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頭的草廟十分奇特,即使昏暗無比,也擋不住李赫的視線。


    就如同那種狹窄的祭堂,兩側長桌,上麵擺放著壇壇罐罐,裏麵裝著古怪的東西。再上方則十分迷蒙,隱隱約約地有目光窺視。


    這地方有點像紙畫世界,卻又沒那麽龐大,且放置了許多屬於王卞的私人物品,維持著整個虛界。


    如果讓李赫判斷,草廟有些像噩兆之域,但更像是之前黎漓提到的儲物袋,卻留了兩個出口,可以自行控製。


    香火神道,的確有其過人之處,或許王卞對符咒之道的特長,與此有關。


    幾人行走不遠,便看到盡頭有一扇木門,王卞推開走了出去。


    嘈雜之音越來越響亮,呢喃與神神叨叨的祈禱,重重疊疊,如排山倒海之勢襲來。


    “山野荒蕪,河水草木。”


    “江湖遊異,鼠神搬運。”


    “祭廟為本,諸方賜福!”


    嘈嘈切切,祈禱之音不停地匯聚,最終升至山洞穹頂之上。


    放眼望去,足足數百人跪拜在下方,五體投地。有些人身子瘦弱,顫抖不已,卻依舊癡狂,甚至有昏倒在地的,卻無人理睬。


    王卞他們出來的地方十分隱蔽,在一處岩壁凹陷處,恰好有一落腳的地方,容納幾人。


    甚至攀著岩道,剛好能爬至祭台的後方。


    眼前祭台方圓百米,上麵有煙霧迷漫,其中隱約出現一具高數十米的金身之像,巍峨宏武,麵目慈悲怒目,初看十分詭異,看久了卻覺得其威嚴無限,不由自主地就想臣服。


    王卞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隨即便將手指向祭台最中央處,長桌上放置的香爐,紫意盎然,雍容華貴,然而在香霧之內似乎有些莫名的恐懼,像是一顆滿是淤青的腦袋。


    李赫將聲音壓的很低:“什麽時候動手,有什麽需要注意的?”


    王卞答道:“目前已經是祭祀的關鍵點,江湖鼠神神遊其外,在吸納信徒的意識供奉,然而寄生的噩兆還沒有動靜,需要等到鼠神將離,噩兆竊取養分時,我們再動手。


    黑麥信徒渾渾噩噩,鼠神將走,噩兆離爐,就是我們最好的機會,且隻有這一次嚐試,否則那邊的土神像堅持不了多久,會被噩兆發覺的。”


    黎漓麵露驚色:“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好一個火中取栗!”


    隨後,王卞又指向台前的幾個身披黑衣,渾身籠罩在陰影中的人,警告道:“小心那四個家夥,他們應該是香火之祭,照理說與香火神關係密切。


    然而噩兆竊取食材,他們無動於衷,恐怕是被噩兆蠱惑,引誘了。


    那麽祭祀高潮,或許影響不到這些被腐蝕的家夥,還得小心應對。”


    李赫把目光挪至四位祭祀身上,然而黑色長袍將其身形徹底籠罩,根本看不出他們的本來麵目。


    隻是隱約間,李赫內心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覺,有些猜測,卻也不確定,需要驗證才行。


    他點了點頭,同意王卞的計劃:“既然如此,時機一到,你來奪爐,我幫你阻擋可能來臨的危險,黎漓作為策應,關鍵時刻幫老頭一把。”


    聽到這話,王卞神色明滅不定,問道:“我本來還想如何解釋一番,想不到你如此直爽,真不怕我奪寶私逃?


    要知道這裏匯聚了黑麥嶺的最強力量,更有香火神與噩兆,陷在此地可真就十死無生。


    何況此道還是我草廟開辟,我一走了之,把你們丟了來斷後,也屬常情。


    一麵之緣,也敢信我?”


    李赫哈哈一笑,坦然道:“你敢攜寶逃跑,不論至何處,我必殺之!


    至於所謂的死地,對於我來說,自然有離去的方法,或許難了點,卻難不住我。


    何況你被噩兆鎖定,香火環繞,沒有我的庇護,很難占據寶物。


    再說你怎知我沒有留下手段,也許我早已動了手腳呢?


    你答應前往苦茶嶺,我便給予你一個機會,也不會多疑。不過你既然問出來,我也坦率的說,就是這樣。”


    王卞同樣笑道:“好,爽快,我喜歡你這樣的人,不像那些每日陰謀詭計為生的家夥。


    若你剛剛有所猶豫或者想暫時拖延,我直接轉身便走,再不多言。”


    一座隱匿在岩壁上的門慢慢浮現,周邊煙霧繚繞,竟然是草廟的通道,若非主動顯化,還真看不出來。


    黎漓頗為憤怒,指著王老頭:“你!”


    但還未等多說,王卞神情一緊,看向遠處的祭台,凝重道:“開始了!”


    隻見整個祭台之上香霧彌漫,有種雲遮霧繞此山中的錯覺,所有信徒低下頭顱,就連那四位祭祀也彎下身子,齊齊陷入恭敬的沉寂。


    就在那香霧中神像愈發凝實之際,香爐之內忽然竄出一隻蔓藤,血色而殘暴,上麵尖刺極其多,掛著血淋淋的老鼠,朝煙霧中伸去。


    “上!”


    王卞也不多語,直接飛身而下,不過幾息就靠近紫色香爐,更是掏出一塊破綢,上麵沾有濃厚的血跡,就要蓋上去。


    可就在此時,離祭台最近的四位祭祀,齊齊抬起頭來,看向偷竊的王卞,他們每人喊出一個字,重若千金,仿佛定身咒一樣,把即將得手的王卞限製在原地,寸步不能挪動。


    “山。”


    “野。”


    “江。”


    “湖!”


    如同攝魂之術,牢牢地把王卞釘住。與此同時,香爐中蔓延出去的蔓藤,似乎感知到了危機的來臨,急速地迴縮,肉眼可見地,香霧被抽空一大截。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李赫趕到,身周散出四隻手臂,其上塗抹著綠油油的毒液,直直按在祭祀的身上。


    不僅如此,紙厄的不詳之息開始侵蝕,周圍碎紙彌漫,像是花雨一般。


    毒液加紙手的攻擊,四名祭祀齊齊一哼,雖說沒有後退,然而王卞那邊輕鬆許多。


    其香火煙霧之內,化作詭異文體的四個字慢慢顯性,流出黃色膿液,不停融化。


    王卞雖然還不能自由移動,但身前跌落兩個罐子,裏麵鑽出漆黑發青的小人,抓著綢布就要往香爐上蓋。


    可就在此時,長桌忽然斷裂,香爐掉落在地麵。


    本來光禿禿的石板被頂起,竟然有漆黑植草生長,將香爐抓住,要往更深處的地洞中拖去。


    無論是天上的血藤,還是幾步之遙的王卞,恐怕都想不到,祭台之下還暗藏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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