚐到那絲要命的苦澀,心尖就像觸電一樣,失去了基本的跳動能力。


    那種感覺不可名狀,他卻清晰記得。


    當年,金敏兒離開之際,是他第一次體會這種感覺。


    而此刻,林乙柒隻用了一個吻,就再次調動了他全身的悲傷因子,他竟沒發現,是從何時起,這個女人在他心裏的地位已經超越了她?


    方束用捧著林乙柒腦袋的手把她帶開,他莫名地感到緊張,為這數不清是第幾次的接吻而心慌意亂。


    他垂眸盯著她嬌豔欲滴的粉唇,又看看她低垂的眼瞼,輕輕地,用手拭去了她臉上淡淡的淚痕。


    他的聲音像是從一堆潔白柔軟的棉花裏,蕩漾而出的提琴樂聲,美好得縹緲。


    “不許讓我看不見你,因為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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